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萧乐白慢慢伸出手指,正要抚上面前这张吹弹则破的脸。
“呦……大司乐,九爷,你们还没走?这是在等我吗?”身后不远处,颜聿的声音悠悠传了过来。
秦玖正在想如何劝说萧乐白不要再对她有那种心思,所以,浑然没有察觉到萧乐白的手指想要抚上她的脸。但是,匆匆赶来的颜聿却是一眼就看到了。
他方才在殿中,好不容易得了庆帝的保证,说不会将秦玖赐婚给萧乐白,这才快步出了大殿。他原本是要出去追赶颜夙的,谁想好巧不巧,偏巧便看到了这一幕。
迷离月色之下,只见萧乐白含情脉脉地伸出手指欲要抚上秦玖皎白的脸。而秦玖,似乎正在想什么,银牙微微咬着唇,宫灯正好照在她脸上,让颜聿清楚地看到她唇瓣漾出的一点红痕,在白皙的脸庞衬托下,宛若雪上胭脂,说不出的别样的妩媚。
颜聿怔了一下,倘若,方才秦玖没有拜托他让她阻止萧乐白的请婚,大约,这个时候,他会把眼前的情景当做是郎情妾意。这种境况是很刺眼的,最刺眼的是,秦玖身上披的还是萧乐白的披风,他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出声惊散了他们。
萧乐白收回了即将伸到秦玖脸上的狼爪,回首朝着颜聿一笑,“严王叔,我们不是在等你。”萧乐白对秦玖温柔,但不代表他对别人温柔,其实他为人极其孤傲的,一般有才华的人都是这样,恃才傲物嘛。
倘若别人听到萧乐白这句话,大约就知趣的走了。但颜聿不会,反而更无赖地站在了两人身前,眨了眨眼道:“我们?大司乐,本王怎么记得,方才皇兄并没有赐婚给你们两个,怎么一转眼工夫你和九爷就成我们了?九爷和你,怕还称不上我们吧?是不是九爷?”
秦玖正盘算着怎样说服萧乐白,颜聿来的恰是时候,她唇角邪魅一勾,“大司乐,多谢你喜欢我,我也很高兴。只是,我不想嫁人,而且,”秦玖似乎有些为难地说道,“我喜欢年纪小一点的少年,或者,像严王叔这样的有魅力的男子。”
颜聿挑了挑眉,走到秦玖身边,伸手将她身上披着的萧乐白的披风解了下来,手一扬扔到了萧乐白身上。
披风之下,秦玖只着一袭浅红色布裙,今日耕织节,她也尽量穿的极朴素,裙摆暗绣繁复花纹,藕荷色宫绦系出纤纤细腰。
颜聿将自己身上的披风罩在了秦玖身上,顺势揽住了她的腰肢,淡淡勾唇,似笑非笑,“大司乐,你听到了吧!”
萧乐白温雅一笑,眉眼间依然柔情似水,雅静如波,他慢慢地开了口,“听到了,但我不信!我还是不会死心的!”说完,他解下腰间酒葫芦,仰面饮了一口,径自而去。修长的身影逆着冷月而去,寂然有出尘之致。
秦玖轻叹一声,她对于各式各样的爱慕者早已习以为常,但却是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来拒绝别人。最后还没成功,着实有些失败。
颜聿皱了皱眉头道:“还真难打发,不过,皇兄已经答应不会为你和他赐婚,你可以放心了。”
他慢慢放开揽住秦玖腰肢的手,两人隔了一段距离,一起向前走去。
秦玖侧首望见他淡薄的侧脸,问道:“王爷,你心里肯定不大舒服吧!?”一直喜欢的女子,就要嫁给别人了,以颜聿的性子,秦玖觉得他似乎不该这么淡定的。
“你心里舒服吗?”颜聿淡淡问道。
秦玖摇了摇头。
夜色之中,有琴声乍起,飘忽杳渺,如清秋暮雨,缠绵婉转。大约是哪个宫中的妃子在奏乐吧,这乐音却恰好合了二人心境。
“我们去喝一杯如何?”颜聿忽道。
秦玖苦笑了一下,颜聿还真当她是他的兄弟了。不过,他们两人如今也确实是有些同病相怜的。
“去哪里?”秦玖问道。
“跟我来就是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我想你应该没有去过。”颜聿领着秦玖快步向外走去,两人出了皇宫,乘坐马车到了梨园阁。
秦玖原以为颜聿会带她到无忧居去,没想到他竟带她到了凤鸣阁。
凤鸣阁是一个戏园子,早在几年前,是一个极不出名的戏园子。这几年,却一跃而成为丽京城最出名的戏园,它的出名倒不是因为它的豪华气派,而是因为颜聿颜玉衡在这里登台,且只在这里登台。
他登台只是因为心情好,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就来这里玩一玩,也不要收银两的。也无人点阎王的戏,自然那是因为点也点不到,也无人敢点。他唱戏全凭心血来潮,所以,戏园子也并不在外挂招牌,说今儿阎王会登台。因为你挂了招牌,可能他不会到,不挂招牌时他反而来了。
当年,秦玖和昭平公主听说这个新来丽京的王叔会唱戏,且在凤鸣阁登台唱,这件事将庆帝气得不轻,但却勾起了她们的好奇心。很想知道这个王叔是怎么唱戏的,两人曾经女扮男装来这里包了二楼一个包厢,守了几日,也没见到颜聿登台。
“本王今日先请你看戏,再请你喝酒!”颜聿懒懒说道。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时,就会唱戏?”秦玖从马车上下来,仰望着面前灯光璀璨的戏园子,以及高高悬挂着的金漆匾额上的遒劲大字。
戏楼外头的街上,摆着许多卖小吃的摊子。秦玖目光一亮,朝着跟随在后面的枇杷招了招手,枇杷会意地过去,买了一大把吃食。
颜聿皱眉,幽黑的眸中闪过一抹星芒,“这些东西,你一个人吃的下?”
秦玖眯眼笑道:“心情不好时,就能吃得下。”
两人还没进凤鸣阁的大门,早有守门的小厮看到了颜聿,先是一惊,然后是满脸狂喜,小跑着奔了过来,躬身施礼,“七爷,您好久没来了。大家都念着您呢,今儿,您要登台吗?”
在凤鸣阁,颜聿命大家叫他七爷。
颜聿背着手点了点头,淡淡吐出两个字,“《出将》”。
小厮高兴地答应一声,命人去准备了。
秦玖随着颜聿进了凤鸣阁,原本,戏台上正演着一出《夜奔》,但是,他们一进去,戏园子里一多半的人都舍了戏扭头看颜聿和秦玖。
颜聿的邪魅倾城,秦玖的绝美妖娆,绝对比戏台上的戏要养眼。
“带九爷到二楼包厢。”颜聿唇角挑着邪魅的笑意,淡淡说道。
小厮答应一声,便领着秦玖和枇杷向二楼而去,而颜聿自去后台化妆。
“今儿严王叔要唱《出将》,太好了,今日可来对了。”
“王叔好久没来了,也好久没唱《出将》了,我还以为王叔不再来了呢。”
窃窃私语声,带着难言的兴奋。
颜聿在这里,还是一个名角。
小厮领着秦玖到了一个包厢,这个位子是最好的,正对着中间的戏台。座位前面还摆着一张窄窄的几案,上面摆着数盘糕点,一壶清茶。
秦玖方落座,便听得“锵”的一声,好戏要开锣了。
上回在无忧居颜聿扮的是花旦,她没认出来他,倒是一直瞅着盼馨扮的小生看了个够,今儿倒要好生看一看颜聿是如何唱戏的。
这出戏是《出将》,颜聿演的是李飞,手中耍一杆长枪,表演的便是挑滑车。
当初,颜聿和聂仁所比赛的挑滑车,便是这戏里的一个桥段。
这出戏,是一出悲剧。
敌军掳走了小将李飞心爱的女子,他一人单枪匹马攻上了敌军山寨,一把长枪杀的敌军落花流水,逼得敌军启动了机关,将一辆辆尖头包铁的大车从山顶滑下,车子本身足有三百斤,再加上从上而下的冲力,加起来足有上千斤。李飞被逼在狭窄的山路中无处可躲,只得用长枪将铁滑车挑了起来,挑了六辆,但是最后,李飞还是因为力竭而被第七辆铁滑车压死,他没能救出他心爱的女子。
秦玖原以为以颜聿这样一个花花王爷怕是演不好李飞这种重情重义的男儿的,但是,她似乎想错了。
锣鼓铿锵中,小将李飞出场了。
起先只是一个背影,一袭银甲,手中执一杆长枪,和着乐音耍着长枪。
突然一缕笛音吹透,有小卒过来报李飞的心上人被掳,李飞“呀、呀、呀……”地发出一连串的悲音。
这声音,就好似失了伴侣的孤雁的哀鸣,手中的长枪掉落在地上,其人手臂颤动不已。
虽然还没有开唱,秦玖却已经被这悲音镇住了。
随后,李飞转身一个亮相。
明亮的盔甲下,一张勾画的脸,俊美中带着逼人的英气。
秦玖见过颜聿扮的花旦,绝美而倾城。她没想到他扮的李飞,竟是如此的,坦荡、洒脱、英气。
月琴声起,颜聿开始唱了起来。
毫无疑问,他的嗓音是极好的,浓烈而不失清润的沙音,穿透戏院重重的人群,带着那股渗透人心的悲伤,清清晰晰地钻入到秦玖耳中,让她几欲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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