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天刚蒙蒙亮时,傅长宵就醒了,而汲汲镇有不少人因为夜里的动荡,一晚到头都没睡踏实,不乏彻夜难眠者。
傅长宵推开门时,便撞见了一位不速之客。
“是你!”
“是我。”
小张大夫站在花晚山门前,将正要敲门的那只手,放了下来。
“你出来的正好,快让那个姓花的,把我爹交出来!”少年的声音颇为激动。
傅长宵二话不说,走过去一把推开花晚山的房门。
“姓花的不在,你爹也不在。”
他的声音柔和且清冷,“看来贫道出来的时机,并没有你期望的那样正好。”
少年哪有心思理会他的冷嘲热讽,一个侧身堵在傅长宵的面前,势要讨个说法。
“但你跟他是一伙的,你应该知道他在哪?”
傅长宵问他:“那你跟你爹也是一伙的,为什么你会不知道他的下落?”
一听这话,少年气得满脸通红。
“你这道士,怎么这般不讲道理!”
傅长宵微微抬高下巴,语气越发冷淡。
“好说好说,都是跟你学的。”
“你!”
少年一声怒斥刚要吐出,身子却一反常态地顿了一下,好似有冥冥之中被什么触动了一下,当即从迷茫中反应过来。心说,这道士其实呛得没错,自己只不过是在妄自揣测,而且又咄咄逼人的,确实无理。
更何况,此时与人结怨,根本是有害无益。
于是,少年收敛了情绪。
“抱歉,是小子无礼,冲撞了道长。”他压下内心的焦躁,俯身拜道:“还望道长怜我一片孝亲之心,就帮帮我吧,求您了。”
说完,还恭恭敬敬地等了片刻。
然而,道士并未给予回应。
待少年抬起头来,就见道士双手翻飞,已折出了一只纸鹤。
“道长?”
傅长宵漫不经心地将纸鹤往空中一抛,转身就走。
“道完歉了,就随我来。”
……
由于纸鹤飞得低。
街上便多了两个低头族。
也幸亏纸鹤飞得低。
偶有行人叫破他俩的异状,也很容易被他们糊弄过去。
一路穿街过巷,二人又越过一片矮坡,最终来到一间草舍面前。
草舍很小,篱笆却围得挺大。
思父心切的小张大夫不管三七二十一,推开半塌不塌的柴门,一路小跑的闯了进去。
“爹,爹……”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激动。
傅长宵却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站在院中举目四顾,将满院子的荒凉景象尽收眼底。
也就一晃眼的功夫。
“道长,道长……”小张大夫又一路小跑的折返回来,他的声音比刚才还要激动,“里面没有人!”
“安静。”
“道长!”
“那我走?”
小张大夫乖巧地捂上了嘴巴。
傅长宵站在院子里凝神静听,然后行至一堆散乱的晒药架和笸箩当间,朝着地面一跺脚,沛然巨力瞬间激起泥块木屑无数。
“呀!这儿有地道?”
小张大夫一见地上裂开个口子,便首当其冲,大步上前,俯身往下瞅。
突然。
一只强劲有力的手冲出地面。
就在这手要掐上小张大夫那纤细的脖子之时,一声饱含孺慕之情的“爹—”,喝得那手仓促而回。
傅长宵看准时机,一错步,一伸手,如电掠空般,擒其手腕,随即往上一拉,只听得“咔吧”几声裂响,一个蓬头垢面的易无殇像条萝卜似的,连土带木头屑,全被傅长宵一股脑儿给扯了出来。
“你们是谁!”易无殇顶着一身尘土,虎目圆瞪,就好似一头刚出闸的猛兽,死死盯着他们。
“爹,是我啊……”小张大夫想都不想,就要靠近,却被傅长宵横臂挡开。
“想认爹就听话。”
傅长宵警告了少年一句,又转头对易无殇道:“想知道我们是谁,你也要听话。”
易无殇的目光落在被道士挟持的手腕上,顿时感觉有股深不可测的气劲从四面八方朝身体涌来,就仿如海水般,无孔不入地钳制着自己,一动不能动。
好厉害的道士!
这一手压制之招,非高自己一个境界不能成。可见我不是他的对手!
易无殇沉默了一阵,才道:“那你说吧!”
傅长宵上下扫量着他,眉头微皱。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么?”
“废话!我易无殇岂会忘了自己是谁!”
一听他自称易无殇,小张大夫当即急眼。
“不对,不对,你姓张,不姓易!”
“荒谬!”易无殇粗声粗气道:“我的名字,难不成我自己还能弄错?!”
傅长宵没理会二人的争论,径自提出另一个问题:“这地底下还有人?”
易无殇恍然道:“你们……该不会是那个疯子的同伙吧?”
傅长宵对“同伙”二字,已经无可奈何。
但对“疯子”二字,却也感到稀奇。
他果断收回法力,拉着易无殇一起钻回了地下。
下面的空间约有五六丈宽,墙壁上左右各开着四个孔洞,放有油灯。
光线照处,摆着十余张木板床。
其中靠墙的那张床上,躺着一人。
“这就是你说的疯子?”
傅长宵走过去一看,花晚山被五花大绑,头上插着十几根银针,已然昏死过去。
“这家伙不是大夫,却妄自用银针扎我,还一个劲地喊我姐夫,你说他是不是疯子?”
易无殇虽然被放开了手腕,但他很清楚,想要从这个道士身边逃走,几乎是不可能,所以他很识相地跟在一旁。
小张大夫立马逮着机会就控诉。
“当然是歹徒呀,爹!就是他趁我配药的时候,把你偷走的!”
易无殇大手一挥,明显不相信这套说辞,“你这孩子也是楞!胡说八道就算了,做什么要一直喊我爹?你们很缺老爸吗?”
小张大夫摇摇头,很有逻辑地回答道:“因为你和我娘是夫妻,我娘跟你洞房后生了我,我自然是要喊你爹的。”
“……”易无殇张着嘴,无声地瞪着他,仿佛他是个脑袋上长角的怪胎。
可少年的眼神里透着清澈,没有丝毫撒谎的迹象。
易无殇扭头去问傅长宵。
“你们到底是谁,做什么要这样戏耍我?”
“戏耍?”
傅长宵指着花晚山道:“此人名叫花晚山,他有个名唤花晚红的姐姐,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只因妖邪作祟,更改了你的记忆,使你忘记旧人,另娶了旁边这位少年的母亲为妻,所以他喊你爹,而躺着的这位叫你姐夫,他们都只不过是想把你带回家去,算不得戏耍。”
小张大夫幽怨地瞟向傅长宵。
“哪有什么新人、旧人,道长,你怎么也骗人?”
唉,果然!
在一个充满虚假谎言的世界里,说真话的人反而会被人当成骗子看待。
傅长宵用怜悯的目光回望他。
“其实你的记忆,怕也是假的。”
少年顿时幽怨更深。
合着我的存在就是个误会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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