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钩高悬。
小风子进入厨房取药,却意外撞见了一位犹如谪仙降世的美男子。
那人身着青衣,面容若月华雕琢无瑕,碧墨长眸潋映星河。
每一举手投足,自有寒霜锐气四溢,使人敬畏不敢凝视。
旁边,一个侍从忧心忡忡地絮叨,“大人,您毫无此方面经验,属下担心……”
青衣美男子淡然,“无须忧心,火候正好。”
侍从扶额:“这么大一锅……喂牛也不用这么多吧?”
小风子越发茫然而好奇,探着脑袋凑近些许。
那侍从察觉到他的存在后冷冷一瞪,“正好,帮我们送去!”
嗓门大得小风子颤了颤。
青衣男子将药盘整理好,朗声道,“我亲自去,别让人打扰。”
“等等,你是何人?”
小风子带着几分急切掺杂不满,每日负责送药本是他的事。
这冷宫也未曾听闻有新太监加入。
眼前这青衣小哥丰祉不凡,却大胆非常,殿下向来疏离外人。
小太监挺直腰板:“你这闲杂人等如何敢惊扰我们殿下?!”
青衣男子面色冷漠,丝毫无波澜。
侍从心头火急,忽地一把揪住小风子的肩膀,转身一跃翻过高墙。
“啊!”
尖啸划破长空!
……
少年垂散着长发,身子微弯,他背对着外面,双手忙碌着某个小物件。
随意披上的袍子揭开了一角,露出那削瘦而脆弱的肩膀线条,却被乌色卷发恰巧遮掩。
“咳咳咳……”
他指节合拢抵住唇轻咳,听到不明显的脚步声接近时,没转头只轻声说道:“东西放好,退下吧。”
不料床边有人靠近,在落下托盘之后,并未离去。
相反地坐于床头,接着端起药碗,“喝药吧。”
卷发微动,顺着脸垂下,显出一截凝雪冰白的脖颈,盘在床榻中央的少年猝然侧头睨一眼。
那双半阖的猫眸倏地瞪圆,浑身绷紧,像原本温驯的小兽在眨眼间炸毛,满是警惕和随时对抗的敌意。
“你?你!谁……谁准你进来的!”
他赤足踏在棉被之上。
登时站起身来,慌乱中将手里的东西藏到了袖间。
明明很害怕,却如受惊的小猫高扬起尾巴,矜骄的表面满是虚张声势。
“殿下,不必如此紧张,我是新来侍诊的医师。”
穆辞唇角勾起似有若无的弧度,语气温和,他伸出手朝小星捉去。
他很可怕吗?怎么小东西不如面对国师时那般乖巧?
纤细如枝的脚腕被一只大手轻松围住。
小星一失重心,霎时跌进了穆辞的怀抱。他连忙把手中的东西往袖子里一藏。
倒下的姿势不雅,外袍翻舞飘扬。
“嗯……”唇边溢出一声染着怨意的娇吟。
当他无措地抬眼对视时,那双深潭般湛然的眸子正带着几分自得。
“你、你放肆……快点放开我!”
小星喊得凶戾,然而嗓音脆甜清稚,一丝威慑力也无。
穆辞紧箍着他不放,略微调整了他的坐姿。
让小家伙更舒适些地倾斜依偎在他胸前。
一只手搭着柔韧的腰肢,暗暗抚了一把。
“啊!你松开!干什么?咳咳咳……”小星吓得连串干咳。
穆辞端起早已备好的药碗。
“小殿下,乖一点,我喂你喝药。”唇边的笑意不觉愈浓。
穆辞煞有介事地探了探少年的额头,再悄悄揉搓着他的手腕。
“你这病迟迟未愈,是喂药的方法不对。”被摁在怀里的小星一脸迷惑。
他根本一次也没服过药,所以这与方法有什么关系?
心里虽疑惑却只浅哼道:“我能自己来,你放着……”
穆辞不置可否,舀起一勺药汤靠近少年微失血色的唇畔,“张口。”
命令,但温柔。
少年向上投去一个忿忿眼神,还是微启樱唇含了一口。
眉尖轻皱,有万般委屈将藏不住。那对水眸也凝淬冰凌似的。
卷软长睫颤动几下,艰难地吞咽后,闭了上双眼。
穆辞见他听话,眉眼舒展,继续喂了两口更多,发现怀中的人已停了挣扎。
他俯身凝视下去,那蝶翼般浓密的睫毛微微泛湿、黏些许晶亮泪光。
无端地让人揪心。
小星觑他一眼,一口一口喝得不情不愿。
分明清澈透底的幽瞳,却漾起涓涓薄雾。
泪珠沉积成无声的雨滴,扑簌簌地大颗大颗洒落。
一瞬间刺痛了穆辞的心。
喂哭了?真是糟糕!
“你?”
喝下半碗药汤后,少年不肯再喝。
泪水滴入碗中荡一圈圈涟漪,冒出小小的气泡……
穆辞眼神忽明忽灭:“哭什么?”
少年咬着唇不说话,眼眶里水雾翻滚。
僵持片刻,“弄脏了……”小星天真地认为把药哭脏了就能逃避这一顿。
指尖紧抓着袖角。
穆辞有点哭笑不得,放下碗,换起另一只更为庞大的,“不担心,还有得是。”
“唔!”小星如坠冰窟,他没再抬眼,只是低头默哑地哼了一声。
随着穆辞喂下去的每一口药汤,小星的泪光像断线珠子不停地砸下。
穆辞将他移到里面坐好,护着那碗还未加料的药,从容不迫继续一勺勺喂。
伸手稍抬起那低垂的小脸,手指被连成串的水珠淌湿一片。
穆辞心底渐酸涩,止了动作。
“不喝了,好苦……”小星凄楚地啜泣呜咽。
“有那么难喝?”穆辞将药碗置于自己面前,舀起一勺送入口中。
一丝极浅的苦意漫开,他特意加过不少红枣调和,并不如寻常的药那般难以入口。
穆辞眸光寒凛,隐有愠怒闪烁。
小星看着他居然亲口尝味道,那已被含过的勺子令他心神微动。
穆辞又饮了两口。
小星猫眸圆睁——
不可以!!
自己不能再用同一个勺子了!趁机钻入厚暖的被窝里。
穆辞将药放在桌旁,想想已经喂了不少,抬手抚向轻颤的被堆,“躲什么……”
小星耸动一下,轻微挪到床角。
但穆辞迅速按住他的脊背使劲稍紧,指尖泛淡淡的青白,甚至浮起了青筋。
他该做的已经完成了,应当离开才是——
可耳力如他!
在起身的一刹,听到更为哽咽、压抑的低声抽泣。
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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