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广十五步,从十六步,是为一亩。方田术曰:广从步数相乘得积步。以亩法二百四十步除之,即亩数。”
邓禹一扫刚才吐酒时的颓态,接着道:“有圆田,周三十步,径十步。为田七十五步也。圆田术曰:半周半径相乘得积步。又术曰:周径相乘,四而一......。”
说罢,邓禹睥睨四顾,引来张孙巨为首的张家聚众人轰然叫好,夸赞他博学广闻,虽然他们听得并不太懂。
这些村夫能识文断字的张孙巨算半个,其他几人大字不识一个,对于乘除之法更是闻所未闻。而这丈量土地之法,是祖辈上传下来的,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今日天幸贵人下顾,往常太学里的诸生哪里肯与他们这些鄙野村夫解惑。
张家聚众人看着邓禹侃侃而谈,想来必是至理妙言。虽然听不懂,但并不妨碍兴高采烈地拍马屁。
邓禹被夸得有点飘飘然,而看向罗阳的眼神,透露着快来夸我呀的意思。
奈何罗阳也有点懵圈。他的本意是提出问题,等没人能够回答便可以装一波。
谁知小伙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不光张家聚等众听不懂,就连他自己也听得个似是而非。
心里不免暗自品咂,广、从、积步等词的含义,并没有注意到邓禹飘过来的眼神。
而邓禹没有得到偶像回应,不免有些失落。
他入太学以来,刻苦攻书,博得了天才圣童的美名,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君子六艺中的术,也有所涉猎。《许商算术》、《杜忠算术》都曾翻阅。
不久前,他还在会市书铺中发现一本《九章算术》,里面记载了各种算术问题。买回去好好研读了一番,对方田、园田的计算法方法知之甚详。
当罗阳问起方圆如何计算时,邓禹心中一喜,总算可以表现一把,竹筒倒豆子般将《九章学术》中讲述的运算方法说了出来。
谁想没能得到偶像的肯定和夸赞,小伙心里突然就有些落寞。这少年人的好胜心有时就是这么奇特。
不过邓禹不知道的是,此刻他的老大哥正在对号入座,将广、从、积步与长、宽、面积等一一对应,心中默默计算,果然广从相乘对应的是长乘以宽。
随后又将圆形的计算方法对比了一下,半径半周相乘得出七十五。而前世的πr2算出来的是七十八左右,相差了三个平方,但也差球不多了!
罗阳不禁汗颜,古人的智慧果然不可小觑,只是没提到圆周率,应该还没被发现和计算出来。不过这一波必须给邓禹点个赞。
他放下思绪将目光投向邓禹,想要附和着张家聚众人一起喝个彩,却发现小伙低眉臊眼的有些意兴阑珊,让人摸不着头脑。
恰好此刻张春和张老六已经将土地丈量完毕,找了木棍土块做了标记。二人兴冲冲地的回来复命,像是完成了不得了的事业。
张孙巨看着丈量出来的田地,抚了抚胡须道:“郎君,田亩已然办妥,不知驴棚何时修造?”
罗阳望了望天,太阳西斜,众人长长的影子伴上了些许清寒之意。
而起造驴棚修建房舍之事,一时半刻也理不清楚,需要好好规划一番才行。
便听他开口道:“天色将晚,等明日我与仲华写下租契,将租金交割后,再行商讨修造诸事可好?”
“原来天色这般晚了。”张孙巨也看了看西斜的日头道:“两位郎君且随我回村聚。杀鸡宰羊,备上薄酒,好让小老儿略尽地主之谊如何?”
罗阳见说瞟了一眼邓禹,开口道:“承长者抬爱,尽心帮扶许多,已然感激不尽,怎敢再做叨扰。算来也该我奉请诸位长者才是。不过诸事缠身,我与仲华不敢久留。等一切落定后,择吉日再与张公不醉不休。”
张孙巨呵呵一笑,明白自己虽真心实意邀请,可人家未必肯与他们这些村俗一起用饭,便道:“既然如此,那小老儿便不强留。太学就在眼前,我等也不远送,明日恭候两位郎君光降。”
言毕,罗阳和邓禹朝张家聚众人施礼道别。张孙巨等两人走远,也带着张老六几人回转村聚。
且说罗阳他昨晚和邓禹两人一桌酒席下来,也只花费了三十几个小钱,可谓是物美价廉。不比上次请韩千千那顿,一壶上尊酒便要五十钱。听闻皇宫里的贵人们都喝这个,也时常用来赏赐大臣。
不过话说回来,只要不整花活儿,王莽这天凤年间三辅地区的物价其实不高。
罗阳打定主意,官厨里的粗茶淡饭再也不吃了。那些粗糙粝米实在让人难以下咽,以后逐贫居里天天弄两小菜,岂不美哉!
所以他带着邓禹,晃晃悠悠的,便又来到逐贫居门口。
店里跑堂的仓头,瞧见他二人,笑嘻嘻的迎上来道:“二位贵客里边儿请,今日吃些什么,小人好去安排。”
仓头便是昨日送他俩回太学的其中一位。今日午时罗阳又登门拜谢,是以便成了熟人。他将二人引入座次,转身打了一壶酒过来放在案上。
罗阳仰着头说道:“今日不饮酒,一盘鱼脍、一盘鹿脯,两碗麦饭。”
仓头见说,将酒壶收起转身去往后厨吩咐准备饭食。
而邓禹还是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罗阳以为他又吐了酒,腹中难受。便叫来仓头将生鱼片换成蛋花汤。
谁知仓头摸着脑袋,愣了一会,开口道:“郎君,敢问蛋花汤是为何物?”
罗阳也是一愣,却才恍然,感情没这么一道菜。
他便清了清嗓子道:“鸡子可有?”
“有。”仓头答道。
“石蜜可有?”
“有。”
见说这两样东西都有,罗阳老神在的道:“我来教你。你吩咐庖人将鸡子打散,和上少许石蜜,再用沸汤冲下,洒上些许胡麻油,便是蛋花汤也!”
仓头哦哦几声,挠着头转身离开。片刻功夫又回转道:“郎君恕罪,没有胡麻油。”
罗阳摆摆手道:“不妨事,教庖人按步做来,胡麻油省去便好。”
仓头得了令,复又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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