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如秋娘子所说,
他们赶了两个多月的路,终是找到了一处繁华的城镇。
这里和当初他们所在的村子里不同,
却是一派安居乐业的景象。
四处生机蓬勃,便是看着街市上那些行人的衣衫,都是些结实好看的料子。
秋娘子对这个地方很是满意,
便找了个客栈住下。
接下来的几日里,
连着走遍了城中所有的街巷,最后看中了一个店铺,
那铺子看起来不大,但后面确实连着一个后院,
除了一个主院之外,还有一个小杂货间,
厨房什么的,倒是齐全。
接连议价了许久,方才将院子给盘了下来。
秋娘子便带着阿丢,有了容身之处。
该所不说,秋娘子是个麻利的,
入住的第一日,便让阿丢出去采买食材,自己则留在家中收拾东西,
待阿丢回来的时候,惊奇的发现,
早前那些被“拉走”的物什竟奇迹般的出现在了后院里。
秋娘子正在一堆东西方便收捡,
甚至那个杂货间里的东西也被腾了出来,搬进去一张小床,
秋娘子指着那个小小的屋子,让阿丢以后便住在那里。
屋子不大,可阿丢里里外外转了好几圈,
这是阿丢长那么大,第一次,自己一个人,拥有了一间屋子,
做梦一样。
从前在孤幼所的时候,都是十几个孩子睡一个大通铺上,
阿丢都是睡在最外侧的,时常被里侧的孩子挤下去,
可如今,
他也能拥有自己的屋子了。
秋娘子还给阿丢准备了被褥床帐,
阿丢视若珍宝的收拾了许久。
如此,他们便在这里安顿了下来。
秋娘子的手艺是做些有趣精巧的小玩意儿,
藤草也好,竹条也罢,
到了秋娘子手里,三两下的就变成了神态百异的样子。
做出来二三十个的时候,
便让阿丢在门口支了张桌子,
整整齐齐的将这些小玩意儿摆在门口。
精巧可爱的样子,着实吸引了许多人前来;
秋娘子做这些东西却是有讲究的,
便是每个花样,只做一个。
在秋娘子的手里,不会出现重复的东西,
哪怕是编上一只蚂蚱,展翅的,收翅的,捕食的,形态不一,
曾经有个娃娃,见了邻居的玩伴买了一只蜻蜓,
吵着闹着要一模一样的蜻蜓,
那户人家也是宠溺,甚至开出了双倍的价钱要秋娘子再做一个,
秋娘子都是摇头拒绝,
最后,便是用一只更可爱的蝴蝶才算哄住了那个小娃娃。
阿丢有些不解,
为何不直接做上一只一模一样的,还能多挣些。
秋娘子说,
越是独一无二的东西,越是能吸引人,
同样的东西多了,哪怕再精致金贵,都不显得好了,
哪怕只是随手把玩的小玩意儿。
可若是每样只有一件,
那这一件,便叫独一无二,才显得珍贵,
哪怕,
只是随手把玩的小玩意儿。
阿丢有些似懂非懂,
可既然秋娘子这么说了,肯定是有些道理的,
毕竟在阿丢眼里,秋娘子是个很厉害的人。
手艺极好不说,还很会做生意。
每日编做出来的小玩意儿,都会被一抢而空,
甚至还有人来预定,
秋娘子还是拒绝。
只说自己每日做什么,都是凭心而定,
无拘无束做出来的东西,才能栩栩如生。
而且秋娘子一看就是不好说话的样子,
来者便也不再多要求什么了,
但生意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可阿丢却知晓,
秋娘子虽看起来凶凶的样子,
可心肠却是极好的。
跟着秋娘子的日子,阿丢的生活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每到四季更换之时,
秋娘子都会早早的将新衣服和新鞋袜给他准备好,
春夏里盖的薄被凉席,
到了冬日里,便是厚厚的褥子和棉被。
阿丢舍不得烧炭火取暖,被秋娘子知晓了,
隔日里便扔过来一只崭新的,厚实的火盆,
说是自己买多了一只,炭也买多了,
自己用不完,
天气阴冷,若是受了潮,那么多的炭可算是废了,
阿丢吓的赶忙将炭火燃起,
每每梦醒之时,看到床边燃着的炭火,阵阵涌起的暖意,
陪着阿丢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冬天。
阿丢每日要做的事情有很多,
除了洗衣、做饭、洒扫还有日常的采买之外,
秋娘子还会教他做手编,
不过秋娘子说,东西是活的,所以编出来的东西才能最像是活的,
手把手教出来的东西,
不过是照葫芦划片,
千律一篇,毫无意义可言,
和路边随处可见的小玩意儿并无二致。
所以秋娘子的手编,不是手把手的教,
而是让阿丢自己出去寻东西,
蝴蝶也好,蚂蚱也罢,
亦或是一片树叶,一捧花草,
让阿丢看清楚,辨仔细了,
秋娘子再依着阿丢描述出来的样子,亲手将阿丢见到的东西做出来。
每样东西,只做一次,
必须要看的很认真,很专注,
待秋娘子做完之后,再对着对东西的记忆,和秋娘子制作手法的记忆,
慢慢摸索。
阿丢是做惯了粗活的,
若是让他洗上整整一桶的衣裳,或是打扫了整个院子,
再或者,是在厨房耗上一整日,
都没什么问题。
可若是做手编,便很是头疼,
那些藤枝草根,从前都是他果腹的东西,
每一样东西的味道,他都能张口就来,
可从前的食物,变成了如今傍身的技艺,
对阿丢来说实在是艰难了些。
可阿丢并没有因为手笨而懈怠了丝毫,
甚至因为藤条时不时被弄断了而愧疚,觉得浪费,
便看到了灶膛里烧火用的草杆,
挑拣了些柔软不易断的做练手。
一日不行,便两日,
一月不行,便两月。
勤恳之下,
渐渐的,手艺便有了长进,
秋娘子每日检查阿丢做出来的东西时,
眉间也松散了许多。
从一开始的不耐烦的责问,
到后来眉间淡淡的一句:
“还行。”
对阿丢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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