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雾气袅袅,差点让连鲛以为这群人只差端盘点心围炉煮茶了,
却不曾想另一个丫鬟还真的从锦盒里掏出来一盘点心,小巧精致的两块,摆在那贵妇的面前。
煮水,浸茶一气呵成,那贵妇端着玉质的茶碗先是细细的抿了抿,待合了口味,这才小口小口的喝着,不消多时,大半茶碗的茶汤便见了底,那妇人苍白的神色这才略略红润了些许。
连鲛这才发现,那妇人手指透着不正常的莹白,却是极少的血色,心里辗转了几分,便趁着那妇人喝茶之时,去后院传了话。
没过一会,妇人却是惊异的觉得,自己似是出汗了,便想着解了身上的披风。
丫鬟起先还劝着,却在看到妇人鬓间点点出了些水光,惊喜道:“夫人,您出汗了?”
待凑近了些,却是出汗无虞,连忙惊喜着又添了些热茶水。
这样的天气,遇上些怕热的,怕是走两步也是要出汗的,可这一行人,不过是坐下喝了杯茶水,流了些汗,便这般欣喜。
丫鬟眸中溢着欣喜:“您都看了这么些年,喝了多少苦药都无果,此番去庙里祈福却是灵验了。”
可那妇人却是摇头:“不是在庙里。”继而打量起四周:“我只是觉得这里,很是暖和。
“有吗?”丫鬟也左右环顾了一遍,只觉得这家铺面连府上住的下人房都比不了,说不上的寒酸,实在没看出自家夫人说的暖和是何意。
不过夫人既说出暖和,甚至出了汗,便是可喜可贺的。
自夫人和老爷成亲这么多年,虽说夫妻恩爱羡煞旁人,可迟迟无子不说,夫人自好些年前便有了寒症,别说是春秋二季,便是那炎炎夏日,都得裹得紧紧的,稍不在意便得了风寒,连绵床榻数日不起。
这么多年遍求名医无果,自家夫人日夜受寒症侵扰,好几次都差点命悬一线,得亏老爷遍寻名药这才保住性命。
可怜夫人温柔心善,平日里便是见到路边的阿猫阿狗都会轻声细语的关照着别吓着它们,却得了这副身子,着实让人心疼了些。
眼下好不容易说觉得暖和了些,出了些许的薄汗,可能不再吹风受凉了去,是以,丫鬟连忙压下那贵妇正要解披风的双手:
“夫人,您且先忍一忍,先在此处稍作休息,现下四处并无炭火取暖之处,若是您再受凉了可如何是好。”
妇人见拗不过,倒也没在坚持。
只面上欣喜不掩,只觉得这身汗颇有些酣畅淋漓之意,不由的心情也好了些:
“小二,可有些酒菜用?”
连鲛摇了摇头:
“没有。”
“那此处有什么?”
“有酒。”
“哦?有什么酒?”
“了无酒。”
“了无?”妇人喃喃两声,却是稀奇:“那是什么?”
只见连鲛不知从哪端出一只墨色酒盏,连同神色漆盘一起,放到了那贵妇面前。
丫鬟刚想出言制止,却被贵妇拦下,只痴痴的盯着那盏酒水,
似是被什么牵扯一般,贵妇的双手竟不由自主的向那只酒盏伸了过去,
那酒盏,冰凉刺骨,一如那盏中的清酒,涌入喉间,竟是说不出的辛意。
在四肢浸满的寒意里,那些尘封许久的,不敢开启的回忆,
竟慢慢清晰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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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周芸。
生在明安都城,家中做些文墨买卖,尚且有些家底。
虽不抵都城里那些世家大族的小姐们,可比起普通人家,到底是好上许多的。
我家邻边,便是个陶姓人家,
在我尚未出生之时,父亲便与陶家老爷很是投缘,
甚至在娘亲怀孕之时,戏言若是生了一男一女,定是要许下娃娃亲云云。
可凑巧的是,两家都生了女孩儿,
是以,我们二人便如同亲生姊妹一般。
甚至取名之时,都极为相似,
我叫周芸,她唤陶莹。
虽一同长大,我们二人的性子却是天差地别,
我生性温婉恬静,不爱喧闹,不喜争吵,
而陶莹却是个明快欢脱的性子,往日里最喜热闹,
街坊里谁家的男子被妻子拎了耳朵,亦或是哪家的儿郎读书不勤勉被家中罚着抄了一整宿的书,
她都能如数家珍,
甚至一同去选买发簪,也能因为店家送来的簪子上掉了一颗珍珠而找上门去理论上许久,
直到店家无奈,再补上一支一模一样的才算罢休。
虽说我们二人性格天差地别,可我们却很是投缘,
不喜吵闹的我,对着她却是能说上好久的话,
而到哪都坐不住的她,亦能陪着我绣上一下午手帕。
犹记得我们二人到了启蒙的年纪,家中父母将我们二人一同送进了女子私塾里,
陶莹每日的自由自在,也由此告终。
许是因为家中做的是文墨生意,自幼我亦是耳濡目染,
诗书典籍云云,自是看过许多,加上父亲教导,是以私塾里教的,学起来并不吃力。
可陶莹不然,
陶家是世代的手艺人,便是承下了“陶”字一姓,
便是都城里出名的制陶一流的人家,
许多达官贵人都会为一只上好的陶器寻到陶家。
所以相比较诗书而言,陶莹便更喜欢和陶泥为伍,
她说,诗书是死的,怎么看,都是一成不变的,
可陶泥不一样,
它可以任由心意,做成各种各样的东西,
那捧陶土,可以是喝水的茶盏,可以是炖汤的热盅,
还可以是那留住春天的花瓶;
若是加点颜色,那便是任君绘起的画布。
尤其是陶莹父亲的那一手画陶的手艺,便是许多人家千金难求的珍品。
我亦劝她,女子还是要多读些书好,
毕竟当世之下,皆教女子贤良淑德,知书达理,
可陶莹却说,那不过是世人对女子的束缚罢了,
最后那些贤淑的女儿家,还不都被娶回去关在后院里足不出户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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