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苏卿云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那一片仙气飘飘的芍药花,领路的小厮特别骄傲地说:因着我们夫人特别喜爱芍药花,老爷就花了重金从别处寻来这白芍药。细心栽种在这庭院中,又聘请了专门的花匠精心伺候,就为了供我家夫人观赏。苏卿云闻言感慨道:你们家老爷和夫人,真是一对鹣鲽情深的神仙眷侣。
因着周夫子跟楚先生关系匪浅,领路的小厮便把两人直接领到了楚先生的书房。两人落座,内院的丫鬟奉上清茶和小食就站到了书房的门外。苏卿云这才打量起这间书房,书房处进门便是八张木椅配着四张小几。然后就是一扇淡青色绣着白鹤祥云的简易屏风,透过屏风的轻纱能隐约看到后面的书桌和靠椅。
然而这些都不是重点,整个书房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右侧的六组大书架!在苏卿云了解到一本最普通的书至少都得2两银子起价时,估算一下这里起码有好几千本书籍!这哪里是书,这分明就是一座让人羡慕嫉妒的银库!不过现在的苏卿云并不缺银子,她更渴望的是收集这个时代的资料,好找出追杀她们一家人凶手的蛛丝马迹。
一旁的周夫子见苏卿云的神情变化丰富,便笑着解释说:这些书籍并不是楚先生自己买的,而是他教过的学生所赠。楚先生才学斐然,教过的学生功成名就之后,都提着礼物来拜谢老师。只是楚先生不愿意收任何财物,直到有一位学生送了两册孤本,被楚先生收下后,再登门拜访的学生就都改送书籍了。
听到孤本两个字之后,苏卿云的眼神就更亮了。这一屋子的书岂止是银库,这根本就是一座闪闪发光的知识金山!如果自己能得幸阅读一番,定大有裨益。原本对出版书籍并不热衷的苏卿云这会儿打起了精神,想着等会要跟楚先生聊的什么话题,才能一鸣惊人。继而可以打着拜师的名义,借阅他家的这些宝贝书籍。
坐了一会儿,晕车症状慢慢好转的苏卿云,此时才发觉自己有些饿了。见主人还没来,苏卿云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着摆在茶几上的糕点。一碟也不过几颗形状精致的糕点,苏卿云也不好意思全部吃完,就每碟取了两颗。周夫子见苏卿云在吃糕点,抬手把自己面前的糕点往她那边挪了挪。
正当苏卿云端起茶水来喝时,楚先生人未到声先至:非常抱歉,让你们久等了。苏卿云抬头就看见一双大长腿跨入门槛,苏卿云连忙把茶盏搁下,跟着周夫子起身迎接。周夫子抱拳笑着说:是我们前来叨扰恩师了。小云,这就是白鹤书院的院长,我的恩师楚先生。
苏卿云抱拳行礼道:见过楚先生。久仰先生大名,今日得见先生真容,是小云的荣幸。楚先生语气温和地说:不必多礼,请坐。苏卿云入座之后,这才看清对面男子的身形,一袭淡青色的素面长衫上,仅在袖口处和衣襟上寻到几枝竹子刺绣暗纹。
楚先生身材高大,目测有一米八以上,清秀的面容上带着一丝愁容。见他耳朵和脸颊有些赤红,苏卿云判定为肝火旺盛。周夫子恭敬地双手递上苏卿云之前书写的《学无止境》,楚先生并未多说,捧着书就阅读了起来。才翻了几页,就听到有丫鬟焦急来报:夫人突然血崩了。楚先生合上书,跟两人再次道歉,便抬脚准备跟着丫鬟前去。
耳尖的苏卿云听见丫鬟的话,赶紧起身跟上说:楚先生,我自幼跟随师傅学习医术。血崩非常危险,不得耽搁时间。你把我带上,兴许能帮得忙。楚先生此刻非常慌乱,也顾不得苏卿云是个年幼的男子,就邀请着一起赶到夫人的内院。书房门口值班的丫鬟见状,便暂时领着周夫子来到客房稍作休息。
推门而入时,只见楚先生夫人正半躺在床上,痛苦地捂着小腹,身下的衣裙已经是触目惊心的一大片鲜红的血迹。楚先生暴怒道:府医呢?怎么还没看见府医过来?正端着热水进来的丫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带着哭腔急忙回道:府医昨晚家中有急事请假回去了,外出请的医师还未到府。趁着两人说话的间隙,苏卿云已经给夫人把脉查看过了。
苏卿云起身作揖道:夫人现在腹痛血崩,情况十分危险!再耽误下去,可能有性命之忧。如楚先生相信我,我可以先行给楚夫人按压穴位止血。但按压穴位需要袒露夫人的小腹和脚腕,楚先生你意下如何?只见楚先生急红的脸上,因为情绪激动,额头上青筋爆出。
还未等楚先生回答,就听见他夫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颤抖的话:楚然,救我。楚先生便再无顾忌,向苏卿云作揖道:那就有劳小云公子帮夫人治疗了。苏卿云让丫鬟上前把夫人扶着平躺,并把小腹露出来。自己则就着旁边刚端来的热水洗净双手,再摸索到正确的穴位按压起来。
苏卿云一边按压着,一边吩咐楚先生派人去院子里挖一颗白芍药的根茎,去除头尾和细根,再削去外皮煎制成药端来。等到苏卿云按压到脚部时,夫人的血崩终于止住了。等夫人刚喝完药时躺下时,外面请的医师才匆忙赶来。被拉着跑得起气喘吁吁的医师,都没来及的歇一下,就先给夫人把脉。
可是越把越疑惑,不由地喃喃自语道:奇怪,这么凶险的血崩怎么止住了?苏卿云回道:先按压了关元穴和隐白穴,后煎制了白芍的药为夫人服下。医师一听,连连点头赞同道:这治疗血崩的法子委实不错。等回头看见站在身后的人,只是一位年幼的孩子时,老医师诧异了一下,但随即又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呀!
又转身望着楚然作揖道:楚先生府上即有能人,那我只能再开些温补气血的药材了。楚先生紧锁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躬身感谢。一行人退出内室,贴身丫鬟这才又端来新的热水,给夫人擦洗好身子,更换上干爽的新衣。外面的丫鬟抱着干净的被褥等着夫人起身更衣,就赶紧手脚麻利地把脏污的被褥全部换了下来。
三人又一次回到书房,楚先生放下了心中的大石,捧起茶几上的书籍认真地看了起来。阳光斜照穿过书房的门,排列成一束束淡橘色的光柱。偶尔被风扬起的细小尘埃,在光柱的照射下无处遁行。此刻的书房很安静,只听见楚先生翻书的声音,和屋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许久,才看见楚先生合上书页,抬头目光炯炯地望向苏卿云,半晌才缓缓地说道:云公子小小年纪,在学识上有如此造诣,实属难得。苏卿云起身作揖:感谢楚先生的厚赞。只是我现在年纪尚小,以后还有更远的路要走。正所谓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我仰慕您已久,想拜入楚先生门下学习。
楚先生: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说的不错!看来有了此珠玉在前,我的题词已成鱼目,无法拿出手了。云公子的确是个难得的可塑之才,你既有意拜师,那便纳入我的关门弟子吧!苏卿云闻言,连忙撩起前袍跪在地上拜谢。见证这一切的周夫子,此时心里酸得直冒泡。但转念一想,苏卿云跟着楚先生前途更加光明,顿时又倍感欣慰。
楚先生转身到屏风后拿来笔墨,让苏卿云把刚才话语当作题词,写在了原先预留的空白扉页上,并要求苏卿云把自己的名字也一同写上去。苏卿云写完并落款叶小云,楚先生便接过毛笔在后面添上:楚然力荐。并在一旁加盖上了云鹤书院的印章。鉴于油墨未干,楚先生就把书摊开放在茶几上,并用镇尺压住一角防止被风翻动。
见来此目的达成,周夫子率先请辞。夏天白日较长,此时紧着点行程,还能趁入夜之前赶回葛水镇。楚先生一再挽留用饭,周夫子却因为明日还需要授课,不愿意耽误行程而婉拒了。原本苏卿云想跟随着周夫子一同回去,但想到自己刚拜入楚先生门下,没有可以拿得出手的拜师礼。
于是,苏卿云就同楚先生建议说:楚先生,您夫人现在身体还非常虚弱,我想尽绵薄之力协助她调养一下身体。楚先生闻言自是求之不得,当即热情邀请苏卿云在府上留宿。考虑到弟弟和妹妹还在客栈,就决定明日再携家人正式登门拜访。楚然便亲自把两人送到门外,挥手告别。
见马车已经驶离楚府很远,苏卿云这才向周夫子道歉说:周夫子,请原谅我的自作主张。周夫子摸了摸胡子调侃道:呦,总归是想起我了,私以为你是那过河拆桥的无情之人。苏卿云诚惶诚恐道:万不敢如此,我……周夫子抬手打断了苏卿云的话:不必解释。我还能不知道你小子是看上了楚府的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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