“这位便是我们可汗的御用宫廷乐师陶夫人,安川史册上有记载的最年轻的宫廷乐师,现在整个王宫的庆典和舞乐都是她由来编排。陶夫人来自西域火镜国,对琴曲独有一番见解。”
潮耳说完,他身边的红衣女子很礼貌地起身向座中的众人微微颔首,她仪态从容,颇有大家之范,举手投足间的那股气度更是引来席间许多惊叹的唏嘘声。
潮耳继续沿着梅树前的碎石小路走着,至一满鬓花白的老者身旁,摇着羽扇轻笑道:“这位应该就不用我介绍了,‘一曲离骚动四方’的播月第一琴师,苏老先生。”
他身边坐着的那老者十分清瘦,身穿一件洗的发白的青袍,鹤发高挽,用一根古朴的木簪子插着,看起来并不引人注目。苏老先生是皇城的前祭祀掌乐官,而今到了年龄推出朝堂,在播月城里给一些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授琴,也会出席一些小排场的演奏,价格却是不菲。
接着,潮耳又连着介绍了好几个人,这些人要么是身份背景尊荣,要么是资历渊博深厚,无一不是安川响当当的人物。不过倾羽听着却是犯困,名利于他如浮云,什么琴坛泰斗,在他看来不过只是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当年他拜师魔天音的时候,只怕这苏老先生的爷爷都还在娘胎里。
不过礼节上却迫使他不得不装腔作势一番,面对潮耳没完没了的介绍,他只能摆着个后生的姿态频频点头。
那边潮耳背得也累,心里早把伏魔给劈头盖尾骂了个上下五千年!这混蛋要他扮什么不好,竟然让他扮这个啰嗦要死的黄员外……黄员外交友甚广,在座的有好几位都是他的旧交,他若是装的不像,只怕很容易便会被人识破。因此潮耳只能硬着头皮把在座的每一位都恭恭敬敬地介绍了一边,最后走到倾羽的身旁。
“至于这最后一位嘛……”计上心头,潮耳眯了眯眼,笑道:“相信很多人都是闻名不曾见面……容我介绍一下,这一位便是最近在铎戈食府驻弹要价一场五十两、因而名声大振的倾羽倾琴师。黄某不才,火了一把年纪,还没有听过比倾琴师弹奏的更好的琴曲了。”潮耳说完的时候特地看了看周围几个琴师的表情,果真如他所想,都不是太受待见。
妆衣秀致的眉头皱了皱,心想这个黄员外怎么这么说话呢,所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不是变相地在给倾羽招仇恨么?
这个黄员外一定有问题!妆衣咬住嘴唇想着。
果然,座中有一人忽然起身道:“我观倾琴师年纪轻轻,先前又不曾有过其名耳闻,敢问倾琴师师出何人?又是从何时何处来的我播月城?”
妆衣的眉头又紧了紧,果真还是来了。
倾羽想了想,只得含糊道:“家师不过一介无名琴痴,而今早已仙去。”
“在下听闻今次要鉴的两把之一的‘冰魄十二弦’与阁下的琴一模一样,敢问尊师既是无名琴痴,又如何传你一张与沙王墓陪葬品一样的绝世好琴?”那人想了想,不屈不挠道:“莫非倾琴师手里的那把……是赝品?”
“既然外形一样,在没有听见音色之前,阁下如何确定我们的琴就是赝品?而不说沙王墓里葬的那把才是赝品呢?”妆衣不卑不亢地接过话反问。
那人话不在理,又被妆衣把话头给给堵了回去,不由地心生抑郁。他想了想,索性开口发难道:“呵呵,是在下欠缺思考了……不过承蒙黄员外抬爱,既然倾琴师琴技卓绝,今日难得大家都聚在这里,倾琴师何不弹奏一曲,好叫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也都饱饱耳福?”
此话一落音,座中众人皆是把目光投向了倾羽,大家想看看他究竟有什么能耐能够担此殊荣。
倾羽自然不喜欢有一大堆人盯着他看。试想若是有一大堆人能看见你,但是他们你却一个也看不见那种感觉……只怕即便换做任何人也都一样不会喜欢。
他一向行事低调,深居简出,哪怕在姹紫嫣红的时候也是不愿意去前庭抛投露脸才选择了留在后庭教坊做一个小小善才,更不用说到了播月城之后,他还要随时想着怎样才能隐藏好自己的身份以免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今日为了查探夙桐那把冰魄十二弦的真相,他即便不自在,也唯有忍着!
“今日黄员外召集大家前来是为了鉴琴,晚辈又岂敢喧宾夺主,抢了员外的雅兴?”倾羽清浅了笑了笑,尽量让自己保持着好脾气不徐不慢地说道:“几位前辈若有这兴致,待鉴琴大会结束后,晚辈自当献上拙技为诸位践行。”
“那既然如此……黄老兄。”那人对着黄员外招呼道:“你何不先把琴拿出来给大家见识见识?”
潮耳点了点头,转过脑袋对身边的仆从耳语了几句,很快,几个仆从便抬着两个箱子,碎步从梅树后面绕上前来。
“诸位请看。”潮耳上前打开第一个箱子,拂袖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对众人道:“这把便是黄某偶得的两把沙王陪葬琴之一的沉檀香贵妃琴。该琴长三尺七寸,宽六寸,厚二寸。据可查书料记载,曾为沙王爱妃月华姬生前所用。”
妆衣抬眼看了看,那琴琴身暗紫,琴头和琴尾处分别用小豪笔勾勒精致的金色孔雀形象;琴的表层涂有桐梓漆,使这张琴即便在地底昏暗的墓穴中沉睡了上百年,出土后的成色也没有因此变的黯淡,反倒更加光鲜。座中众人无一不是啧啧称奇,只有妆衣轻轻拉了拉倾羽的袖子,小声问他道:“这个东西要怎么看是真是假啊?”
倾羽想了想,附在妆衣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
潮耳抱着那张沉檀香贵妃琴依次从席间几个名声杠杠的大人物面前走过,让他们分别看了琴的成色好坏,最后才抚着脸上的假胡子走到妆衣和倾羽这一边。
“倾琴师,到你了。”潮耳双手捧着那张琴,满眼笑意地将其呈了上去,好像在等着看什么笑话。
倾羽却笑地全无所谓,只淡淡地唤了一声:
“妆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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