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心下失望难掩,可点完了手里余下的鳞粉,不由叹上一句:
“幸亏上个月那个大单没有接。”
上个月里,突然有个主家突然登门,指明要那霞光缎,
更是许了百金之数,要将清娘往后三个月的霞光缎都买了去。
还说十金不过是订金罢了,若是三个月的霞光缎悉数送上,那银钱自是丰厚。
往日里水光缎闻名之时,都没有这样的富贵主家来定布匹。
在我们外出吃个糖葫芦都要点上两个铜子儿订单时候,那实实在在的十金摆在了清娘眼前,明晃晃的很是扎眼。
可清娘却是拒绝了,只说自己有织布的规矩,每次只收一个月的定金,一个月能织出多少布,便收多少钱。
那主家以为清娘嫌少,直接开价到20金,清娘都不为所动。
最后只好悻悻而归。
那时我还不解,那可是整整20金,便是水光缎名声鼎盛之时,都没有过20金的价钱。
只觉得想不明白清娘为何要放着这泼天的富贵不要。
现如今,却是庆幸,还好没接。
若是接了,皆时拿不出来,按单契上的条例,便是要十倍赔偿的。
只订金便要20金,若是按三个月的数额,便是要倾家荡产也抵不过的。
如此一想,不禁庆幸,还好还好。
清娘很是想的开,既是有人故意垄断了渔市,便是摆明了知道我们霞光来源便是鳞粉,将鱼鳞买断,便就是想断了我们的门路罢了。
既如此,那便再回去做水光缎就是了。
我问清娘,若是有一日水光缎也被人垄断了去可如何是好,
清娘只抚着织架轻笑:
“怕什么,这些年到底攒下了些家当,总归不会流落街头了去。”
如此开导,我便也不再纠结,每日跟在清娘后面,直将最后一匹霞光缎制出,结了主家的订单。
再和所有前来订制霞光缎的主家告知,日后不再有霞光缎供应,再一片的惋惜里,清娘又开始制水光缎。
原以为不过是回到了往日略略清闲的日子罢了,
谁知结果总是不尽人意。
官兵上门的时候,清娘正在教我水光缎的丝织之法。
那群人只黑着脸重重的将佩刀砸在了桌案上,说清娘织出的霞光缎闹出了事。
有个妇人花了重金买了霞光缎制了衣裳,
只穿了一次,便浑身起了疹子。
若是如此,便也罢了,可那妇人恰好还有着身孕,
若是普通疹子到也还好,可紧接着便是高热不退,当晚便小产了。
眼下那户人家报了官府,制衣坊只说是在清娘这里定的布匹,
且还说,清娘制的霞光缎用了不知何物,是以波光粼粼不说,还有些淡淡的香气,
没准便是致使那妇人小产的元凶。
可那霞光缎,只清娘一人能制作,是以里面用了什么,其余人等皆是不知。
官兵皮笑肉不笑的对清娘说:
“随我们走一趟吧。”
清娘只淡淡的听了来龙去脉,随即拿起一旁的帷帽,转头叮嘱于我:
“好好看家。”
随即便随他们离开。
一去,便是三日未归。
清娘到底是女人家,被几个五大三粗的官兵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三日都杳无音讯,
是以邻里便有些窃窃私语。
亦有人听到了些风声,只说三娘这次,算是栽了。
出事的那户人家可是个殷实人家,祖上还出过文官,
成亲多年,好不容易有了身孕,
便想着集个雅会,好好的抖抖威风,以解昔日被人指指点点说生不出孩子的那股憋屈气。
甚至为了彰显主家之位,特地用了当下很是稀贵的霞光缎制衣,
谁知便出了那样的事,
眼下孩子没了,那妇人便也要死要活,一定要给那未出世的孩子讨个公道。
如此,清娘便成了那户人家泄愤的靶子。
官衙是什么地方,那地牢都是常年关着杀人犯的,便是清娘能全身而退,
那名声也算是彻底废了。
而我,也每日徘徊于官衙门口,每每想要进去探上两句口风,皆被门口的官兵喝退。
直到第四日,那官兵不耐烦直亮出了腰间的刀剑,
我只好瑟缩到一旁,只想着待他们换班之时能遇到个好说话的通融两声。
谁知换班的人没等到,直等到了那日来家里的那个叫“瑞姨”的女子。
那日趾高气昂来家里将清娘带走的官兵,眼下正满脸带着讨好:
“审了,蒸煮鱼鳞的方子确实也给了,衙门里的大夫也核验过,确实无误,我们也一一寻了她采买的药圃,确实是那几样草药无误,别的实在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那方子我们试过了,就是煮不出来那样的味道,许是份量不对,再审审呢?”
“她一口咬死只有那几样,我们也查过,再多的剂量也不能让人滑了胎去,这个.....”话毕,那官兵搓了搓手。
那个叫“瑞姨”的女子瞬间知晓了他的意思,从袖中拿出一锭金子,塞到了那官兵手里:
“眼下就方子已然到手,就差那剂量几许了,若是事成,定还有厚礼奉上。”
那官兵眼睛见了金子,眼睛都直了,连忙表态:
“刘主事说的这是哪里的话,为民分忧本便是我们官衙之责,你只管放心,多硬的嘴我们都撬开过,此前见她是个女子,未动私刑罢了,待我回去将刑具收拾一番,定能将刘主事想要的,都问出来。”
“既如此,便劳你多费费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
。。。
眼看着二人寒暄着要将那女子送走,我再也按耐不住,跑上前去:
“我知道方子!”
一旁站守的官兵见状,又要提刀来拦我,却被那女子拦下。
只见她挑着眉毛打量我片刻,似是想起来什么一般:
“你是清娘收养的那个孩子?”
“是!”我连忙点头。
“你可知,我要的方子是什么?”
“知道,霞光缎鱼鳞磨粉,去腥增香的方子!”
那女子眼睛亮了亮,随即又带着几分猜疑:
“都传她于你很是苛待,如今关在衙门里到现在还嘴硬着,你是如何知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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