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6月23日本章幕间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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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格!”
谁……?
“比格,起来!!”
嗯……?加斯……?
“比格,我们没有时间了!快起来!”加斯的声音短促而焦急,比格诺斯从未听过他如此这般。
“睁开眼!比格!你可以的!”
我……?
在奈克洛·梅·加斯的声声呼唤中,比格诺斯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可眼前的确是一片惨白。
雾?
比格诺斯从地上爬了起来,本能的挥了挥手,想要驱散这一片白雾。可白雾却紧紧地环绕着他,仿佛要见他带入另一个世界——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世界。
或许是为了找到自己仍然存在的理由,他低下头,在这大雾中,他甚至看不见自己的脚尖,而沸腾的白雾正从他胸前心脏处骇人的空洞中喷涌而出。
我不是……不是……死了么……?
记忆回滚而来,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在马尔顿城中,他被那颗古树贯穿了心脏。
现在什么情况?加斯!加斯在哪里?
比格诺斯寻找了起来,他像没头的苍蝇一般在白雾中四处乱撞,同时他高喊着:“加斯!加斯!”
咚!
好痛!
比格诺斯揉着自己的头,他撞到了一个乌黑东西。
伸手摸摸,这东西好像一面墙,可又不似墙壁坚硬,它有着弧度,可比格诺斯就算张开双臂也无法将之抱住。
……影木。
摸着这影木,比格诺斯的内心有些复杂。
从认识奈克洛·梅·加斯以来,这短短的两个月间的经历似乎已经让他觉得像一辈子那样长。
——苦难的日子总是漫长的。
林望镇的灾厄……
爸妈……
拉娜……
克洛宁
马尔顿的苦楚……
胖子……
杰……
阿曼娅迪欧……
法塔莉提……
希贝尔……
阿斯塔罗琳……
奈克洛·梅·加斯……
或许,这个世界太过残酷,每每在绝望中给他希望,又当着他的面将希望掐灭。
直至如今,他献出了生命。
可,使他落入这种苦难的人呢?
亚门内尔——他、他还活着。
活着。
嗙!
比格诺斯一拳砸在了影木坚硬的躯干上。
凭什么?
嗙!
又一拳。
凭什么?!
在比格诺斯的内心世界中,影木莎莎作响,回应着他愤怒的感情。
“加斯!别再装神弄鬼了!你急着叫我起来,你人呢?!”比格诺斯咆哮着,“说好要一起赌的……”
比格诺斯声音哽咽了,他一拳又一拳的锤着影木,可力道却越来越轻,那内心的不甘恐怕只有自己知道。
“……可,我筹码都还没下,怎么就输了啊?!”
比格诺斯本来捶打着影木的手随着减缓的频率放开了,最终重重的按在了影木上。
“你已经死了……”一个阴沉遥远而疯狂的声音适时而起,“你该接受这份恩赐。”
死亡是一切的终结。
如今自己死了……
虽然不甘,但……想必也只有认命了吧……
疯声阵阵,可确点醒了比格诺斯去直面死亡——这一最不可接受,却也必须接受的事实。
面对死亡,其实每个人都会是这样的。
——否认:“不会吧??不应该啊!”
——愤怒:“干嘛啊!!这不公平!”
——哀求:“拜托了、、什么都行!”
——抑郁:“这样么……没有也罢。”
——接受:“到这了。该结束了。”
现在想想,自己死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自己可以见到父母了,可以见到……心爱的……拉娜。
不成熟的人或许就是这么一种动物,很容易立下志向,又很容易放弃,他们总会被生活逼的步步后退,却总安慰自己这时一种成熟的让步。
可是,真正成熟的人始终懂得,退步到哪里就绝不让步!
于是,命运的车轮又一次转动了起来,仇恨说“不”了。
“废物!”一句熟悉的咒骂声在极近的白雾中传来。
紧接着,比格诺斯手腕上传来冰冷的灼烧感,一只半腐烂的手掌一把将比格诺斯按在影木上的扯到一边。
“加斯!”比格诺斯惊喜。
“那不是他……”阴沉遥远而疯狂的声音仍在尝试抓住比格诺斯,可是因为加斯的进入,声音渐渐远去,比格诺斯发现了在身边的加斯。
只是,未及比格诺斯看清加斯的身影,他的脸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耳光。
“没用的东西!睁眼就直冲影木走过去,想死我绝不拦着你!”加斯言语出奇的愤怒,其中,甚至有一些被辜负了的失落。
两束紫色的火焰从奈克洛·梅·加斯的眼窝狂暴的冲出,在难以掩盖的愤怒之下,他腐烂的面庞愈发的狰狞,可就算如此,在比格诺斯眼里却是格外的亲切。
他(奈克洛·梅·加斯)是我(比格诺斯)的救星。
比格诺斯一边笑一边流下了泪水,他看着加斯心情复杂。
而看见这样的比格诺斯,加斯仍旧愤怒当头,他抬起了手臂,第二巴掌就要打下去,如果可能,他甚至想现在就……
可就在他要一耳光打下去时,他挥起的手臂突然停下了。
这倒不是他舍不得打自己所寄宿的这具躯体,而是他看见比格诺斯一边落泪一边冲着他笑的样子,让他想起了自己。
那个仍在末日地堡的自己。
——在绝望痛哭到不再有眼泪,在黑暗中啜泣到不再懂悲伤,漆黑一片的石室透不过朝阳与星光,他唯一的希望——
只有苏尔葛恩。
当他隔着石壁听见苏尔葛恩的声音时,他是否也像比格诺斯这样抓住了希望?
想来,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影木的恐怖,比格诺斯屡屡陷入影木的迷局着实怪不得他,就像自己也曾差点陷入紫龙晶的低语,走入疯狂的迷途。
苏尔葛恩是一名出色的引路人,是他是我黑暗中的灯塔。
而我呢?
我……
恍惚间,加斯好似也看见了一些幻影。都是关于比格诺斯的。
有第一次见面时被影兽围攻的狼狈,也有林望镇之夜的慌张;有在一定要活下去的嘱咐,也有让他独自一人成长的决绝。
这两个月间,奈克洛·梅·加斯规划部计,将阿曼娅迪欧、永劫刺客、死之魔、祈灵教玩弄于鼓掌,但他也无时无刻不关注着比格诺斯,甚至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数度救他于水火。
可是……
就像父母常常给予了孩子们一切生活的物质,却忽略了他们内心的成长一样。
奈克洛·梅·加斯从未对比格诺斯说过自己的计划,也从未将他纳入到自己的计划内,甚至他们之间的沟通还不如杰和比格诺斯多。
可比格诺斯却成长至此。
实为不易。
加斯哂笑了一下,脑海中一幕幕的画面闪过,定格到了林望镇那个屠戮将起的夜晚,以及比格诺斯的那句大喊:“奈克洛!你疯了么?!”
我(奈克洛·梅·加斯)是他(比格诺斯)的先导。
哼。
加斯哼了一口气,将悬停在空中的手缓缓放了下去,捏了捏自己的下巴,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是否这一刻,他的良心有那么一点儿的自责?
“也许我是疯了吧。”他心里想到。
心中的波涛不过一两秒,奈克洛·梅·加斯再次抬起头来,看着比格诺斯。
他的言语平缓了下来:“比格,如我所说,时间快要到了。”
“时间?什么时间?”比格诺斯积极地回应着。
“我要离开的时间。”奈克洛·梅·加斯无不感伤的说。
“离开?!”比格诺斯一把抓住加斯的双臂,紧紧地摇晃着他,生怕手中的加斯不过是一场幻影,“为什么要离开?因为我死了么?你脑海里有让尸体动起来的方法,我知道的,哪怕是便成了一具傀儡也好,加斯,我们不能这样放弃啊!法塔莉提还活着!亚门内尔还活着!我们……还没有结束啊!”
加斯看着激动地比格诺斯,愣了一下,笑出了声。
他抬起手,将比格诺斯的双臂向两边拨开,像对待小孩子一样,摸了摸他的头。
“我怎么会舍得对我亲爱的【徒弟】用『傀儡术』那种低劣的技术。我要给你的是更好的……”加斯扭动头颅,带着比格诺斯一同望向苍天的影木,“更强的……力量。”
“如我先前所说,你没有成为祈灵师(Invoker)的天赋,但你可以成为一名法师(Magic Caster),一名操纵(manipulate)死亡的法师,一名亡灵法师。这是我创造的职业。”加斯扣下了一块影木的树皮,在比格诺斯面前挥了挥,顺带驱散了周围的白雾,“而它就是你的钥匙。”
加斯放开了比格诺斯,他转过身去,在仅有的一块没有白雾的区域中,负手而立。
“徒弟,这是我第一次正式给你上课,也是我给你上的最后一课。你要听好了。”
“先前我告诉过你,影木(The Shadow Tree)是万界的钥匙,通过它有无数可怖的存在想要进入这个世界。可是,你可知道,它们为什么没有进来么?”
“为什么?”被加斯这么一问,比格诺斯猜测道,“因为……它们被封印了?”
“不,没有。你那是祈灵师的思路。”加斯否定道,“被封印的元素界本质上还是我们世界的一部分,世界之屋里面的东西,而影木则代表着屋子外面的漆黑森林。”
“森林中的怪物们想要进入屋子里面,可是它们没有门。”奈克洛·梅·加斯伸出一只手,指向无尽的白雾,“每一个世界能够独立存在,便是因为它们存在这一套自律的规则,也就是所谓的【秩序】。就像我们人类有着五脏六腑,七情六欲,这个世界也有着生老病死,春夏秋冬。这些无可更改的,不证自明的东西,正是我们世界的『律』。它们构成了一道坚实的墙壁,让墙外的【未知】无法进入,在我眼里,那些【未知】代表着【混乱】。而你面前的这些雾,便代表着我们这个世界中所有『律』中的最上『律』——死亡/终结的『律』(The Rule of Termination)。那些想要进来的【混乱】被【秩序】终结了,就像这片白雾包裹着影木一样,他们找不到进来的‘门’。”
加斯转过身来,他注视着比格诺斯,眼中紫色的火焰微微跳动。
“而你,作为一个人类,体内却藏着影木的碎片,这些碎片让你站在了【混乱】与【秩序】之间,你是否经常听见一些莫名其妙的声音,那些声音便来自【混乱】。”
“你就像我们这个世界墙壁上一处脆弱,只要稍加破坏,便会裂出一道细缝,虽然很小,但足以让未知的混乱进来。”
“所以【混乱】想要你的死亡,你的死亡正代表着维持你身体的【秩序】的终结,而你也确实是……不负众望的……死了。现在,这道墙裂开了一条缝。”加斯指了指地面,“就像我们现在站的这一片没有白雾的地方一样。”
“可是,你看周围的白雾是否仍未散去。”
比格诺斯点了点头。
“『律』会想办法补上墙上的裂缝,那是它的原生属性,但无论怎么补救,这面墙仍然裂过缝。而我正是利用这一点,给你寻找到了力量——能给我们的仇敌带来毁灭的力量。”
“我的第一门徒啊,我兑现了我的诺言,每一种力量都有其代价,而你付出的两项代价,其中一项代价就是死亡。”
“我……?”比格诺斯看着自己的双手,但丝毫感觉不到有什么不同之处。
看见他这个举动,加斯又笑了。
“别着急,现在你还没有得到它。但很快,你就会有了,在我离开之后。”加斯的言语中仿佛有些失落,但他很快便打起了精神,“如我所说,时间紧迫,我没有时间教你很多细致的技巧。但只要懂得了原理你能很轻松的驱使『死亡』。只要用【混乱】沾染一点儿其他东西,死亡的『律』就会自然而然的创造出不可能的奇迹……比如,你所期望的,令死者复生,也就是大人们用来吓唬小孩儿的传说——亡灵。”
比格诺斯的双眼突然放出了光芒,加斯知道他想做什么。
“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不要对拉娜和你的父母这么做。因为他们虽然复生了,但并没有真正的‘活’过来,它们只是被‘死亡’拒绝了。更可怖的是,因为暗影的侵染,那些被你复活过来的死者思想会极度的扭曲,它们到底会怎么想、会干什么,就连我也不知道,但只要你握着『律』,就能像提线木偶一样,掌控着所有的亡灵。你甚至可以用它们组成一支亡者的军队。”
比格诺斯的眼神又暗淡了下去。不过,加斯没时间宽慰他了,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改变自己既定的线路。比格诺斯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但那些可以等到他救出真正的自己以后再慢慢来。
“同样的道理,只要你懂得如何驱使『死亡』,那么人们对『死亡』的情感也会为你所用……恐惧、愤怒、憎恨、幻觉、心寒……类似的技巧还有很多,只能看你慢慢摸索了。但是有一点,我要提醒你,【秩序】从来不比【混乱】仁慈,以前我是架在你和『律』之间的墙壁,可以后,就只能靠你自己和‘终结之魔’周旋了。”
“加斯……不,老师……”比格诺斯想说些什么感人的话,可舌头却在打岔。
不过,加斯也不喜欢听那些话,他猛地向前一步,将自己干枯的手指放在了比格诺斯的嘴唇上。
“嘘。我没有时间听那些废话了,我可不是平白无故的教你的。一开始我就说过,我可不是个好人。”加斯轻声快语道,“你要支付的第二项代价,就是去挑战末日地堡的主人,把真正的我救出来,我们一起复仇。”
比格诺斯给了加斯一个坚毅的眼神,刚刚要开口表示肯定:“师傅,你放心,我一定……”
“不,你的力量还不够。”加斯打断了他,并用更快的语速脱口而出,“从阿曼娅迪欧我得知,我们的敌人远比想象中的更要强大。只凭你那不成熟的力量是无法救出我的,甚至会害了自己。”
“所以……我要给你一份最后的礼物。”加斯言罢,用食指在比格诺斯眉心一点,大量禁忌的知识似火烧一般被硬生生的插入了比格诺斯的大脑。
“这……这是……四……骑士……”比格诺斯的大脑一时无法接受那些被硬生生塞进来的东西,仍旧将它们当做外来品放在一边,可这却令原有的记忆东倒西歪,一时间让比格诺斯陷入了混乱。混乱中,他微微瞟见了这些知识的核心。这些知识存在着,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解读。
而不等比格诺斯消化那些知识,加斯便继续说了下去:“集中精力,别去想那些东西。你需要一些伙伴,而我已经为你找好了第一人。”
“杰。那个让你从死亡中复生的半人半精灵。继你之后,它是我的第二件创造。因为它与你一同在这场战斗中分担了死亡,所以它也会获得『律』的祝福。”
“复仇者从不欠人情。(Avengers are never in debt.)。我欠永劫刺客一个人情,如今便以让杰成为我导师苏尔葛恩无上杰作中的第一人来报答。”
“名为『暗影(幽)』的死亡骑士已经诞生。它将会与你一同到达末日地堡……因为,荆棘皇冠在也那里……”
加斯腐烂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比格诺斯把它解读为笑:“你知道么,它的父亲也是一名骑士。(Like father, like son.)”
——咚咚。
就在加斯还准备继续讲下去的时候,在这内心世界中出现了巨大声响,比格诺斯感到有什么东西碰了两下自己的脚尖,紧接着便传来震耳欲聋的声音:“出来吧。奈克洛·梅·加斯。”
听到这一声,加斯抬头望了望天空,虽然天空是一片白雾茫茫。
低下头,奈克洛·梅·加斯叹了口气,语速倒也平缓了过来,他对比格诺斯道:“好了,我的徒弟。授课到此为止了,我要离开了。”
“离开……你……你要去哪里?”比格诺斯失声。
“去哪里?当然是去复仇啊。”加斯淡然的说,“只是在复仇之前,我和死亡有个约会。”
比格诺斯浑身颤抖了一下,他仿佛明白了什么。要让他获得力量,所支付的并不仅仅是两项代价,而是三项——这第三项便是脑海中这名为奈克洛·梅·加斯的生命。
“那么,在我离开之前,做一些课后测验吧。”加斯满是轻松,比格诺斯却是心情沉重,“时间紧迫,我们快问快答。”
“我们、要做么?”
去复仇,去向那些恶人复仇,去向亚门内尔复仇!
“……那是人的天性!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们恨他们。
“……那只是表层,孩子。你恨的到底是什么?”
……
“哈,答不上来不要紧。毕竟有疑惑才是学徒。你已经死了,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思考”加斯在长字上拉了个长音,长音刚落,他便话锋一转“那,我们要怎么复仇?”
我……我要他们死。
……笑。『死亡』即将成为你的力量。
“我们要怎么做?”
……怎么做??
“是啊,怎么做?我们手里有什么筹码?”
金钱(Money)!阿曼娅迪欧正在外面怒吼!
权力(Power)!死亡之魔正一步步走入圈套。
威望(Prestige)!那些无主的花儿正肆意的绽放,无命的狂徒正等待着希望。
勇敢的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比格诺斯和加斯相视而笑,两人各退一步,拱手辞别。
加斯转过身去,大步向白雾走去。可就在他即将步入白雾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
他想起了什么。
奈克洛·梅·加斯一改往日的向后看的狼顾,而是郑重其事的转过身来,面对比格诺斯道:“徒弟,如果你真能见到我本人,请千万不要将他和我混为一谈。我只是一个意识体,一个和加斯一模一样的赝品,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加斯本人的意志(利益),而复仇就是我(们)的命运。”
“你根本……不曾认识我。”
加斯转过身去,背对着比格诺斯,中气十足的冲着茫茫白雾说了出来:“最后,我有两句忠告要送给你,比格诺斯。”
他跨出一步。
“世间的一切言语,不过都是利益。(All the words in the world are nothing but interests.)”
他又跨出一步。
世间的一切仇恨,不过都是命运。(All the hatred in the world is anything but fake.)”
话音渐渐远去,名为奈克洛·梅·加斯的意识体消失在了茫茫白雾之中。
……
……
……
“不可能!”在火净堡侯爵的客厅内,一位身穿深红色的丝绒外套的中年男子大声的咆哮着。他头戴一顶冠冕,上面镶嵌着四条貂皮与一个金环,金环上饰八枚红色金叶片,显得极为华贵。可是,与这精致打扮不协调的却是中年男子面上布满的无数细小伤痕,这些伤痕让他显得无比沧桑。而他壮硕的身材、鼓起的肌肉好似快将他的外套撑开了一样,一看便是个习武之人。
此刻,斯塔拉·蒂·威尔侯爵正大声的对着亚门内尔咆哮着:“这绝对不可能!”
面对着不停咆哮的斯塔拉,亚门内尔只是用冷眼凝视着他,等待着他咆哮的停息。只见亚门内尔的装束一如既往,只是他的右手上带了一只黑皮手套,腰间也不再佩着短剑。
斯塔拉又怒吼了些许,可仍不见亚门内尔有离开之意,倒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可他刚一平息,亚门内尔就好像要挑起他的愤怒一般张了口:“不可能?你是指二十年前,还是现在?”
“二十年前是不应该,现在是不可能!”斯塔拉往沙发上一靠,撇过头去,他很愤怒,因为亚门内尔竟然带来了一个他不可接受的消息——奈克洛·梅·加斯逃出了绝望谷地。
一方面是因为这个消息显然是假的,可亚门内尔却还在劝他相信。
“我告诉你,包含部分绝望谷地在内,火净堡是周围三百里荒地中唯一的绿洲!这里是进出绝望谷地的必经之地!而、根、本、没、有、人、出、来、过!”
而另一方面,确是出于亚门内尔对自己的不信任的愤怒。
“我堂堂一个侯爵,在抗击地之国的入侵中保住了西明矿脉,战功显赫!你以为我为什么要选这么荒凉的封地?!我在这里一待就是十三年,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
看到斯塔拉如此态度,亚门内尔也终于失去了耐心,他一步横跨在斯塔拉面前,将右手抬了起来,并渐渐地用左手握住了右手——很多祈灵术中都有这个动作。
看见亚门内尔这个动作,斯塔拉猛然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一个手刀就像亚门内尔脖颈劈去——作为一名有着各种元素抗性的『骑士』,他并不认为自己弱于亚门内尔。
而随着斯塔拉发狠,窗外同时传来了一声沉闷却充满『威压』的『低吼』。那吼声穿透力极强,哪怕是火净堡大理石砖块做成的墙壁也无法拦阻它们入脑入心,就连地平线方向绝望谷地处飘来的乌云也好似因为这声低吼颤动了两下。
可手刀在劈中亚门内尔前停了下来,低吼也随之而止。
斯塔拉看见了,亚门内尔手套下那焦黑的手臂。
拜“血之契约”和『液态火』所赐,他的右手已经废掉了,就算是法塔莉提也没能救回来。
斯塔拉出了两口气,低声问道:“谁……伤的你……?他?”
亚门内尔点了点头。
斯塔拉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收回手刀,走向客厅中的酒柜,倒了两杯酒,拿起其中的一杯一饮而尽。
之后,他长出一口气,将酒杯往桌上狠狠一撇,又拿起酒瓶狠狠的闷了一大口。
气氛沉重了起来。
斯塔拉端起剩下的那杯酒,塞进亚门内尔手中,自己则再次倒在了沙发上。
他摘下了自己的冠冕,放于桌前,闭上双眼,一手便拍向了自己的额头,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口中则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哦,元素啊。拜托了,什么都行,就是不要这样啊。”
直到他听见喉咙吞咽酒水的声音才再次张开眼,愁眉苦脸的望着亚门内尔——好像在问他,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而亚门内尔早已经历了这些过程。
只见亚门内尔将水晶杯随手一丢,也出了一口气,坐到了斯塔拉面前,他与斯塔拉对视了一会,才缓缓地从口袋中拿出一条项链。
“这是……?!”不及亚门内尔介绍,斯塔拉便瞪大了眼睛。
“没错。是那条项链。”亚门内尔将项链的一半缠在手里,另一半放在桌上拱斯塔拉观察。
等到斯塔拉面色越来越难看后,他才把项链提了起来。
“威尔。”亚门内尔左手握拳,将项链上的挂坠顶在自己收拢的四指前,道,“你也别太过担心。奈克洛·梅·加斯确实可能越狱了,可他逃出来的却不是身体,而是精神。”
“哦?”斯塔拉本来耷拉下来的脑袋缓缓抬了起来,他嘴微微抿了起来,眼睛打了个转,示意亚门内尔说下去。
“这条项链上还残存着一半的奈克洛·梅·加斯的精神,只是我无法唤醒它。我来此地即是告诉你奈克洛可能越狱了,也是为和你确认,他到底越狱到什么程度了。可既然没有人经过火净堡,那么我现在有理由相信奈克洛·梅·加斯的本体应该还在末日地堡。可他……”亚门内尔顿了一下,“绝对在想着越狱。如果从内部不行,就从外部。”
斯塔拉挺直了腰背,他全神贯注的望着亚门内尔,问道:“你从哪儿弄到这条项链的?”
“林望镇。一个叫比格诺斯的年轻人家里。”
“林望镇……?”斯塔拉若有所思,“就是那个被扭曲古树摧毁了的镇子?”
亚门内尔一愣,连忙应道:“对,对。就是那儿。在那里我还发现了漫山遍野的影兽,奈克洛·梅·加斯很可能已经与十大最恶扯上了关系。”他没有想到斯塔拉身处如此不毛之地,竟然会这么及时的知道外界发生的事情,要知道,为了避免恐慌,祈灵教可是将这条消息牢牢地封锁了。看来在这里,也有“鬣狗”。
“十大最恶倒不要紧。有我在这里守着,他们出不来绝望谷地。可那个叫比格诺斯的人,他现在人呢?”在得到肯定答复后,斯塔拉板起了脸,亚门内尔知道,他已经动了杀心。就像二十年前一样,斯塔拉依旧是最凶又最狠的人。
而这正中亚门内尔下怀。
“不知道。我在林望镇一役中身负重伤,哪怕现在还没有痊愈。但林望镇被摧毁了个干干净净,他应该来不及进入火之国境内。”
为了加强自己的说法,亚门内尔补充道:“我来这里时,路过西蒙之墙,检查了一下那里关卡的通行记录,没有看到有可疑的人。”
“嗯……(ehhhhhhhhhh….)”斯塔拉长嗯一声,沉眼思考了一阵,“也就是说他现在可以确定是在冰之国或者……”
亚门内尔点了一下头,道:“比艾城直辖的啸歌平原。”
斯塔拉接上了亚门内尔的话:“可因为绝望山脉的分隔,无论是冰之国还是比艾城的直辖区,只有一条到火之国的路。也就是说……”
“只要我们守住西蒙之墙,奈克洛·梅·加斯所找的援军就会送上门来。”亚门内尔总结道。
言罢,两人一拍大腿,好似得到极大的放松,再次靠入沙发中。可马上,他们两人又坐正了。
亚门内尔目光中饱含着真诚,他望着斯塔拉,字字坚定的说到:“老兄。如今我重伤未愈,战力大打折扣。若非如此,我定当亲守西蒙之墙。可现在,我只能拜托你了。”
“无妨。多亏老弟带来的消息,才让贼人无机可乘。只是,我身处荒郊野地,不知火之国哪块属地离西蒙之墙最近?”
亚门内尔嘴角上咧了一下,他对答如流:“离得最近的一块属地是克莱蒙·罗·豪森的……他欠你你一分恩情。”
“嗯……”斯塔拉点了点头,在思索了一阵后,他明白了,亚门内尔准备的如此充足,一定是有备而来,就是为了让他去对付奈克洛·梅·加斯。
不过,他不在乎。他们本就是相互利用,二十年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在奈克洛·梅·加斯这件事情上,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于是,斯塔拉简短却有力的向亚门内尔问道:“你还知道什么,把详细情况都讲给我听。”
而此时,窗外再次传来了令人战栗的低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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