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瑞的消息,隔了好几天后才传来。
说是不日整装上路,要去明安都城面见贵人。
南乡山高路远,不可能让贵人屈尊而来,刘瑞说她已经请示,贵人让她带着清娘,一起到明安都城去。
清娘说,不过是刘瑞试了方子,还是琢磨不出来清娘的霞光缎,这才妥协罢了。
由此可见,霞光缎在那主家眼中,尚且还有一席之地的。
不然,亦不会让刘瑞带着她千里迢迢的赶路。
临行前一晚,
清娘给了我一本图谱。
是当年清娘的师傅,特地传予清娘的那一本。
清娘说:此行如何,不知好坏是非,迂回之策不过迫不得已。而我年纪尚小,切勿卷入上一代的是非之中。
清娘还说,她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学会自己织布求生了。
虽然我学习的时日尚短,好在天赋尚高,若是仔细钻研了图谱,说不准来日里,定出织出比水光缎好上多少倍的布匹来。
她将自己大半生的积蓄都拿给了我,亦交代我,好好生活,待她到了明安都城,便会传信于我,报个平安。
我亦听话,在家乖乖守着。
不过我还没等到清娘的回信,便在一晚夜间,家中被人偷偷闯进。
一阵胡乱翻找,幸亏我仗着身形单薄,藏进了清娘用于放置霞光缎的暗阁里才算侥幸躲过一劫。
只从那些人骂骂咧咧无果而归之时,模糊听到:
“找不到图谱。”
“放心,管事的不会让她活着到明安。”
“找到图谱才能动手”余余....
直到天亮,日上三竿,门外都是摊贩叫卖之声时,我才敢一声冷汗的钻了出来,
可我并不敢庆幸,我只知晓,
清娘此行,怕是有难。
所幸清娘给我的那本图谱,我都是贴身藏着的,
而我则用最快的时间收拾了行囊,
乔装成一少年模样,随行了过往去往明安的商队,只说自己要去找去往明安都城的家人。
起初那商队不愿带着我,只觉得要加急赶路不说,我还是个年少的,实在累赘,
最后我将清娘的积蓄拿出了一部分,这才说通。
商队的领队说,如今朝廷管制,水路已封,去往明安只有车马之行,商队历年在官道上行走,
路自然熟得很,
若是我那亲人走的慢,兴许他们便能追的到。
日夜兼程之后,果然追到了清娘,
却不是在官道上。
商队一路上都会沿着城乡售卖收买,
那日路过一 个镇子,只说那里的松石很是稀贵,需要花个两日的时间,一一收购,
我再三周旋无果,只好作罢,老老实实的等着两日之后再行启程。
在商队的日子,为不暴露我女子之身,衣食住行我都不与商队一起,
往日里风餐露宿也是自己独自守着一个小火堆,吃着最便宜的硬饼子,沿路找些河水喝,
如今住客栈,更是要了间最便宜的屋子,只想着若是找到清娘,尚且还能有些余钱用以脱身,
一路走过来,硬饼子已然吃完,
直忍到了晚上,实在腹中饥饿,便想着出去找些东西吃,
奈何客栈的东西,连盘花生都动辄十几文钱,
我便摸到了客栈边上的不远处,花了三文钱,要了碗馄饨。
待馄饨上桌,还没来得及大快朵颐,
便听旁边有人议论:
“前街那间客栈里有人似是得了怪病,浑身的烂疮。”
“可不是,我婆娘在那家客栈做洒扫的,回来说,那还是个女的,脸上好大一块胎记,实在不堪入目。”
“听说不是本地的?”
“听口音似南边来的,也不知道怎么得的病,不过同行的看着倒像是富贵的。”
“听说南边临水,那里的女子不都是娇小可人,像水似的,怎么还冒出个不堪入目的。”
“嘿嘿,听我婆娘回来说的那话,似水是没有,化脓倒是真真儿的。”
“嗐,你这馄饨还吃不吃了...”
继而,便是一番笑骂。
而我碗里的馄饨,却是怎么都吃不下去了。
南边来的,脸上有胎记,同行是富贵的.....
这么听着,这么像清娘一行。
为证心中猜测,我连忙扔了碗,闻讯了叙话两人那间客栈的地方,
在他们不解的眼神里,匆匆去寻。
待找到那里时,已然入夜,
刚到门口,就见小二满脸不耐烦的往外扔东西:
“尽是烂疮,莫要脏了我们地方。”
隐约看着是一团衣服一样的东西,
待凑近了去寻,正是清娘随身带着的帷帽!
看来清娘,就在这里。
恰好此时,有一路行人住店,趁着小二招呼的功夫,
我溜进了后院里,猫着腰一路沿着门廊走着,
还没上二楼客房,却听角落里一处看着像是杂物间的门缝里有些许光亮,
却是传出了几句耳熟之声。
“你莫不是将图谱给了你那养女了?”
“我说了,那图谱早就不知被放到哪里去了。”
“哼,你以为我会信?你那养女早已不知所踪,莫不是得了你的信躲起来了?”
“。。。”
好一段无声之后,那声音又响起:
“清娘,你心中算盘我又如何不知,不过是到了明安主家面前,仗着手艺要压我一头,让我不能奈你何罢了。”那声音里带着阴狠:“你别以为那霞光缎便只有你能织,不过是仗着图谱里的法子,今日你能做出霞光,来日我便能参出天光月光,你若识相,趁早将那图谱给我,或是将你那养女的下落告知,我自不和你计较,给你一条生路。”
“我说了,图谱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死人是交不了差的。”
“呵,你以为你如今这副模样,就能交差了,主家极重容貌,你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还敢妄想求见?”
“我这副样子,拜谁所赐?”
“懒得与你多费口舌,两日之后我便出发,左右我做的云光缎与你不差几分,届时你死在路上,便是稍逊几分的缎子,这世间亦不过只有我能织罢了,主家最多责问几句罢了,而你.....掂量掂量吧。”
随即,那杂间的门被打开,刘瑞的金步摇在昏暗的烛灯之下很是显眼,却遮不住她脸上的气急败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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