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年前的那场大战后,鼎盛的琉璃阁覆灭,武林人士被屠杀一半,除去十年间衍月宗崛起,整个个武林能与魔教有一战之力的,只剩归云宗,晏家堡和昆仑山,如今晏家没了主心骨,大势已去,这江湖,又少了一个支柱。
来日必有一场大战,面对源源不断的尸魁大军,这武林,再没有偌大的人马去和魔教一战了。
秦落衣一个人坐在月下,如今的晏家被白事的气氛笼罩着,还是死气沉沉。
她明白,十年前武林战败,若是十年后还是败了,这江湖,怕就是真要被魔教取代了…
她想的入神,不知何时黎念笙已经走来,直到一件外衣披在了自己身上方才回过神来。
“夜里风大,你不该坐在外面。”
秦落衣朝他笑了笑,其实总忍不住想逗逗他,他总觉得自己身子差,倒是也不想想他自己没了一半的内力,身子骨也强健不到哪去这件事,可每每想起,都能记得他是为了谁,如此,心里也只剩下些感慨。
秦落衣,难道真配得上他这般情意么?
想着,她试探性问:“镜玄尊者,可后悔?”
“后悔什么?”
她当然不会直接问他是否后悔给了自己一半的内力,弄得现在连无极也打不过,这样问,也显得自己太矫情了些。
可黎念笙却出乎意料的懂了她的意思,琴仙是第一美男不错,可若只论眼睛,黎念笙这一双星目当真是极品。
满眼璀璨的星河只灌注在眼前一个人身上,他轻声笑着,看起来十分轻松惬意,道:“我入从圣,不是为了天下第一,也不在乎什么天下第一的虚名。”
他本以为秦落衣会追问他是为了什么,那不免又要说到十年之约,她若还是一副什么也不记得的模样,他心里终归会有些不舒服,原是都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可眼前的人这次却没有。
她只是看了自己一会儿,似乎千言万语都了然于心。
她一副散漫的笑意,幽幽道:“我本来想说,给你准备点什么礼物,了表一下谢意,既然镜玄尊者一点也不在意,也省的我费这个心思了。”
黎念笙无奈笑着摇了摇头,但若能一直这样,也很好。
“这次晏家的事…”秦落衣脸色慢慢变了,“少了晏家,这江湖,又没了个顶梁柱。”
“他们只拿到了一只三尸虫,我们还有机会。”
“等晏家的事情结束了,去归云宗之前,先去一趟名剑山庄。”他又提到。
“可是要开武林大会?”
黎念笙点了点头,“如今之际,唯有各派同仇敌忾,才能抵御魔教侵袭。”
秦落衣似乎很认同他的观点,点了点头。
但这样的回应不是黎念笙想看到的,再同仇敌忾,也需要一个领头羊,就如同国不可一日无主,武林盟主这个位置,已经空了十年了。
似是察觉到他正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秦落衣瞥了他一眼,他眼中深意秦落衣是明白的,可她也不能明白。
于是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应付道:“镜玄尊者说的有道理,我看现在江湖上都认你是武林盟主了,你是从圣,也有这个资格代表江湖了。”
黎念笙摇了摇头,他有自己的坚持,只道:“江湖素有规矩,非战败,不易盟主之位…”
他又再度看向秦落衣,饶是已经试过多次,也还是在此时,眼中会抱有一些期待。
“十年前…我与秦婧姝曾有过一次比试,我不是她的对手。”
她还是意料之中的没有去想是何时与自己有过这样一场比试,只是淡然道:“规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这武林在她手上毁过一次,可千万,别有第二次。”
她再笑道:“况且你去做这个武林盟主,我想,也没有人会不服气的。”
望着她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黎念笙明白,这副面容下一定隐藏着一颗还未熄灭的江湖之心,他想给这颗心一把火,不,只要一点火星就好。
“那你呢?”他忽问。
“我?”她仍旧是笑嘻嘻的看向他,幽幽道:“我自然也没什么异义,再说了,我一个小小的花间阁阁主,能说得上什么话。”
她轻抿一口茶,却在碧色的水纹中看见自己眼底的凉意时,也不免怔住。
她在心中问着自己,真的甘心吗?
真的甘心就这样从琉璃仙子的神坛上滚下,从此只是一个受制于人的花间阁阁主吗?
可是回不去了,秦婧姝是琉璃仙子,是从圣第一,可秦落衣,连她御剑术都控制不好,要靠着别人的真气才能苟延残喘,其中差别,还是太大了些。
也许连黎念笙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在秦落衣面前描述者秦婧姝的一切,都是以“她”来称呼,似乎这就是两个人的轨迹,平行,却无法相交。
笛儿的话此时在脑中响起,她说自己不过是放不下琉璃仙子的虚名…
一声轻笑,她在心中鄙视着自己,而后默默放下了水杯。
黎念笙还想说些什么,一袭红衣的少年风风火火的赶来,打断了二人的谈论。
见萧裴煜笑的龇牙咧嘴的,秦落衣不免叮嘱一句:“这晏家如今在操办白事呢,你别一天天扯着个大脸笑,把你这衣服也换换。”
萧裴煜瞅了眼自己,一袭红衣好像是太招摇了些,耷拉着脑袋坐下,“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字,世子殿下又觉得不可思议,道:“我都没想到,你还会在意这些事呢?”
秦落衣扯了扯嘴角,敷衍道:“这毕竟行走江湖,人情世故,总是要做好的。”
她愣了一会儿,又想起笛儿的话,若是当年,自己能在意一些人情世故,能虚心一些,至少当年魔教攻上来的时候,琉璃阁不至于孤立无援。
萧裴煜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却被余光的一抹白衣吸引,叶盼姝别别扭扭的移步过来,想来是因为上次她和秦落衣大吵一架的事。
秦落衣也察觉他的目光,顺着看过去,向叶盼姝投去了和蔼的笑容,其实,她也正好有事想和这个小姑娘商量。
“上次,还要多谢叶姑娘救命之恩。”
叶盼姝停顿了一会儿,知道她说的是笛护法的事,心中一紧,其实说到底,秦婧姝与她有救命之恩,而琴笛笙磬与她,则有授业之恩,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亲手葬送了琉璃阁的,会是这四个人。
“她曾是琉璃阁的旧人,这是我琉璃阁的恩怨,本就不该牵扯到别人。”
秦落衣点了点头,心中也有些心疼这个小姑娘,她还年轻,不必要把精力都浪费在旧事上,况且秦婧姝,是真的不记得她,为了一个不记得自己的人,又是何苦?
“叶姑娘这次来晏家,觉得那位昀霜剑仙如何?”
叶盼姝眼中一亮,随即又暗了下去,谢青遥一剑霜寒十四州,一击即能粉碎那成群的尸魁,那至寒之剑的风姿,她同是寒冰之体,又怎会不膜拜,又怎会不仰慕于那大名鼎鼎的昀霜剑仙?可每每有这个想法的时候,她总觉得自己是背叛了琉璃阁,背叛了秦婧姝。
且不说谢青遥会不会收她,可这江湖,总要有一个人记得那轰轰烈烈的琉璃仙子,这江湖,总要有一个人记得,十年前,曾有一个鼎盛的琉璃阁。
“叶姑娘?”秦落衣在她眼前挥了挥手。
叶盼姝回过神来,有些遗憾,却故作姿态,道:“昀霜剑仙,我自然是膜拜的。”
“膜拜归膜拜,叶姑娘若是有这样一位高人指点,入幽皇境,怕是迟早的事了。”
叶盼姝低着头,黛眉也紧皱着,既是习武之人,谁不想入幽皇境,谁不想入冠绝榜?
谁不想能使出那与自己的武器心意相通的纵灵之术?
琉璃阁代表的,不是一个地方,而是人,有人,才会有一个门派,可这武林,她是最后一个琉璃阁的人,如果连她都放弃了这三个字,怕是日后,再也不会有人记得了。
“切!”萧裴煜忽然哼了一声,少年大大咧咧的,直接道:“别装矜持了叶姑娘!你眼睛里的崇拜,都要溢出来了。”
“拜师又不丢脸,你知道归云宗的少主沈洛溪,为了拜师琴仙,当日大庭广众之下,可是直接耍无赖抱了琴仙的大腿!”
“就是,正所谓名师出高徒,这习武之人总要有个高人指点,”秦落衣也应和着,“我看叶姑娘跟骨上佳,如今又是良玉榜的榜首,你若是有昀霜剑仙引导,才有这入幽皇境的机缘啊。”
叶盼姝依旧紧锁着眉头,她何尝不明白这一点,可她如何能背离琉璃阁?
“秦婧姝…”秦落衣忽然开口,“是不会希望你为了她,白白葬送你的前程的。”
她说这话时眼神极度的坚毅,像是劝着迷途的游子,要给旁人指引一条明路,震傻了萧裴煜,也惊了黎念笙。
与萧裴煜而言,他从未见过如此神情的秦落衣。
与黎念笙而言,此话,便是决心要旧人都与她的过去一刀两断,不愿拖着旁人,此后,也再难做回秦婧姝。
这样的秦落衣亦让叶盼姝觉得有些恍然,一种道不明的熟悉感油然而生,她摇了摇头,坚持道:“秦阁主…的好意,我心领了,此事,再让我想想吧。”
“不过…”她话锋一转,望着秦落衣,有些奇怪,“我以后,能不能称呼你秦姐姐…或是秦姑娘,叫你秦阁主,总觉得有些别扭。”
秦落衣自然的笑着,“姑娘姐姐的,无谓都是个称呼,你若不嫌弃,直接叫我名字也可以。”
她抿了口茶,心中暗悔,看来当年,连姓也该改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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