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但凡不抢我的案首,不夺我的财富之法,我也不会兜兜转转,变成这般模样!”柳文岳看着监舍的人群,咬牙切齿。
当初,自己的愿望,就是靠着未来的各种知识,白手起家之后,吃最好的,喝最好的,美滋滋的享受着繁华,做一个可有可无的大唐帝国小百姓!
看看贞观之治的盛世!
弄几个菩萨蛮……
要是再弄几个阉过的昆仑奴,声调古怪的喊一声老爷……
不枉此生!
甚至当初最大的梦想就是,要是活到李白出生,让他认个干爷爷,让他给亲爱的干爷爷多写几首诗……
结果呢?
结果,这该死的宗族,该死的世道,逼着自己一步步走到现在,自己现在必须参与进来,参与到贞观之治的建设,自己都不知道,大唐的未来,会因为自己的存在变成什么鬼样子!
太多太多人,也许之前可以浑浑噩噩的,简单,快乐的活着。
现在呢?
没机会了!
他们会被裹挟进时代的潮流!
他们的日子,可能会生不如死……
运气好,三代之后,一切会终结,后辈可以感恩先辈吃了几代人的苦!运气不好……子孙后代和他们一样生不如死,更绝望的是,他们没见过光明,没有半点深夜可以慰藉内心的东西!运气最差……一切的一切,都烟消云散,一切会重新轮回!
“柳文岳……文岳……我是你二叔!”
“侯……侯爷……封侯了?”
“柳文岳,咱们当初还一起活尿泥呢,你忘了?”
“我是你爷爷的亲哥哥,你快放我出去!”
“文岳……我就说你不是反贼,他们一个个都把你八辈祖宗都骂了!”
吵吵闹闹。
认出柳文岳的那么一瞬间,牢房里好似沸水的锅,有人激动,有人忐忑,有人藏着自己的羡慕嫉妒恨,这一刻,人类的情绪,好似都集中在这些人神色上,五彩缤纷,争奇斗艳,他们激烈迸发出最朴素的感情,就是想要引起柳文岳的注意,活下去。
“你们,配活着吗?”柳文岳眼神奇怪的扫过众人,好奇的质疑道。
噤声!
瞬间,噤若寒蝉!
现场,好似被寒冰冻结。
所有人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
最后。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族长柳无畏身上。
原本蹲在墙角位置的柳无畏,站起来,走过众人让出的小道,脸上带着几分无奈道:“你都是侯爷了,怎么还这么……天真、幼稚?宗族死光了对你而言,除了出一口气,还有什么好处?
侯爷……那个位置更加凶险!
你一个人,若是没有族人、乡党为你查漏补缺,你能走到对岸吗?”
老一套!
又是老一套!
宗族、乡党……
好似,除了他们,这世间就再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聚在一起是为了财富,所以,相当于渡让一部分权力收买这些人,让这些人为自己保驾护航!因为权利聚、因为权利散……甚至要包庇这些人为非作歹……这就是交换条件之一!
是啊。
贱民受的伤害越多,越能让他们体会到权利的滋味,越能忠心耿耿的为自己保驾护航!
这正常吗?
先贤早就说过……志同道合为同志!
为什么不去用理想聚集起来陌生人?同志们为了同一目标,一起前行,岂不美哉?
理想被忠义替代,再之后……忠义的替代词成了傻子,驱使傻子去死,这才是聪明人……
春秋战国已经把人类的思想几乎聊完了,可人类太他妈聪明了,偷换概念,遗忘曾经……人类能活到现在,也是神奇。
见柳文岳不为所动,柳无畏沉声道:“柳侯,可否找一密处,私语片刻?”
当然可以!
我踏马要看看你怎么狡辩!
让狱卒打开监牢门,带着去了刑讯室……
琳琅满目的刑具,特别是靠墙中间位置的那个大十字架。
不等柳文岳戏谑的说上一句……柳无畏。我看你像耶稣转世啊……
柳无畏自豪的开口道:“就算你放弃宗族,宗族也死不了!扶风柳予我一个条件,那就是活着,恶心你,掌控你!只是,我没有同意!一群被蛮夷换种的杂柳,也配吸纳我们入堂!
至于河东柳……更扯淡!他们源于芈!
根本不是一路人!
我们这一支柳,虽然弱小,可我们才是正真的柳,源于上古无限荣耀的姬姓!”
一句话,直接把柳文岳干沉默了。
你可别唠了。
姬姓是踏马万姓之祖!
硬唠的话,后世起码大半人,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点姬姓血脉!
还以为对方会说什么私密事情……
就这?
柳文岳难免有点失望。
“文岳,我们这一支,这么些年,一直都希望重复祖上荣光!而你,是距离我们成功最近的一次!”柳无畏的眼神,好似有光,低声道:“百年的王朝,千年的世家,有朝一日,你我柳氏,如河东柳一般天下读书人叹服、敬仰,犹未可知啊!
接下来。
你应该狠手处理我这一支,对所有长老也一样,最好是先杀一半,留一半,也好慢慢接手宗族的一切!
剩下的人,就干净了,而且也不敢炸刺!
你也算是给了天下所有关注此事的人一个交代!
未来朝堂之上,要做到谨言慎行!
你既不是皇帝的老臣。
咱们家族底蕴和那些人比起来,尚浅。
你需要做的就是养望!
凭借你的文名,慢慢的养望,多多培养门生子弟,若有几分才华,便联姻,把他纳入柳家,除此之外,还要多多培养家族子弟……几代人之后,我柳氏未尝不可入那五姓七望,未尝不可让朝堂成为家族子弟展现风采之地!”
柳文岳一阵沉默。
他竟然从对方激动的语气,炽热的眼神,看到了一种……殉道者的风采!
遗憾的是,他的格局太小了!
而且,大汉已经亡了!
要是这么发展,就算是成了……
安禄山微微一笑……
黄巢微微一笑……
有用吗?
没用!
为什么人们总是追求一家一姓之私,而不是天下之公?
如柳无畏之人,怕是如过江之鲫!
思想……
思想啊……
柳无畏看他依旧一言不发,便恼怒道:“我知道,你恨我、恨长老们所作的一切,从而迁怒宗族……你想要的是一个公平!
公平……这是多么奢侈,且可笑的东西!
何为公平?
几千年来,我们怎么一步步苟延残喘至今的?一代代人去死,一代代去传承他们的勇武,将他们的孩子养大,让香火传下去!公平……分不清!根本分不清!若是真的分的清清楚楚,就没有如今的柳家!更没有你我!传承早不知断在祖上哪一代!
宗族,不能分你我,不能讲所谓的公平,所谓的道理!
这个世界,很残酷!
活下去!
宗族的任务就是尽可能让更多的族人活下去!
我们也只能用最小的代价,去博最大的利益!
你知不知道,官场险恶,商贾卑鄙,一个不慎,有可能会死,有可能会变的又脏又臭,被人鄙夷!
你知不知道,当地官吏叫你什么?叫你小财神啊!
无数的家族耻笑我们,嗤笑柳家除了你这么一个逆子!
如果是目光短浅的家族,你曾经所作的一切,早就被在祠堂乱棍打死!
人如玉石,就该去打磨!
你应该感恩你曾经所受的磨难,如果我们不闻不问,恭维你,捧着你,那才是放弃你,把你当做家族的养料!当你有任何引发家族风险的事儿,我们会迅速切割,我们享用着你创造的财富,我们会冷静的看你去死!
你应该感谢宗族,更应该感谢你这一支的祖辈!你们几代单传,你的父母,你往上数好几代先人,都为宗族而死,当你展现出自己的能力之后,我们很开心,甚至已经决定让你成为下一代族长!
族长的位置,不好坐!
你要冷静,要时时刻刻权衡利弊,一切都是为了家族!
如今,你为国侯,你可以有一些小任性,可以杀我,杀长老,杀一切一切和我们有关的人!
但是……你不该彻底的放弃宗族!
这个世界,没有宗族,是活不下去的!
死后,你又有何颜面,去面对祖先?你能告诉他们,是你亲手毁掉了整个宗族?亲手断绝了柳氏香火?你……你这么做是不行的……”
说到最后,柳无畏语气中竟带着几分哀求。
对于以家为国的人而言,柳文岳的叛逆,让他绝望!
更绝望的是,如今柳文岳就好像是不谙世事的孩童,他手持利刃,而他们是捆住手脚的牛羊……他们只能期盼这个孩童,稍微懂点事,聪慧一些,不要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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