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罔是被萧弃摁头休息的,他不愿离开他的亲亲师姐便在房门外扯了张做工一般的木椅过来,往上头一坐凑合凑合。萧弃无奈极了,想现在的天气,院子里面睡一宿,身子骨再好也经不起造,她摇头进了对面的厢房,抱了件厚实的披风轻手轻脚盖在了莫罔身上。
莫罔的厢房中,尚悟睡得不太安稳,嘴里嘀嘀咕咕的,萧弃贴近他想听听他在念叨些什么,刚靠近,尚悟突然坐起身,睁开的眼睛空洞无神,显然是一副没睡醒又不得不醒的样子。
“头呢?”尚悟喃喃道。
头?指他昏迷前怀里护着的那颗?嘶……该怎么和他说,她不好救颗脑袋出来,光看着就挺变态。
“醒醒。”萧弃抱臂靠在床柱子上,尚悟睁眼打了她个措手不及,但形象不能一丢再丢,于是她在尚悟苏醒前赶忙找了个结实的地儿摆起了莫罔常用的姿势。
尚悟歪头看见萧弃立马转醒,他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后知后觉感到抬起的那条胳膊像是被人砍断重新接起来过,疼得他面目狰狞。
萧弃走至圆桌处,挑挑拣拣了几只小瓷瓶扔给尚悟,语气淡淡的道:“哪里疼自己上药。”
尚悟盯着被褥上的瓷瓶,好半晌才开口问萧弃:“是小林找的长公主殿下救的小王吗?”
“……”啧,怕不是打傻了。
她打开门走了出去,再回来时手里端着一碗温热的白米粥,粥面上零零散散铺了一层黄绿相间的菜丁,幽蝉做的,味道不会差到哪去,卖相嘛,对于伤重需要饮食的人而言,不怎么重要。
“你的底子不错,醒的这么快,行了,快吃吧,吃完我有事要问你。”萧弃码好桌子上剩下的药瓶,腾出地方放碗,然后等待尚悟吃饭的过程里她单手撑在一旁无人问津的妆奁上,思考她有哪些要问出口的问题免得待会儿冷场。
窗外的日头渐明,尚悟吃好了,除白弋、尚闻尚雅兄妹外其余人也睡够了足量的觉陆陆续续来到尚悟的床榻边看猴似的看他,莫罔睡得晚,拢共眯了不到一个时辰,大家没想吵醒他,个个蹑手蹑脚偷鸡似的挤进了这占地不大的小厢房。
“你梦里总在呓语头啊头的,我很好奇,贤王殿下怎么就对一颗血呼啦擦的脑袋念念不忘呢?”呓语的内容萧弃没听清反被他吓了一跳,但这并不妨碍她顺藤摸瓜,毕竟她是真想知道白弋安排好尚悟后闯进群英祠又莫名少了身体的是哪位‘英杰’。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及,尚悟登时从床上弹射起步,瘸了条腿杵在床沿的正中间,眼珠子滴溜溜的扫视周遭能放东西的矮几木匣。
“它我没拿回来,别一惊一乍的,你的命只允许我们不计代价的救一次。”萧弃拦住他,她看不得尚悟跳脚崩裂伤口,浪费他们劳动成果的举动。
尚悟挥开萧弃压在他肩膀上的手,态度古怪的道:“该死的人活着,不该死的人因为不该活的人死了,登上皇位的初衷迷失了,还不如不让我知道……”
“……”感觉话里有话呀。
“我不管你在纠结什么,需要帮忙也好,一心寻死也罢,话说完了你爱干啥干啥,但眼下你不冷静我会动手迫使你冷静,你信不信?”萧弃短剑出鞘,剑柄抵在尚悟的腰窝,大有一言不合就出手的动作。
尚悟想了想,他道:“瞒天过海的贱人!我早晚有一天会杀了你!”
萧弃:???看来是没傻成,改当疯子了。
“人头的主人是谁?和你是什么关系?”她错了,受到刺激的人就该直接压制,温水煮青蛙也得青蛙煮的动啊。
“你想问的事情和我的关系不大吧?算了,你救了我,我告诉你便是。人头的主人?尚修啊,要说关系的话,今天之前是对手,是同父异母的大皇兄;今天之后……是不曾听人提起过的一母同胞的哥哥。”
萧弃:前有林羡君自曝北漠宫廷秘录,后有尚悟见血方知大彻大悟……什么命啊?
“反正话都说到这儿了,南域皇室的恩恩怨怨你们乐意听就听,不乐意也跟我没关系。我和尚修是死到临头才知晓我俩原是从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骨肉血亲,长公主殿下既在群英祠内找到的我,那应该看到了供桌上的灵位吧?宋史筠,父皇亲封的云妃,前后育有两位皇子,一位是我,一位是我的大皇兄尚修,只不过母妃在生我皇兄的那会儿位份不高,皇兄又是父皇膝下占了长的子嗣,所以在母妃的不舍中依着父皇的意愿被当时的婉贵妃抱养,孩子喊了其他人母妃,升了位份就能弥补遗憾吗?后来母妃有了我,她却在婉贵妃的要求下从未对我说过那个作威作福的大皇子居然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哥哥,直到母妃病逝十数年,贤王府遭寒林旧部血洗的几个时辰前,我在母妃遗留的旧物里寻到那封写着陈年旧事的信才明白过来一切。”尚悟苦笑一声接着道:“大皇兄也算因我而死,他留府做客,我去书房找东西碰巧得知真相,还没来得及兄弟相认,他便死于寒林旧部之手,死在尚扬这只畜生的算计里。白兄弟找到我时想必没留意我身边的死尸,白兄弟叫我藏好,我听了,我割下大皇兄的头颅抱在怀里,全当最后的慰藉了。”
尚悟深吸一口气,吐出的话语饱含遗憾之意:“三皇姐虽同为被人抱养的孩子,可她有一个明事理、不善妒、心肠好的生母和一个位高权重、不计较、脑子活泛的养母。如果大皇兄和三皇姐一样就好了,他就不会至死仍认为婉贵妃才是他的生身母亲,就不会至死不知他的血脉亲人还另有其人。”
萧弃:今儿一天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她随手递了杯水给尚悟,瞧他又哭又笑的模样,疯了可就白搭白弋掏出来的那些灵丹妙药了。
“听你的意思,尚扬联合前朝的旧势力,玩了个里应外合?围攻你的也都是寒林旧部的人?”萧弃想到他们抓来的刺客脖子里密密麻麻的小黑虫,眸色变换了一瞬。
尚悟牙齿咬得嘎嘣响,他道:“不清楚,在此之前我掌握着的情报真假参半,并不确定其中哪些为真哪些为假,但现在,尚扬伙同前朝余孽一事可以说是板上钉钉,那么父皇的重病……看来也是这个贱人所做无疑!”
萧弃:弑父杀兄?会叫的狗不会咬,会咬的狗不会叫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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