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市,秩序委员会大厅门口。
屋漏偏逢连夜雨,大雨连着大灾来。
昨夜庆市就开始下雨,雨势时缓时急,时大时小,甚至偶尔还会停歇一阵,但就是不见雨真正的停下来。
已经入秋,天气开始转凉,但庆市温度变化其实并不明显。这雨一下,气温直接断崖式下降,给百姓撤离带来了严重的影响。
感冒发烧的不计其数,旧病复发的人也有不少,医疗人员全搭进去了也只是杯水车薪,整个庆市所有政府人员一夜没合眼,忙的焦头烂额。
要不是有许多百姓自发帮忙当起了志愿者,临近所有城市还没奔赴过来的援军也不用去支援嘉庆关了,填进来救这些百姓都不够。
在庆绮的指挥下,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运转。就算遇到了许多问题,也都被他飞速摆平。
速度不快不行啊,被其他部门办事速度激怒的庆绮当场放出狠话:在规定时间内,要么解决问题,要么解决自己。
会议记录是会上报南都留档,所以除非是不想在委员会混了,也不想在炎煌活了。
不然,就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老老实实的干活!
在战事状态,庆绮的话就是军令。
胆敢违抗,就地枪决都是轻的!
然而,政府和百姓齐心协力共渡难关的局面并没有维持多久。随着时间的推移,凋零的谣言就让整个炎煌都炸开了锅。
而庆市,显然也并没有幸免于难!
一切都乱了,彻底的乱了!
有人不信任委员会执意留下、有人选择独自离开、有人吵着要去支援嘉庆关、有人为了生病的家人大打出手、还有人趁乱生事。
连庆绮都没有办法了,只能让所有的源能师出动,直接军管,武力压下一切不安的隐患。
军令一再更改,一道比一道严格,到最后直接变为:
异动者,三令不止,就地正法!
当这条军令出来后,蒋心仪就知道庆绮完了,不仅仅是政治生涯,连他的命都可能保不住。
不管他最后有没有力挽狂澜,委员会为了平息民怨也会让他背锅。
而原因就是他没有完美的解决问题。
至于完美的尺度范围,在事情结束之前,天知道。
网上的看客也不会在意他的处境有多艰难,只会事后诸葛的说责任全在他身上,是他自身能力不足。
蒋心仪其实很想替他分担这份责任,但现在她实在是抽不开身。
庆市的百姓在经历了灭城的恐慌、被隐瞒欺骗战事还有对垃圾委员会的愤怒后,他们的思路突然就拐了个大弯。
他们要去前线,要去支援嘉庆关!
不是一小部分人,是很多,多得让蒋心仪头皮发麻!
说好的异动者,就地正法,结果监管百姓撤离的源能师很鸡贼的来了个法不责众。
扔下人就跑!
而蒋心仪和戚锋本来就人生地不熟,在庆市就别提疏导百姓了,自己不走丢,不给其他人添麻烦就算好的了。
所以,他们两个本来就被安排在这里劝告百姓离开。
谁成想啊,这人咋还越劝越多了呢?
当人数超出了蒋心仪的心理承受范围,她只好把这个消息告知给庆绮。
结果,庆绮这狗币没回。
她寻思着就在大门口,嘚,直接进去找他呗。
然后,她就被守卫给拦下来了!
自己人也拦?
看着守卫心虚躲闪的目光,蒋心仪算是明白了。
这特么就是庆绮干的好事!
和戚锋对视一眼后,蒋心仪就想清楚了。庆绮下军令杀闹事者,战后都会被闹事者家属给干翻咯。
要是他允许百姓去前线送死,那他的一家老小还活不活了?
显然,庆绮怂了,只能把这个问题丢给蒋心仪。
蒋心仪他们两个隶属于南都中央直系部队,再加上他们本身就是A级源能师,职级比庆市委员会分部会长还要高。
他们一直都是和南都方面联络汇报的,也就是南都方面对地方不了解,才由庆绮代为给他们下任务。
而庆绮的任务也很合理,这些天他们也没什么异议。
所以才造成好像是庆绮在管着他们的假象。
其实,除了嘉庆关的瞿镇守使,整个庆市都没人能调动他们。
现在庆绮也扛不住了,这件事他连经手都不敢。只能把问题丢给蒋心仪,让他们上报南都,由委员长来解决。
庆绮已经够难的了,蒋心仪能理解他的这点小心思。
她也不犹豫,直接将这条消息汇报给了南都。
然后,接着劝这些上了头的庆市百姓。
现在已经是中午了,叶准给的一天时间已经到了。就算人屠和龙套能够及时支援,恐怕也只能再多拖一天。
庆市百姓这么浪费前方战士用命给他们挣出来的撤离时间,这都叫什么事嘛!
……
南都,议事厅。
“混账,你看看你们做的好事!”
“委员长,我们也都是为了委员会啊!”
“为了委员会?庆市要真出了事,你们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我们真的是为了委员会啊!”
“这场仗都是管理局打的,我看呐,责任都在他们。”
“不如我们稍微推迟一点救援时间,等嘉庆关失守,一切真相都会被掩盖,到时……”
“滚!都给我滚!”
陈历低着头静默的站在大门外,等着委员会各方政要鱼贯而出。走出来的人看见他这个委员长秘书后,都没有给什么好脸色。
有的冷哼,有的则咳嗽吐痰。
似要把从委员长那里受的气都发泄到他的头上。
委员长本来是他们扶植起来的傀儡,可现在他的权力越来越大,连让他们滚这种话都能说出来。
他们心里别提有多愤怒了。
然而陈历就这么低头静默的站着,对他们的行为视若无睹,宛如一座石像。
这些人自讨没趣,只得挥袖离去。
等他们走远,陈历才抬起头,冰冷的看着他们的背影。
他推门而入,走到闭目凝神的委员长身边,看着这位两鬓斑白,依旧被一群猪猡拖累,为国事操劳的老人。
“委员长,庆市传来消息,庆市有很多百姓不愿撤离,吵着要去嘉庆关支援,这事该怎么处理?”
“庆市,庆人呐!”
老人缓缓睁开眼,回忆起过去的一些事情喃喃自语。
“这事没法管,我也管不了!
当年幽游界从南边打过来,战火都没波及到川、庆两市,他们尚且倾全市之力抗战,几乎家家都出了男丁,少有人还。
现在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你觉得他们会走吗?
他们要去,拦不住的!”
……
“不走了,回去和他们拼了!”
“算我一个!”
“还有我!”
庆市的撤离路线上人潮拥挤,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头,百姓只能在政府人员的指引下缓慢的向前移动。
或许是受不了这磨蹭的速度,不时有人逆行回去,天空中监管的源能师也装作没有看见。
孤儿院一行人也在人潮中随波逐流,风小心的护着每一个孩子,她回头看后方是否有孩子掉队。
然而却看见老院长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回望来时的方向,随后被后来的人潮淹没。
风心一慌,让孤儿院的其他义工照顾好孩子,又不放心逮住一个在路边指挥的政府人员,让他帮忙照看孩子。
风挤过人群,逆流而上,来到老院长身边。
“您也要回去吗?”
老院长回头看着她,摩挲着腰间的刀柄。
“我是军人!”
尽管早就知道答案,风眼神还是一暗,不过她很好的用笑容掩饰过去:“您去吧!我会照顾好孩子们。”
……
“你们这是在浪费前方将士的生命!”
蒋心仪劝得口干舌燥,声音都喊哑了,可是眼前这些庆人依旧无动于衷,嚷着要去送死。
尤其是这些家伙说话从不客气,往往不经意间就夹带人身攻击,扎得她难受。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蒋心仪也不劝了,开始批判他们的行为。
结果自然是收获了更加铺天盖地的反驳声。
“你这个女娃娃,回家绣花去,战争的事少掺合!”
“庆人从不拉稀摆带!”
“搞快点,磨磨唧唧的,委员会就是垃圾!”
“他娘的,一群杂毛而已,老子当年打得可是主力!”
……
群情那个激愤啊,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她脸上了。
蒋心仪地铁老人看手机脸,连忙把戚锋拉到自己面前。
戚锋:6
来不及翻白眼了,他连忙伸手示意大家收了神通吧!
“小子,给句痛快话,到底让不让我们去!”
戚锋抹干净脸上的口水,看着面前拿着锄头的老大爷无奈道:“大爷,您也不是源能师,又没有武器,就别去前线添乱了!”
这话大爷可听不得!
大爷锄头用力一杵,怒目圆睁喝道。
“小子,说的啥子混账话!懒得理你这个宝批龙!
老子要不是等你们开军火库,能搁这傻站着?”
戚锋被喷得哑口无言,蒋心仪在背后踢了他一脚,他只能悻悻道:“大爷,您还挺聪明的嚎!”
“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嗦!”
大爷冷哼一声:“老子是凶,又不是傻!”
不行了,惹不起,惹不起!
庆人说话夹枪带棒,天生就是喷道高手。
戚锋连连看向身后的蒋心仪,分摊点火力啊大姐!
蒋心仪直接无视,老娘刚才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你搁这看好戏,现在轮到你享受了!
人群中有年轻人趁机叫嚷道:“我昨天看见罪赎众往嘉庆关的方向去了,让一群泼皮流氓保护。
老子丢不起这个人!”
瞬间,刚安静的局面又沸腾起来。
“你跟谁老子呢!”
好哇,就是你小子在搅浑水是吧!
局面又失控了,戚锋没有办法了。只能反其道而行之,逮住他这个典型假意恐吓道:“现在是战时,你不听指挥。
我完全可以抓你!”
小年轻也不是吓大的:“你敢,我在直播!”
啊这!
不是,我就说说,你别当真啊!
戚锋带上痛苦面具,对着小年轻的手机镜头川剧变脸式的露了个难看的笑容。
年轻人就是不稳重,仗着爱国精神就敢为所欲为。
现在整个炎煌都盯着庆市,戚锋要是做出什么违背国家核心价值观的事情。
都不用第二天,恐怕马上就会被踢出族谱。
就在他们俩双双败北的时候,眼尖的蒋心仪看见孤儿院的老院长正一步步从人群中擦肩而过,向他们走来。
蒋心仪拉了戚锋一下,示意他看老院长。
戚锋看了半天才找着,等老院长走到前面来了,他们还在疑惑老院长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不等他们说话,老院长就走上台阶来到他们面前。
然后抢了他们的发言权。
“庆市的各位父老乡亲,老夫闻征,是原西南野战军第十九军军长,现如今安心孤儿院院长。
我本来该保护全院孩子离开,但庆市的人口实在是太多了。除了靠近西南嘉庆关的三个方向,其余方向所有出去的道路都堵住了。
我一路走来,看见撤离的人只能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离开。如果庆市真的要没了,那这样拖沓下去,撤离的妇女、儿童、老人也都没有了活路!
乡亲们,不能再这样撤了,得有人留下来断后!”
拿锄头的老大爷急忙道:“老哥,理当如此。
可是这两个兔崽子不给我们打开军火库!”
被大爷指着的蒋心仪和戚锋连忙摆手。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我们这是为你们好,可不是要害庆市所有人玩完啊!
闻征都没回头看他们两个,毫不犹豫的说道。
“那就端了军火库,我们自己组织军队!”
“好!”
无数人振臂响应!
蒋心仪、戚锋:(⊙o⊙)!
我是谁?我在哪儿?
我在干什么?我应该干什么?
“既然是军队,那就得有个章程,谁以前当过兵?”
“先登营老兵裘长胜请求出战!”
“陆战营副营长季海德在此!”
“炮营李国中……”
“西南陆战军第九军参谋步师衡……”
确定了武装夺取军火的战略后,聚集起来的百姓反而不闹腾了,迅速的区分出老兵,分配职务。
不知是谁把当年出庆抗战的血龙旗都扛出来了,那一抹鲜红在狂风暴雨中激荡飘扬!
在老兵的带领下,这些百姓很快就变成了一支支井然有序的队伍。
虽然封建帝皇时代收缴了天下之兵,新时代也没有藏兵于民,他们大多数都拿着木棍、菜刀和锄头,但放眼望去竟隐隐有几分强军的气势。
蒋心仪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
这下事情可闹大了!
她拿出手机正准备发消息给南都,结果手机里突然多了一条陌生人的短信。
“嘉庆关的弹药有三成是哑弹,西境各市军火库都是空的。”
雨越来越大,蒋心仪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她看着眼前这些纯朴可爱的人,泪水不停的往外涌。
戚锋发现她的异常,问道:“怎么了?”
一切准备就绪,民军准备开拔。
然而这时蒋心仪冲到闻征前,人们看着这个废话连篇的女娃娃一脸悲愤欲绝的样子,都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各位,军火库里没有军备,嘉庆关的弹药也掺假了。
嘉庆关恐怕守不住了!”
说完她无力的跪倒在地,撕心裂肺的放声大哭。
小年轻的手机滑落,摔在地上被摔得粉碎。直播的画面中断,然而这个消息却像病毒一样,在炎煌疯狂传播。
“站起来,帝皇死了,炎煌就没有下跪的人!”
闻征和戚锋将她拉了起来,老人铿锵有力的说道。
而这时,沉默的人群也开口了。
“区区杂毛野兽,老子不要武器都能干翻它们!”
“屁大点事,哭嚷个啥,战争的事女娃娃别掺和…”
“老子当年拿菜刀都能闹革命,它们算个逑!”
“对面又不是鬼,老汉拿锄头多捶几下照样死…”
“对,反正都是个死,还不如和他们拼了!”
……
蒋心仪看着纵意狂笑、视死如归的人们,她默默的擦干眼泪。
尽管,雨依旧在下!
……
指挥室,庆绮平静的看着监控里的画面。
“砰!”
然后,他拿起杯子就往地上砸。
一切都失控了!
他最讨厌的就是失控!
委员会有这些垃圾贵族在,这个世界就没有他们拉不下的底线,拖不垮的后腿,坑不死的队友。
破事无穷无尽,没有最难,只有更难,难上加难!
发泄过后,冷静下来的他下达命令。
“将这个消息通知给所有人,让撤离的百姓自发组织民兵,保护自身安全。
告诉各部门的人还有天庆学院的老师学生,全都给我滚去嘉庆关,就是死也给我死在嘉庆关里面!”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妥协,却换来这些家伙更加的肆无忌惮。
这些人里肯定有人知道军火库的实情,明明只要早点说明,他就可以做出更好的安排。
非要沉默,非要等到事情败露无法挽回,要死了的时候才知道后悔。
既然都觉得事不关己,既然都觉得自己可以平安无事。
那就都给我去死!
通讯员道:“指挥,罪赎众要不要通知。”
庆绮沉默片刻说道:“他们是民,一切全凭自愿。”
……
委员长看着庆市百姓出征的直播画面中断,闭上眼睛沉默不语。
而门外,陈历直视着太阳,把电话卡拔出握在手心。
催动源能,将它烧的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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