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途寒拖着他来到乌屏巷外。
由于传闻中这鬼闹过不少人家,燕途寒担心碰见个硬茬子,就没有贸然进去。
他们找了个偏僻的角落,打算先探个究竟。
燕途寒轻声念动咒语,同时并指从眼前划过,只见他双眼骤然闪过一道光华,两颗眼珠子就仿如被清泉洗涤过的卵石,隐隐透着荧光。
傅长宵曾听燕途寒讲过,他们所属的月鼎观,道统承袭自《太阴洞真九鼎镇海经》,这本经书将人的念头比作大海生涛,此起彼伏,又将镇压之法比作力敌千钧的重器——“鼎”。
而“九鼎”便是指九种能够鼎定万千杂念,以达神意内敛,凝气成丹的修行法门。
燕途寒方才所用的,就是九鼎法门之一的“丹鼎术”开篇法诀,名曰“玄气百辨法”,其作用不仅可以用来辨识草药、宝物的灵气,也能用来辨别妖鬼的气息。
此时因着是白日里,人们都在忙于生计,巷子里的气息倒不繁杂,燕途寒站在街角一会仰头一会垂首,很快就顺着一缕灰白的污浊之气寻到一处宅院的墙根底下,他把杂草拨开,眼前现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口。
可马上。
燕途寒压在杂草上的手闪电似的收了回来,另一只手则飞快地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纸,贴在掌心用力摩擦。
傅长宵疑惑道:“很脏?”
燕途寒摆着臭脸,恶狠狠的点了点头。
“是怨气?”
“不是。”燕途寒甩丢黄纸,郁闷道:“是老鼠尿。”
“呃……”
看来今天又是个“没好”的一天,傅长宵默默对他表示深切的同情。
“那有鬼吗?”
“有!”
说着,燕途寒又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纸,在洞口处包起了一点泥土,“不过用不着担心,这只是个小小妖鬼而已,不成气候。”
说罢,燕途寒手捏黄纸轻轻一搓,只见火光一闪,一缕黑气像游丝似的飘向巷子里,没一会,便落到了一间破屋门外。
少顷,人群闻讯而动。
“听说让咱们做噩梦的鬼找着啦?”
“是啊,有个小道长说就藏在漆家呢。”
“漆家?漆郎君家里?难怪我相公总说他天天躺床上,怎么叫都叫不醒,别不是被魇着了?”
“这遭瘟的恶鬼,怎么净捡好人祸害!”
“可说是呢,他家娘子为了救别人家落水的孩子,把自个儿的命都给搭进去了,留下个五岁的娃娃,竟也没看住,没过两天居然也溺死在了那条河里,想他漆家满门良善,居然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街坊邻里几个大婶凑在一起交头接耳,他们谈论的漆家郎君,正紧闭双眼躺在床上,形同一具干尸。
众人看不见的是,在漆家郎君床边,站着一个贼眉鼠眼的绿衣男子,他手持一根五六寸长的芴草,一动不动地对着漆家郎君弯腰鞠躬,听见大婶们窃窃私语才忍不住抬眼偷瞧,可下一瞬又飞快的将目光收回,小心翼翼地朝旁边露出个讨好的笑容。
燕途寒不紧不慢地挽了个剑花,玉头剑登时发出阵阵锵鸣。
“出来!”
燕途寒一偏脑袋,那绿衣男子便十分识相地飘至大门外,随后用手中的芴草在身上拍起一阵黑烟,从中显出了真身。
“我的娘诶!”
瞧热闹的众人顿时吓得连连后退。
绿衣男子赶紧用袖子挡住自己的脸。
燕途寒对他怒瞪一眼。
“唉。”
绿衣男委屈地放下袖子,整个人像抽筋似的,往地上一趴,现出耗子原形。
满街的人都被这一幕惊得失了神,唯有一名雪鬓霜鬟的大爷近前瞧了瞧,小心翼翼道:“道长,这……”
“稍待片刻。”
燕途寒一抬手,止住他的话头。
只见他长剑直指地上的耗子,冷声喝问:“区区鼠魄,焉敢在此危祸人间?”
那耗子吓得抖如筛糠,扬起脑袋竟哭了起来。
“我没有。”
耗子哽咽道:“我原是鼠身成鬼,鬼身成魇,魇鬼织梦本就合乎天数,而且,我所修之法,只会令人大梦一场,绝不会给人带来任何损伤,我从未害过人!”
“荒谬!”
燕途寒直勾勾地瞪着大耗子,“你不过小小兽魂,安敢说合乎天数?难道这里的百姓不是因你噩梦连连,此间主人不是因你,变得神魂离乱,状若枯槁?”
“冤枉啊,道长!”
那耗子战战兢兢地辩驳道:“我因受了这家小孩的恩惠,才不得已前来报恩,为了遵照那孩子的心愿,逗他父亲高兴,我便偷了一些别人的美梦送给他,让他能在梦中见到思念之人,只不过美梦终有尽时,三次过后便会缘尽,所以他才迟迟不愿清醒。而我自始至终,只是在帮忙,从未害过人。”
说完,它鼻头一阵耸动,屋内忽然飘出一大团云雾似的白气。
须臾之间,一股腥甜味笼罩全场。
众人恍惚间,看见狂风暴雨中跑出一个孩童,他因不慎脚滑跌落河中,接着画面一转,一只过路的老鼠将男孩翻转的尸体当成了踏板,借此跳向了河对岸。
风停雨歇后,那孩子的灵魂与再度过河的老鼠说了几句话,便沉入河底,接下来的画面,便是老鼠来到此地,偷了许多百姓的美梦,送给形销骨立的漆家郎君。
突然。
“放肆!”
一句暴喝震醒众人。
燕途寒脸色铁青地从怀中捏出三张黄符,往耗子身上一扔。
“当着贫道的面也敢乱来,你胆子不小!”
那耗子连“吱”都没“吱”一下,就被骤然变大的黄纸给裹了个严严实实。
不消片刻,一颗弹丸大小黄色圆球,被燕途寒隔空召回手中。
瞧见魇鬼被擒,方才说话的老者在几个青壮的簇拥下,提着个篮子走了过来。
“多谢道长为我等除此祸患,这是咱乌屏巷众乡亲给您凑的一点心意,虽然不多,但还是请您千万莫要嫌弃。”
燕途寒赶紧把递过来篮子给推拒回去。
“不用,不用。”
他早注意到了,这篮子里除了几把铜钱,剩下的皆是些谷粮杂物。
再看街上的人,也尽是瘦骨嶙峋,衣衫褴褛之辈。
燕途寒干不出让人雪上加霜的事,于是伸手从篮子里取走一枚铜板。
“贫道今日开张,只需一枚铜板即可。”
他洒脱地推开篮子,复又叮嘱了一句:“你们这几天最好多晒晒太阳,祛一祛身上的阴气,至于此间主人,他病在心中,难以自愈,还得靠你们多加开解。”
说着,他看向屋内。
只见漆家郎君紧闭双眼,不停地发出梦呓。
“抱我!”
“娘子,小宝……”
“求求你们了!再抱抱我!”
“梦……快醒了……”
燕途寒叹了口气,朝众人略一拱手,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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