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往北,瑾佑头微靠在车厢上,视线透过时不时被吹起的车帘,望着车外一晃而过的路面发呆,马车有节奏的轻微摇晃让发呆的瑾佑思绪渐渐变的迷糊起来。
而龙景郢则安静的坐在软榻另一侧,手里正捧着一本册子仔细的翻阅着,时而微不可查的皱一下眉心,但就在瑾佑打瞌睡快要失去支撑的一刻,龙景郢眼疾手快的伸手一把扶住瑾佑,瑾佑顺势倒在了龙景郢的怀中。
龙景郢速度很快动作而且尽量放轻很多,瑾佑安静的靠在他怀里,闭着眼睛气息均匀。龙景郢放下了另一只手里的册子,伸手轻覆在瑾佑额头上,温润的掌心贴在瑾佑细腻微凉的皮肤上,瑾佑本能的想要避开,龙景郢微微收紧手臂将瑾佑固定在怀里,确认过瑾佑并没有什么生病后,龙景郢把身边的披风轻轻的盖在瑾佑身上,然后自己保持着姿势开始闭着眼睛养神。
瑾佑今天早上按照静涵的吩咐服用了治疗内伤的药物,感觉自己胸口慢慢的舒畅了一些,只是精神上却要比平时差一些,想来应该是这药物的副作用,坐在马车上龙景郢就在她的身旁,所以她也不用担心自己会有什么危险,便随着药性睡了过去。
马车一路奔驰,几乎一上午都没有停过,看着太阳已至当空,连续跑了两个时辰即使他们不累,马也饿了,需要停下来喂食补充体力,于是幻冥找了个合适的草地把马车停了下来,然后下车拉住马头稳住马车,幻霓下车后伸手掀开车帘,抬眼便看到车内瑾佑正靠在龙景郢怀内沉睡,阳光从她掀开的车帘后闯入,洒落在两人青色和黑色层叠的衣摆上,幻霓刚想开口,龙景郢便睁开了眼,眼神透亮,幻霓适时的把口中的话咽了回去,然后悄声放下了帘子。
幻冥看着幻霓又放下了帘子,问道:“怎么了?”幻霓走到幻冥身边说道:“你小声些,夫人睡着了,主子让我们等一会儿。”幻冥看了眼马车的帘子,然后一手用力拉住马头,一手安抚它看到草地后有些急躁的情绪。
车内龙景郢动了动自己有些麻木的手和肩膀,然后轻声对瑾佑唤道:“瑾佑,已经到了午时,起来吃些东西再睡。”瑾佑听到声音勉强睁开了眼睛,看到眼前近在咫尺的俊脸,眼中闪过一丝紧张,立刻低头掩饰过去。瑾佑坐直身体,活动一下自己的手脚后想把身上披着的黑色暗云纹锦缎披风取下来,龙景郢却伸手阻止了她的动作,而且还帮她系好领口的带子,说道:“车外空旷风大,你披着下去免得着了凉,我们要在这休息一会儿,让马也歇歇脚。”
瑾佑没有阻止,任由他有些笨拙的帮自己系好带子,瑾佑微低着头,正看着龙景郢的衣摆有些发呆,墨色暗云纹的锦缎面料因为长时间被压着而起了生硬的褶子。看瑾佑穿戴好后,龙景郢起身去掀起车帘,幻霓已经等候在车旁,龙景郢先下了车,随后一身男装的瑾佑也从车内钻了出来,幻霓扶着她下了马车,宽大的的墨黑色披风包裹着她,身形显得更修长,没有内力护体的瑾佑如常人一般,秋风一吹,顿时感觉微微一阵寒意袭来。
幻冥把马车拉到了旁边的树下,把马也放了开来,让它牵到水草丰腴的地方休息,然后取出一包精饲料给它喂上。而龙景郢和瑾佑走到另一边,旁边正好有棵倒下的粗树桩,正好适合坐下歇息,幻霓拿出准备的干粮,是一包干干的饼子和两个保温的水袋,瑾佑接过水袋,龙景郢则拿过干饼递给瑾佑,说道:“且暂时垫垫肚子,傍晚我们就能赶到下一个镇子,到时候再吃些热饭菜。”瑾佑接过饼,她以前出门也常吃这样的饼,便携还不易坏,瑾佑用手把饼撕成小块,然后就着水袋里的温水一口一口的吃着,就像平日里吃着珍馐佳肴一般。
而在一旁的幻霓和幻冥看到这样的瑾佑一时心里充满惊讶,在他们的认知里,像瑾佑这样的大小姐从小便是吃着燕窝鱼翅长大的,怎么会吃这样的粗糙食物,就像他们认识的那位婉儿小姐,她即使饿肚子也不愿意吃这无味而又干硬的饼。而龙景郢却没有一丝惊讶,两人相对无言,只是顾自吃着手里的干饼。
几天的相处下来,幻霓心细自然是看出了很多端倪,他家主子和夫人的关系十分奇怪,虽说是夫妻,但却能感觉到他们之间带着一定的距离,两人间也并没有其他夫妻间的亲热,在外人眼中,帝后间是恩爱有加,但这几天幻霓知道了传言果然都不是真的,帝后私下两人恩爱也许谈不上,只能说是相敬如宾,这一路上主子对夫人明显是已经上心了,听到夫人遇到陌生人搭讪,主子可是甩下了一群人立刻赶了过去,包括这路上夫人犯困,主子居然当了一路的靠垫,而夫人似乎一直都止于恭敬有礼。
吃完干粮,幻霓递上手帕让瑾佑擦手,瑾佑接过帕子随口道了声谢谢,幻霓一时呆愣不知该说什么了,瑾佑看了眼呆愣的幻霓,说道:“霓姑娘也去吃些干粮休息片刻,出门在外我也有手有脚的,不用总跟着伺候。”听了瑾佑的话,幻霓习惯性的看向坐在旁边的龙景郢,龙景郢开口说道:“你和幻冥也去吃着东西,休息一下,半个时辰后我们继续赶路。”幻霓抱拳回道:“是。”然后转身拉着正往这边而来的幻冥往另一边处走去。
等两人走开后,龙景郢开口说道:“他们是从小就跟着我的,是侍从也是主仆,你作为夫人不必对他们这般客气。”瑾佑有些奇怪的看着龙景郢,说道:“他们是你的亲信,对你来说是主仆侍从,我虽是你的……”瑾佑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身份,转而说道:“难道客气一些不对吗?”听了瑾佑的这番言论,龙景郢一时沉默下来,思考后又觉得瑾佑此话说出来也确实没有错。瑾佑眼神望向远处,口中呢喃的说道:“而且他们对我恭敬也是因为我是你的皇后。”听到瑾佑的话,龙景郢忍不住惊讶的看着瑾佑,她心中原来是如此透彻,难道这就是她一直疏离的原因?
想到这个问题,龙景郢突然微微皱眉,但很快掩饰过去了,起身望着远处说道:“坐了一上午马车,手脚都有些酸麻,瑾佑陪我去那边散散步,我看着那边风景不错。”瑾佑没有拒绝,能活动活动筋骨自然是好的,但一想到龙景郢感觉手脚酸麻,脑中就突然联想到自己上午在车里靠着龙景郢睡了一上午,瑾佑原本被风吹的没有血色的耳廓也忍不住染上了一抹红晕。
两人走了一会儿,看到不远处的一片浅河滩,一条长河再草地上蔓延,如同一条银色丝带一般轻柔的覆盖在深色大地上,中午的太阳洒在水面上泛起金色的波光,靠近河滩的浅水处水色清澈见底,正好能清晰的看到几尾小鱼在石缝间觅食打闹。
两个墨黑色的身影一前一后的沿着河滩闲逛,一路往北,到了此处成片的茂林明显变少了很多,路边更多的是一片片草地和灌木,而这条河滩对面也正好是一片视线开阔的草地,时不时有几只野兔从草丛中奔出来到河滩边喝水。
龙景郢走到一处视线较为广阔的地方停了下来,入眼的是一片自然景色,北方的风景不同于郡城的繁华,地广人稀,虽在秋季草木枯萎显得萧条了很多,但当大片的草地逐渐褪去青色换上了金色的外衣,也是别有一番壮阔。瑾佑站在龙景郢旁边,同他一起眺望着河滩对岸,龙景郢先开口问道:“瑾佑,你可想知道是谁指使金瑶对你动手的?”这么一问,瑾佑有些疑惑起来,金瑶背后还有什么人?
龙景郢转头看了眼瑾佑的表情,没有遗漏掉她的疑惑,于是继续说道:“金家是第一皇商,之前金家和于家关系一直很密切,只不过这次的事中虽然于相把自己摘的很干净,但金家这么多年一直帮于家暗中经营的北燕通商线路还是暴露了,金家这些年每年都要暗中往北燕送一大批物资,但是一到北燕境内却再也查不到一点踪迹。”瑾佑虽然猜到了龙景郢这次会要去北燕,但是却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
瑾佑转头看向龙景郢,说道:“那皇上您还真是好计策!”龙景郢感受到了瑾佑奇怪的语气,但他很坦然的回望过去,瑾佑眼中很平静并没有看不出一丝怒意,但龙景郢还是忍不住想要解释道:“让她刺杀你真的不是我的授意。”瑾佑却纹丝未动,连眼神都没有一丝闪烁,龙景郢微沉下了脸,似乎因为瑾佑对他的不信任而有些不悦,语气也凝重了几分,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朕说过会保护你的安全就一定会做到。”听到龙景郢说出这句话,瑾佑却别过脸看向别处。
就在龙景郢以为自己已经很明白的说出自己的心意,而瑾佑也应该听明白的时候,瑾佑却突然开口轻轻的说道:“若是朝堂中没有了于相,后宫中没有了太后和贵妃,穆家如日中天的时候,您还能护得住我的性命吗?”就这么淡淡的一句话,如一道雷一般打在龙景郢的脑中。
等一切都平复了,瑾佑最好的归属大概就是从世上消失,只有这样才能让朝堂稳定平衡,龙景郢也能把整个政权都收归到自己手里,当初瑾佑同他一起走上高阶的时候,瑾佑最后的结局便早就已经安排好,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收复朝堂政权的局,穆家也只是他手中的棋子,当一切尘埃落定后,他自然不会让穆家成为下一个于家。
龙景郢凝视着瑾佑的侧脸,那张脸很普通,在万千佳丽里更是普通的不能再过普通,若不是当初选秀时他在台上看到台下所有人都万分恭敬,而唯独站在角落里的她却点着小脑袋打瞌睡,恐怕他并不会注意到这个丫头,他当初只是想惩罚她一下,所以把她留在宫里做了宫女,之后连他自己都忘了这事,却没想到她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宫内混的很是安稳,还能得到自己宫里姑姑的赏识。
龙景郢收回了自己的眼神,两人又瞬间恢复一如往常的沉默,龙景郢原本以为不在宫里瑾佑可以不再那么疏远自己,但今天他似乎明白了,瑾佑自己心里有着一把尺,时刻丈量着他们间的安全距离,他若想靠进她就会退远。龙景郢最后只能叹了口气,说道:“瑾佑,有的时候,朕又不太喜欢你这般聪慧。”这样一句话似乎把原本尴尬的气氛冲淡了许多,瑾佑不怒,反而微微一笑,自言自语的说道:“有时我也不太喜欢。”听了瑾佑的话,龙景郢瞬间也露出了一抹笑,这个丫头仿佛还是当年那个听着琴声打瞌睡的秀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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