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二哥问我芳芳的事,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那天晚上十点钟之前陪红旗县长打乒乓球,十点钟之后和晓阳研究了基本国策,研究完晓阳就睡了啊。这两天一直在搞奠基仪式,根本没有时间和晓阳说这些事。
二哥见我犹豫,就道:“抓紧问问吧,芳芳那边我有压力。”
有啥压力?
二哥有些难为情,用脚一下踢飞了脚下的土块,慢悠悠地道:“芳芳有了,两个月了”。
虽然已经扯了结婚证,属于国家承认的合法夫妻,但是没有迎亲拜堂,在老家人的眼里,这种婚姻关系并不被认可,特别是芳芳和娘家人,都将会承担很大的压力。
我马上将晓阳关于婚房的事给二哥说了。二哥皱了皱眉,就道:“三啊,你说我当哥的结个婚,不是大哥的房子,就是老三的房子,说出去还是让人笑话。公安局的家属院,要明年才拿得到房子。所以,三,芳芳考试这件事,你要上心啊。”
我也感觉到了有些压力,就松了松领带,二哥,两三个月了?我想着前两天晓阳,又想起了文静,嘴里本想说漂亮女同志的话都不能全信,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想着考试这事,如果芳芳的成绩太差,没有达到合格线,这就是原则问题,原则是晓阳的底线,我和魏昌全并不熟识,魏昌全又是前地委书记周鸿基的秘书,直接上门未必别人就买面子。算着时间,阿姨这两天也就回来了,只有让晓阳问问阿姨,这事如何去办。既不违反原则,又能解决问题。
在返回地区的车上,虽然开着空调,但制冷的效果并不算太好,中巴车上依然有些热,汽车上了两高路,刚才大家还不时再交流。陈东富看着窗外平坦笔直的高标准公路,心里仍然不愿意接受现实,手里的皮包是越抓越紧,暗暗地道:“真是官官相护啊,连乡里都没去,只在工业园区和城关镇转了一圈,在工业园区督导工业园区,这不就是豆腐渣上供糊弄神仙嘛”。
这个时候已经有鼾声传来,虽然不是很响亮,但足以打破车上的宁静。陈东富作为行署秘书长,对于这不和谐的声音很是敏感,看方向是钟毅乘坐的那个区域,仔细辨别了一会,确定了打鼾的就是钟毅。陈东富心里很是痛快地道:人不能不服老啊,一个车上就钟毅睡觉,老年人的精力确实不行啊。也只有地委书记,敢在行署专员面前如此肆无忌惮,看着旁边的秘书长郭志远,心里又骂道,都是秘书长伺候人的角色,人家就是地委领导,自己想搞个县委书记都搞不成。这郭志远也是个墙头草,估计现在的钟毅别说打鼾,就是放屁这郭志远都要举手说自己放的。
但往深里一想,自己就又暗道,陈东富你这是个什么心态,别人睡个午觉你就能臆想出这么多内容。人家这是心底无私天地宽、人家这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想着想着,自己也就睡着了,颠簸之中,陈东副忽然觉得小护士陈利甄出现在了车上,慢慢地走到了自己的身边,满面春风地道:“富哥,您都当上专员了,何必亲自到一线啊,来宽了衣裳,我给您放松放松。正十分惬意地感受着这小护士的温存,突然门被撞开了,监察局的老牛带着枪就朝自己走来,一个激灵,人也就醒了。”
旁边的财政局长罗正义正拍着陈东方,见陈东方醒了,就悄声道:“秘书长,您可真是做梦都不忘工作。”
啊,见笑见笑。我刚才说梦话了?
罗正义侧了侧身道:“富哥,压力别太大了,晚上您到财政宾馆,咱们一起学习文件。”
而学习文件,也是陈东富几人的暗语,学文件就是打麻将,专题会就是按摩,而搞搞调查研究,就是吃饭喝酒。
陈东富环视一圈,车上的人多数都在沉睡,并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心里暗道,这次又欠了老罗一个人情,以后可不敢再当众午睡了。
县委大院里,魏昌全拿着这次的考核名单,看着众人参差不齐的成绩,心里感叹道:“看来,县里的干部文化水平差异很大啊,最高的都是接近满分,就比如这个刘建国,最低的也是惨不忍睹,但大部分都没有上六十分。
考试之前,县里的文件对外就已经明确,本次考试的分数并不对外公布,因为这样的选拔性考试,看的不仅仅是分数,一张试卷定高低是最公平的,但放在这个时代背景下,却不是最为合理的。所谓的合理,以领导满意为合理。考核更多的还是在于干部的综合实力。
最近魏昌全的办公室人来人往,大家无不关心这次考试。毕竟这样的政策性考试并不是每年都有,而这次只要自己点头,很多人都会逆天改命。但魏昌全心里也清楚,目前来看僧多粥少,面面俱到做不到。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这时候才想起,钟毅常讲的领导干部最大的本事一手抓发展,一手抓平衡,这个平衡也就是各方利益的平衡。作为外地干部,顺水推舟的事可以做,但断人前途的事并不想做。心里感叹一句,我是凡人不是仙,遇事只能问苍天。算了,这个时候,还是先问问姜艳红副部长吧。
姜艳红是组织系统的老兵,从参加工作就在组织部,王满江在的时候,自己并没有什么权力,如今魏昌全是县委副书记兼任组织部长,又是县委农委的主任,平日里除了组工工作之外,还有党群和农业口子上的工作,所以魏昌全就将不少的权力都放给了姜艳红,姜艳红在人事上的话语权也是越来越重。
魏昌全手里翻着考试名单,直截了当的问道:姜部长,县里这种政策性的考试,选择的规则是什么那?”
事实上,选择的规则在下发招考通知的时候,就已经写得很清楚,本次考试人员录用,坚持勤能德绩廉综合评判,结合考试分数和参考人员的一贯表现,综合录用。这是写在纸上的规则,也是明规则。但显然魏昌全问的是潜规则。
姜艳红是老资历,自然明白魏昌全的意思,就道:“昌全书记,之前的政策性考试,除了分数之外,还要通过组织部门的考察。
这个方案上都写清楚了,我自然也知道,但是考察的人选、比例和范围又是如何确定的呢?只看成绩?
姜艳红略略思考地道:并不是,以往的时候,县里划出及格线,再让各单位党委在及格线的范围内推荐人选,部里面再根据推荐人选仔细审核档案,没问题开部务会研究,然后现场考察,通过之后报县委常委会。
魏昌全放下了手中的资料,又继续追问道:特殊对象怎么处理的?
特殊对象?哦,这部分名单都是由部长掌握,县里不成文的规定,县四大班子的领导,都掌握一定的机动名额,只是这是钟书记时候的规矩,邓书记任上还是第一次组织考试,还不清楚是否沿用这个规则。
魏昌全点了点头,算是清楚了。就整理了名单,朝邓牧为的办公室走去。
邓牧为一周回来一次,门口的人早已在排队等候,到了门口,看办公室门关着,就问秘书程国涛,谁在里面。程国涛看是魏昌全,忙起身道:昌全书记,是樊寄存副县长。
樊寄存是主抓农业的副县长,也是邓牧为的老相识,俩人有些工作交流和感情沟通也很正常。魏昌全就坐在了程国涛旁边的沙发上,程国涛见状,忙从茶水柜里取出了杯子,为魏昌全泡好了茶。昌全书记,这茶是邓书记的老战友从四川寄来的,您尝尝。
魏昌全端着茶杯,茶香四溢,清澈透亮,不由得也就赞美了一句,确实是好茶。
不多会,樊寄存就从办公室出来,魏昌全端着茶杯道:国涛,我给邓书记汇报工作,不要让其他同志打扰。
说着就到了办公室,邓牧为桌子上有厚厚的一沓文件,看是魏昌全进来,就笑着道:“昌全啊,刚刚老樊还在说,你带着农业口子的同志一直在田间地头,这就很好嘛。”
魏昌全道:“我以前对农业很陌生,不跑田间地头,心里没有底,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嘛”。
邓牧为很是自然地走到沙发旁边,坐在了单人位沙发上,魏昌全也就跟了过来,坐在了旁边的三人沙发上。
昌全书记,这次政策性考试成绩出来了,您定个原则,我们按什么方式录取。说着就递了过来分数名单。
邓牧为十分惬意地跷着二郎腿,挥了挥手道:“名单我就不看了,具体的工作,你看着办,需要协调的再来找我。”
魏昌全早就知道邓牧为放权不抓权,平日里的工作,除了三强县建设的重大事项,一般也不过问。就说道:书记,以前县里四大班子都有一些机动名额,您看这次我们?”
邓牧为略作思考就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建设四个现代化,大力推进改革开放,对干部队伍的素质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嘛。既然考试了,还是要以考试成绩为主,虽然成绩不公开,但成绩还是衡量干部能力和学识最为客观的指标嘛。我定个原则,考试成绩不合格的,谁打招呼也不行”。
魏昌全拿着本子就做了记录,又用笔在不合格下面画了一道横线。
交代完了,邓牧为举起的右手在空中停顿了下来,一边思考一边道:这个,这个安平乡有一个叫什么芳芳的同志,成绩如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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