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牧情放在后座,卓禹修直起身取下脸上的墨镜,狭长深邃的眼睛倏然眯了起来。黑色瞳孔紧缩成团,凌厉的目光看向全海桦,“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全海桦知道自己责无旁贷,口吻带着浓烈的愧疚说道:“对不起,总裁,我本想早点告诉您的。少夫人的父亲几天前在汉斯医院病逝了。”
卓禹修紧咬牙齿,垂首在身体两侧的双手捏成了拳头。他脸庞紧绷,压抑着自己将拳头挥向全海桦的冲动。
“现在呢?”他冷沉地问。
全海桦对于总裁的冷静感到十分佩服,同时眼眸里掠过一丝不解,然后回道,“因为……萧静毅不在,所以全是少夫人一个人在打理后事、吊孝、接待那些去瞻仰死者遗容的人。昨天因身体吃不消,晕倒过一次。但今天一早醒来后就又回萧宅了。”
原来,她那个晚上说的全是真的。
萧静容说她爸爸病重,是说真的!
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感觉,卓禹修只知道自己的脑袋此刻像是麻辣火锅,食物在里面浮浮沉沉,到了最后,思维像是火锅吃到最后,汤底又稠又糊的,什么滋味也分不清。
侧过脸,牧情坐在汽车后座两眼带着明显的无助望向他。
牧情是个病人,得先安排好她,他答应过Doctor·John,必须要好好照顾病人。拧起眉,他声音冷淡吩咐道:“先到家诺斯医院。”
家诺斯医院是C市的一间私家医院,那里有最权威的心理医生。全海桦斜睨了一眼后座的牧情,二话不说回到了驾驶室。今天,他亲自开车过来接卓禹修的,因此并没有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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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萧屹病逝第五天,再过两天便完事了。
此刻,萧家整栋别墅都笼罩着浓浓的哀伤以及沉重的气息。本应该守在灵堂前的一对子女,因着萧静毅入狱,如今只看见穿着黑色服装的萧静容一个人安静地跪守在父亲的灵堂前,默默地流着泪。
过去几天的忙碌已经消耗了她太多体力,现在她咽喉肿痛,声音沙哑,已是哭不出声来。到了深夜十一点半,她把吴玉和阿姨打发去了房里睡觉。
冰冷寂静的夜晚,只有萧静容一个人,孤零零的,以及那随风晃动的烛火在燃烧,折射出的火光照在她精致的脸蛋上,有明显的泪痕,那样的画面格外让人心酸。
卓禹修身着黑色平整西装,笔挺地站在门口远远看着她。发现只是短短几天时间,她就瘦了那么多……
他怪全特助不和自己说,也怨陈司机吃里扒外,不立即告诉自己这些事,却被陈姨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
最应该怪的人,是他自己。
那个被牧情还活着的消息冲晕了头脑的自己。
卓禹修没有走进去,就这样站在门口,看了萧静容一整夜。
翌日一早,陈姨便来了萧宅。进入眼帘的却是一个冷硬直挺的后背,伫立在门口的人不正是那个被自己说到无言以对的卓禹修吗?
“大少爷为什么不进去陪少夫人?”她走过去,开口道:“哪怕你只是守在她身边什么都不做,也比这样来得让人温暖。”
卓禹修闻言回过头,“她现在不会想见到我……”
陈姨一怔,自己倒是忘记考虑少夫人的心情了。
“那你继续在这儿守着吧,陈姨先进去了。少夫人几天都吃不下东西,真是让人担心。”说完陈姨提着东西准备走入屋内,卓禹修却将她的手臂拉住,“陈姨……”
陈姨步子一顿,“大少爷你想说什么?”
“我——”卓禹修呼吸一窒,英俊的面孔露出一丝灰败,“陈姨,您好好照顾她。”
“我一定会的。”
陈姨走了一步,突然又再次停了下来。她回过头来,看着卓禹修道:“大少爷,你知道吗?前些天的早上我起床,看见少夫人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坐在别墅门口。什么反应都没有,我吓坏了。要给您打电话,但她平静地告诉我,不用给你打了。因为你是不会回来的。”陈姨也是刚知道卓禹修去了英国的。
“还有,少夫人的父亲走的那个夜晚,下了好大的雨。她全身湿漉漉地回到别墅,什么也不说。一个人躲在卧室里哭得撕心裂肺,我在门外听得心都碎了,根本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然而,第二天她下楼的时候却什么都不提,我是后来才从萧家的管家吴妈口里知道她父亲逝世的事情的。那时候,我不是那个她觉得可以倾诉的对象,所以她说不出口。”
停顿了一下,陈姨继续说:“我想,要是有大少爷在她身边,她应该就不至于哭得那么绝望凄惨了……”
“现在想想,她父亲逝世,丈夫却丢下自己去了另一个女人的身边,她该多心寒。不但要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还要承受丈夫的绝情……以及父亲见不到哥哥一面留下的遗憾。”
“这事要是发生在我身上,我一定承受不了。可能选择轻生也说不定。因为这一切太让人绝望了!”
陈姨不是对牧情有意见,相反,她很同情牧情。可是,现在,她为少夫人感到不平,感到委屈,感到愤怒。所以她用了‘轻生’这样的词语。但她并不知道,这一切自以为是假设的事情,其实都曾在萧静容身上发生过。
由陈姨冷静地陈述出来的这一堆话,像是密密麻麻的利箭,全数刺向卓禹修毫无防备的后背,张口要说点什么,却哑口无言。他修长的身躯晃了下,脚步仓皇,差一点站不稳。
他的心中同时掀起了惊涛骇浪,浓烈的愧疚感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漩涡,狠狠地裹住他的心脏,活生生地撕-扯了下来,并在顷刻之间喷涌出鲜红的血水……
看到他倍受打击的表情,陈姨稍微感觉到解气了点才离去。这次,她头也不回地来到萧静容的身边。
“少夫人,我带了热粥过来,过去坐下吃一口吧。”
萧静容感激地看着陈姨,但却摇了摇头,“陈姨,我不饿,真的吃不下。”
“不行,这几天你都是只喝水,那可不行的。”陈姨的语气格外坚定,“少夫人要是现在倒下,还怎么送葬你父亲。”
萧静容紧紧咬着自己干涸的下唇,是真的没什么胃口。可是陈姨说得对。她缓缓起身,走到餐厅坐下,食之无味的吃起了东西。
只要陈姨给她递东西,她都往自己的嘴里送,却没有发现此刻陈姨递过来的是汤匙。
一把咬下去,刚硬的汤匙嗑在牙齿产生的疼痛令她有瞬间的清醒。
陈姨无奈地看着她,“少夫人,那是汤匙。”
是吗?萧静容松开牙齿。
陈姨把汤匙收回来,“别吃了。去沙发上歇一会。今天由我和吴玉准备后天葬礼的事宜。”
很想说不,但萧静容发觉自己的体力似乎真的已经超过负荷,疲倦的感觉就这么重重袭来,一颗脑袋昏昏沉沉的,两只膝盖也因这几天一直跪在地上,此刻生疼生疼。她点了点头,双手撑着饭桌,站了起来。
站在门口的卓禹修将这一切尽收眼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充斥他鼻腔的却满是绝望的味道。
那是来自于萧静容心中的无助以及绝望。
在这一刻,卓禹修恨不得立即冲上去,将她裹在怀里。可是他的脚步却沉重得迈不开。渐渐的,他全身涌出了一种不安的感觉。
萧静容脸上的表情太淡太淡了。那是一种木然,没有灵魂的感觉,仿佛这世界上再没有什么,能让她在意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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