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铜印落。
“嚓朗。”
刀锋转。
两个落头氏在他们的兵器之间来回腾挪。一会儿脖子缩短,避开铜印的轰击,一会儿脖子伸长,咬向易无殇的喉咙。
月色一般的刀光划过,一截黏腻的肠子高高飞扬在空中,发黑的腐臭物洒落一地。
易无殇双目圆睁,潋滟的刀刃在胸前三尺,直上直下,舞动出干净利落的弧度,斩向对面这狰狞恐怖的头颅。
落头氏那细长的脖颈毫无征兆地向后缩去,刀刃最终只堪堪抹过它的脸颊,一缕发黑粘稠的血迹粘在刀尖。
“死!”
易无殇毫无退缩之意,一个猛虎跳涧贴近另一个落头氏。刀刃如同离弦之箭凶狠刺进它的心口,将之捅了一个对穿!手腕用力一搅。腐臭的黑血喷涌出来,溅满了易无殇的胸口。
易无殇意图抽回短刀,却发现手上的劲道如泥牛入海。
眼前是他前所未见的诡异凶险之局,其果断凶狠也尽露无遗,竟然毫不犹豫地松开刀柄,左腿向后蹬地,右脚狠狠踹在刀柄上面,让整把短刀穿透落头氏的腑脏。之后毫无凝涩,一把抓住落头氏的头发,猛地往后一折,直接撞向突出的刀尖。
“噗呲。”落头氏的后脑勺一下子扎入刀尖,脑浆混合着血水飞得到处都是。
也许易无殇太过用力,也许是污血过多,总之,一个让易无殇心里一沉的意外发生了,一丝的污血好死不死地冲着他的眼睛飞射过来,以易无殇的反应速度,在血液飞进眼睛之前就合上了眼皮,可他也因此失去了这只落头氏的视野。
易无殇想也不想拧腰转身,背脊蛟龙一般扭动,拳背如同钢鞭,锤向了自己身后!
身后什么都没有……
四顾之下,就见傅长宵持印轰开一个落头氏,跟着摸出一张灵符甩向自己。
“易兄,快用符咒擦去脸上的血液。”
他抓住符咒尚未来得及动手,忽然感觉腰间一阵剧痛,一截肠子卷着自己的那柄短刀,不偏不倚地刺进了他的腰眼!
易无殇之迅捷堪称可怕,在刀尖接触到他衣服的时候,他已经下意识反手去扣那截肠子,却再次摸了一个空,惊寒之余,只得捏紧刀柄,却发现这把刀居然是活的一般,狠毒地往自己的腰眼里钻去!
易无殇只得拔出尖刀,左手捂住不断淌血的腰间,小心翼翼地端详着眼前的一切。
这几个回合下来,易无殇差不多摸清楚了对方的底细,若不是仗着妖魔能够隐身的便利,单凭这样低劣的攻击手段,并不足为虑。
“傅道长,你有没有办法让这俩妖魔在我面前现形?”
傅长宵正扯着落头氏伸长的脖子不让其逃脱,闻言立马聚起一团灵气往易无殇面上一扑:“乾坤无量,玄天至法,灵光开视,明辨阴阳,疾!”
咒声刚落,易无殇双眸一凉,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皮,眼前黑了不到半秒的时间,一张双眼冒着绿光的狰狞面孔猛地贴紧了他的鼻尖!
易无殇横刀就砍。
那落头氏已欺身而上,一口咬住刀身,肠子顺势卷住了易无殇的手腕。
易无殇顺手将还没使用的符咒贴向她的肠子,符咒飞速燃烧,而落头氏身上的黑气剧烈翻腾,发出冷水入热油般的“滋滋”声响。
但落头氏却是眉头也没皱一下,卷着易无殇的手,反倒越来越紧。
“她要做什么?”
易无殇心里一紧。
那落头氏咬着刀身的嘴猛地一用力,只听刀刃“锵”的一声碎开,紧接着一团口水在她嘴里汇聚,这些口水里黑气游动,给人一种强烈的污秽感。
“不好,这口水是她的同化诅咒。”傅长宵大喝一声,摸着口袋就想拿出符咒,替易无殇抵挡。
奈何符咒在杀熊妖之时便已消耗得七七八八,到至今都还没时间补全。
他只好铤而走险,用烈阳宝印。
易无殇也是心头一凛,作为一名医者,他深知诅咒的难缠,但凡被妖魔施予诅咒,健康受损反在其次,身心被束缚才最让人绝望。
“易兄,低头闭气,千万不要吸入她的口水!”
傅长宵气力不小,手里的这只落头氏扭了许久也挣脱不得,若不是舍不得这身修为,她早想“断头”求生。
眼看道士用一团烈焰裹住了对面同伴的头颅,她再也顾不得心疼,狂扭脖子就要断颈逃离!
傅长宵当即甩开胳膊转了两圈,将她的拉长的脖子缠在手臂上,落头氏的嘴角瞬间咧得极大,舌尖从嘴里飞出来,长得像能给自己洗个脸。
“想走?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傅长宵另一只手托着铜印朝她面门用力一砸,“轰!”火光四溅!
落头氏顿时爆作漫天的黑烟,在这团浓稠的黑烟里,一道红光倏然飞遁而去。
傅长宵持印一掷。
铜印划出一束金影,将这道红光打落在地,然后重重压在了印身底下。
傅长宵张手一抓,将之摄入手中,红光溃散,却是一张请柬。
另一边,凄厉的尖啸刺得易无殇耳朵发疼。落头氏痛嘶着松开他拼命后退,周身蒸腾出阵阵白烟。易无殇毫不迟疑,手中短刃往火光中一送,猛地戳进她的眼眶中。跟着往后一翻身,避开了随之而来的爆炸。
……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三仙桥,转眼就剩下傅长宵和易无殇了。
不对……
还有黑伞里的赵坚白和阿全。
易无殇脱了上衣,一边给自己治伤,一边听着黑伞里传来的关心之语,他有些好奇他俩的鬼样,但对方既然宁愿这样闷在伞里讲话,也不出来,恐怕有难言之痛。
特别是阿全,看起来很活泼,难道是死相过于凄惨么……
易无殇探究地问他们:“你们究竟是怎么死的?”
阿全擦了擦眼角像水龙头一样刹不住的眼泪道:“吃了水莽草死的。”
“水莽草?”易无殇缠绷带的手一抖,语气变得有些怜悯:“那你们现在成了水莽鬼了?”
阿全霎时眼泪失控,汩汩泪水从黑伞里涌出,紧接着,两道黑影从伞里流了出来。
突兀,且以坐姿的方式流了出来!
除了屁滚尿流,赵坚白想不出还有什么词能形容这样的出场方式。
“阿——全——你死定了!”他叫道。
阿全闻声立刻跳起来就逃:“可是,我已经死了啊,少爷。”
赵坚白骤然反应过来:“那你还不快回来!傅道长说了,我们不可以见生人!”
阿全摇头:“少爷,我们是鬼,普通人又看不见我们。”
说着,他把目光转向易无殇。
易无殇淡定的跟他打招呼:“阿全。”
阿全惊讶地冲赵坚白道:“少爷,他看得见我。”
易无殇:“……”
赵坚白翻了个白眼:“他又不瞎。”
“可我们是鬼啊……”阿全挠挠头皮,如果凡人随随便便就能见鬼,那真是见了鬼了。
赵坚白深吸一口气,尽量用温和的语气对他说道:“我们刚刚不出来,不就是因为傅道长给易大夫开了天眼。”
阿全一拍脑门,干笑道:“嗐,我把这茬儿给忘了。”
见他俩还是像以前一样活泼爱闹,易无殇不禁感慨道:“二位心性豁达,令人敬佩。”连死都不带改的开朗,谁不羡慕?
赵坚白耸耸肩:“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尤其像我们这样的倒霉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莫名其妙死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脱离苦海,那又何苦在还能存世的时候,尽做些不开心的事呢。”
易无殇定定地望他须臾,忽然道:“有傅道长在,你没必要担心自己不能脱离苦海。”
赵坚白心说:也是,就我这小身板,傅道长只需一个巴掌,就能送我脱离苦海。
不过他嘴上还是道:“傅道长为人和善,不会无缘无故杀我的。”
易无殇愣了一下,不是很明白杀他和帮他脱离苦海有什么逻辑上的承启关系,便道:“区区水莽草之毒,用投毒人的衣服煎水服下就能解开,何必扯到杀人?”
闻言,赵坚白和阿全浑身一震。
他俩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水莽草之毒能解?”
易无殇理所当然道:“不能解的话,你们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赵坚白、阿全:“……”你看我们笑了吗?
易无殇看着他俩的表情,沉吟了一下:“难道说……你们不知道吗?”
赵坚白、阿全:含泪摇头。
易无殇道:“那你们知道,给你们下毒之人的下落吗?”
阿全道:“我只知道,那些水鬼的顶头上司已经被傅道长打死了。”
“顶头上司?”易无殇问道:“那你们吃的水莽草都是这人的吗?”
阿全斩钉截铁道:“所有水鬼都必须听她的话,那水莽草肯定也是她的!”
易无殇点头:“那你们只要能找到此人穿的衣服,煎水服下,就能解脱。”
阿全听了,顿时有点着急,因为那倪老太死后直接就是曝尸荒野,根本没有被收殓,也不知道这两日有没有野兽将她叼走。
“少爷,事不宜迟,咱们得赶紧回去找人!”
赵坚白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如今他俩还被傅长宵拘着,这事儿必须得经过对方同意才行。
他转头看向傅长宵。
傅长宵正拿着那张鲜红的请柬看个不停。
“傅道长,我和阿全得回去找那个老妖婆拿衣服解毒,不知道可否放我们离开?”赵坚白冲傅长宵作了个揖。
傅长宵虽然在研究请柬上的古文,但耳朵也在听他们的对话,因此赵坚白一提要走,他便摆摆手道:“那你们去吧。”
临了,却补了一句:“不过,此去若是成功解了冤孽,你们就得自去地府安息,不可再在人间徘徊。”
说完,也不管这对主仆如何回去,又自顾自拿起请柬看了起来。
这张请柬入手细腻,上面虽然依照着一般的请柬规格,写着宴会的日期地点,却没有写宴会主人的名字。
不过请柬正中间,盖了一方大印。
缪篆的刻字不好辨识,其上还附着一缕邪恶的气息,因此他才没有拿着请柬请教书生,而是靠着自己的揣摩,辨认出是“燚王世子印”。
“这么看来,此物并非喜宴请柬。”
傅长宵也遵循过许多次职场约定成俗的交往规矩——喝同事喜酒。
所以,即便是古文样式的中式请柬,他也见过好几回,对比手中这张请柬,无论内容还是规格,都大不相同。
想到落头氏临死也要把请柬送出去,这场宴会恐怕不会简单。
“道长?”
傅长宵正寻思着,易无殇已经穿好衣服呼唤他离开。
他抬起头,此时已经快要天明,晨星寥落,天际微白,破晓的风寒冷但清新,万物在等待拥抱白昼,天空中的色彩已逐渐变多,景色愈发鲜活。
可眼下,鲜活的却只有景色……
他心头一动,管它简单不简单,胆敢滥杀无辜,就算他是天王老子,也得让他尝尝铜印爆头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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