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委书记钟毅来县里调研,汽车驶入安平乡和柳集交界处的时候,安平乡的乡长展志齐带着副乡长蒋笑笑和顾志远,乡人大主席葛从军在乡界的地方等待。
看到进了安平,我倒还有了些荣归故里的感觉,看着领导们下车,握手之后。钟毅道:小展是吧,到安平来工作了?
郑红旗忙汇报道:小展同志现在是安平乡的乡长,安平是县里的工业重镇,小展同志以前跟着乾坤同志协调工业,后来又在工业局历练过,现在到安平来继续把安平的工业抓上去。
看着展志齐迎接到了乡界的位置,钟毅就有意敲打一下展志齐,淡淡地道:三令五申地不让大家搞迎来送往,小展啊,你们怎么还是到了乡界的位置啊。
郑红旗也是平静地看着展志齐,这样的问题如果回答不好,这也就说明展志齐灵活度不够,原则性不强。
展志齐并不慌张,而是往庄稼地里一指,微笑着道:钟书记啊,向您报告,咱们看到的这片农田,是省农科院在咱们这试点的冬小麦新品种,去年试种了一年,成效很好啊,平均亩产接近850斤,增收了近两成,今年我们乡是扩大了种植面积,目前已经种了四千亩啊。
钟毅看着前方的庄稼地里,小麦苗刚刚抽芽,走上前去之后,却是看到一块牌子,上面写着省农科院小麦品种试验田,下面落有省农科院的单位和时间。
钟毅蹲下身子,看了看小麦苗的长势,又抓了一把土捏了捏,搓了搓。起身拍了拍手道:长势很好啊,小展,这边修没修水渠啊。
展志齐用手往前一指道:有个灌溉机井,修水渠现在有难度,必须从滩区那边修过来,但需要占用那边的耕地,这个需要县里协调。
钟毅就是从公社干起来的,对农业生产并不陌生:小麦长势很好啊,但是机井的水灌溉不行,要减产。
王瑞凤道:钟书记,机井的水为啥不行,不都是水嘛。
钟毅笑了笑道:这里不少都是乡镇干部,这个问题我考考你们哪?
听到要考,马叔不自觉地就往后退了两步,看到马叔往后退,吴香梅也退了退。
钟毅道:老马,香梅,小动作就说明你们对农村工作了解得不够深入啊。
马军笑着道:这个,我这个肯定把机会留给年轻同志。
吴香梅笑着没有说话。
钟毅指了指展志齐,说道:小展,你是乡长,你来说说吧?
展志齐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道:这个,书记啊,这个我确实不知道。
说罢,钟毅又看向了旁边几人,看大家礼貌地笑着,钟书记就把目光落到了我的身上。
朝阳同志,你也是从农村出来的,又干过乡镇领导,你来说说那?
我想了想之后,就道:钟书记,这个机井的水一般温度比较低,而夏天的时候,温度高,水抽上来之后,温差大,庄稼可能会受影响。
钟书记笑着点了点头道:看来还是实践出真知啊,朝阳同志的回答是正确的,为什么咱们夏天可以用机井冰西瓜,就是这个道理嘛。这些啊都是书本上没有的知识。
走出了地头,钟毅道:粮食增产了,但群众身上的负担也重了,交够国家的,留够集体的,剩下的才是自己的。我算了算,除了应交的之外,还有各地的农业附加税,一亩地要交三百斤的粮啊。但是农业是靠天吃饭,收成好的时候可以收七八百斤,收成不好的时候,也就四五百斤,这样算下来,一年勉强就是解决温饱。要是想着靠农业致富,难啊,五千年来也没有富过农民。怎么办,一个是像今天这样,用改良后的优质麦种,让粮食丰收增产。第二还是要发展工业啊,没有工业的带动,靠种地是无法完成四个现代的。
王瑞凤在旁边听着钟毅的讲话,心里暗暗地感叹,看来钟书记也不是一无是处,农业上是专家,对工业的认识还是到位的。
钟毅上车之前,又看了看这片小麦地,点了点头道:好啊,很好啊,充满希望,大有作为,大有可为,这次科技副县长来挂职,我专门给你们呢分了一个,高材生,你们要用好。
汽车进入了安平乡大集不远,在以前的安平乡小学原理院子里就停下了车。
吴香梅作为副县长、兼任安平乡的党委书记,自然是主要的汇报人。
众人一边走,吴香梅一边汇报:由于县里有几千名群众干起了个体户外出收购头发,但是县里的环美公司一期工厂处理不了这么多的头发,我们乡里就和环美公司进行了对接,正好我们新建的小学投入使用,就利用安平的小学老教室办起了人发加工厂,周围的群众可以利用空闲的时间来整理头发。
钟毅道:相当于你们承接了环美公司的部分生产环节,那产品的销售呢?
钟书记,我们不管销售,做成半成品之后,我们直接将货交给环美公司,环美公司现场付款。
钟毅点着头道:这种模式很好嘛,环美公司没有投入就扩大了产能,而咱们厂通过初加工也可以获取收益嘛。这个经验你们好好总结,我看可以扩大嘛。
走到后面的教室,就有了些味道,工人戴着棉口罩进进出出。
展志齐道:钟书记,各位领导,那边是初加工车间,味道比较刺鼻。
王瑞凤看了看四周,坐落着不少的农家小院,眉头一皱,捻着鼻子道:这么呛,周边的群众能受得了?
展志齐道:领导,这个味道不是一直有,加工的时候才有平时是没有的。从事这道工序的也都是周边的人,因为有味道,工资也开得高,一个月一个人能挣一百多,拿着高收入,自然不好再说三道四的。
王瑞凤摇了摇头道:这个味道太大了,长期闻下去,会伤身体的,人到时候都没了,挣钱还有什么用。
钟毅点了点头道:瑞凤同志说得是有一定道理的,这个味道如果对身体有伤害,还是要采取措施处理。
一行人又走到了下车的地方,离了二三百米远,味道是小了不少。
钟毅道:瑞凤同志啊,看了一天,有何感想啊。
王瑞凤揉了揉鼻子,拿出小手帕擦了擦眼角,笑着道:都呛出眼泪来了。擦完之后,又将手帕放进了包里,说道:钟书记啊,我就直说了,您也看到了,这些企业有的是污水,有的是声音,有的是气味离群众住的地方太近了,从长远看得不偿失啊,我还是认为,工业企业应该集中办,西方工业的发展经验就告诉我们,这样无序发展,后患无穷。
钟毅听完之后,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表态。钟毅也没有想到,实地查看完之后,王瑞凤对群众还是如此没有感情。特别是后患无穷四个字,基本就是对乡镇企业自由发展模式的否定。
郭志远看出了钟毅表情不对,就道:瑞凤同志啊,咱们并不是走的西方的老路嘛,他们是资本主义,我们是社会主义,资本主义只考虑利益,我们还要考虑广大群众贫穷落后的面貌嘛。西方办企业的目的是大资本家压榨工人的剩余价值。咱们办企业的目的是造福广大群众。
王瑞凤指了指后面刺鼻味道的厂房道:郭秘书长啊,就是资本家也要考虑群众的身体健康吧。一个是饿死,一个是被气味熏死,秘书长,这两个又有什么区别。
郭志远看王瑞凤如此的固执,当面怼的自己有些下不来台,就略带生气地道:瑞凤同志,那你说,你说怎么办?搬到工业园区,搬到工业园区后就能解决这些问题吗?
王瑞凤也是毫不客气地道:这样的企业就不能办啊,我们……
王瑞凤还没有说完,钟毅就打断道:这个问题很复杂,涉及面也很广,专业度也很高嘛。一个人的智慧是有限的,集体的智慧是无穷的。瑞凤同志啊,我看这样,回去之后,我们召开党政联席会,大家开会专门研究企业设置的问题。
集体研究重大事项,钟毅说得十分坦诚,王瑞凤也不好拒绝什么。与大家寒暄了几句,再三挽留之下,钟书记一行两辆车就离开了安平乡。
钟书记走后,郑红旗微笑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看着围拢的众人道:香梅同志,志齐同志,企业要想办好,还是要考虑环境的因素,气味的问题,你们必须想办法解决。友福,老马,你们两个也在,我看这些问题和什么主义没有关系,大家都是心里清楚,表面糊涂,就是技术不过关的问题。这些问题,朝阳纳入县委督办事项,给三个月的时间,想办法解决。
钟书记走了,自然是没有必要再留下吃饭,和大家告别之后,郑红旗道:马上回县委,通知张庆合,李尚武,我们一起开会,把今天上午在秀水的事情,落实清楚。
中巴车沿着我无比熟悉的安平至县城的那条路直奔县委大院。沿着公路前行,会看到一些简陋的小卖部,门口摆放着几张小板凳,供路人休息。高粱红酒厂的酒糟味也是扑面而来。
凉风有信,公路两旁的树木沙沙作响。那些高大的杨树,叶子已染上金黄与橙红的色彩,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温暖的光芒。
汽车在县委大院里停稳之后,大家各自上楼回了办公室。郑红旗下乡回来之后,有洗脸的习惯。
一个搪瓷盆,一块肥皂,一条毛巾,郑红旗走到洗手池旁,摘下了金丝眼镜,痛痛快快地洗了把脸,洗去了一天的疲惫,又焕发了县委书记独有的精神干练和自信果敢。
走到了会议室,代县长孙友福;县人大书记,组织部长张庆合;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马军;县委政法委书记、副县长、公安局局长李尚武四个人已经在等候。我进了会议室,心里暗道,这个阵容,除了红旗书记,全部都是安平走出来的干部。虽然大家都很熟悉,方便工作,但从事业发展和队伍建设的角度来讲,这种班子的配备,是不健康的。我能认识到这一点,红旗书记自然也是知道的。
落座之后,郑红旗道:今天上午是什么情况?搞清楚没有?
李尚武清了清嗓子道:书记,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因是这样的,秀水乡党委副书记、乡长王震宇同志……
郑红旗一听,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原本平和的面庞此刻紧紧绷着,双眉紧锁,在额头中央挤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听完了汇报之后,郑红旗十分生气地道:王震宇这个同志,这是什么工作态度?这样的同志能当乡长?马上,把他给我下了。说罢用手指敲打着桌子道:必须下来。
张庆合还想着为年轻干部说几句话,自是知道这个时候在会议室里如果求情,反而会适得其反。
郑红旗停顿了一下,又道:这个田嘉明同志的家人,我看上次在县城打架不是偶然,还不吸取教训,横行乡里,欺压百姓,如今还要威胁和裹挟基层乡政府,两案并成一案,进一步的调查。王震宇身为乡长在背后挑唆,制造矛盾,不仅要下,还要彻查。
说罢之后,又看向了正在记笔记的李尚武。就略带严肃地道:尚武同志,政法机关、公安队伍是保护人民群众的盾,刺向犯罪分子的矛,县委这次能够取得什么样的战果,关键看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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