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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中弥漫着死一样的沉默。
苏沫身子一僵,病,这是林楚生最隐晦的秘密,是不能宣之于口的林家耻辱。这个豪门名族的名誉比什么都重要,而林楚生的病……
她感觉到了身边林楚生沉沉的怒气还有一种非常微妙的绝望。
“阿楚,我是你爸爸,车祸后你在美国疗养的一年多,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关心。你的伤后创伤后遗症,还有伴随而来的狂躁症我都知道。只是后来你好好出现在爸爸面前,我以为你真的好了。”林老痛心疾首地说绮。
“可是,我发现你一个人搬出老宅后。在绿园别墅里面,你每当暴雨夜都会狂躁症发作。你别以为人人都不知道!关于你的病A市的世家们都知道了……”林老的声音带着为人父亲的惋惜与痛苦。
“够了!”林楚生忽然出声,十分冷漠地开口:“是,我是有病。可是我已经好了。这些日子我没有发作过。不信爸爸可以问问沫沫。”
苏沫一怔。她突然想起,除了她亲眼看见过林楚生那一次在绿园别墅楼顶狂躁症发作过以后,真的已经很久没有复发了虺。
“沫沫,你告诉爸爸,我说的是不是真的?”林楚生一低头,在苏沫耳边轻声说。
苏沫由他扶着起身。她拥着被子,低声说:“是的。爸爸,楚生真的没有发作过了。”
林老怔了怔,指着一地的狼藉:“他没有伤害你吗?”
苏沫想起之前的激烈缠绵,难堪地摇了摇头。
林老长长叹了一口气,疲倦地开口说道:“好吧。只要阿楚没事就好。沫沫,他虽然是你的丈夫,但是也是我的儿子。你不能替他隐瞒,否则就是害了他。”
苏沫点了点头。
房门关上,一切又恢复了寂静。
林楚生靠在床边,原本梳得整齐的发此时微微凌乱地搭在他光洁的额头,眼镜也摘下了,露出他原本十分英俊儒雅的面容。苏沫与他枯坐在床的两边。
林楚生一双墨黑的瞳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薄薄的被单下,她蜷缩着抱着膝盖坐着,长长柔顺的黑发垂在羸弱的肩头,她苍白美丽得像一只白蝴蝶,轻轻一捏就会香消玉殒。
他忽地伸手轻触她的肩。苏沫一颤,抬眼看向他。
她幽深空洞的眼睛带着茫然与无措,看着令人心里都揪疼起来。
“谢谢你,替我隐瞒。”林楚生静静地说。
苏沫勉强一笑:“我说的是实话。你已经很久没有发作过了。起码这两个月我没见你在大雨夜里伤害自己。今天……其实我知道你一直在克制自己。”
林楚生心中一震,久久看着眼前到了这个时候还一心维护自己的她。
她说错了。他的病其实没好,可之所以不发作,是因为她在身边。每当深夜他被那重复的梦魇惊醒时,一回头总是能看见她沉静安详的睡颜。他会搂紧她温热的身体,让心底的恶魔慢慢退去。
所以,他哄诱她爱上自己,只要她爱上了,就不会再轻易跟着江霄天离开了……
苏沫被他复杂的眼光看得浑身不适。她连忙起身,可是一下床就忍不住往地上跌去。
一双有力的手及时抓住了她。苏沫一回头,看见林楚生已跨过床将她扶住。
“来,我抱你。”林楚生淡淡说着将她打横抱在手中。
“不用,你的腿不方便……我自己去就好。”苏沫脸猛地涨红。对他突如其来的温柔,她心有余悸。
“我的腿没事。”林楚生抱着她,慢慢向浴室走去,“虽然不稳,但也不是走不了。”
苏沫听他这么说,只能由着他抱着。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抱着她,虽然每一步都不算很稳,但是几乎与正常人无异。
苏沫看得有些吃惊,甚至忘了自己身上的疼痛。
“楚生,你其实可以走的!”她惊喜莫名:“我相信你可以治好的。”
林楚生把她放入浴缸中,一扯腰间的围巾也跨坐了进去。两人在偌大的浴缸中赤诚相对。苏沫后知后觉地“呀”的一声抱紧自己的胸前,满脸通红。
林楚生懒洋洋一笑,靠近她的身边,水波微漾,两人在浴缸中紧贴更显亲昵。
“我的腿只能慢慢复建。美国的医生说过,只要我克服心里障碍,其实腿可以好得更快一点。”他靠在苏沫的箭上,轻轻抚摸她身上被自己烙印下的痕迹。
他眸光一闪:还好,不算太严重。
他的狂躁症会忍不住伤害别人,但是似乎真的如苏沫说的那样,这病可以医治也可以慢慢用理智学着克制。
“一定会好的!”苏沫忽然说:“其实当年我爸爸妈妈车祸过世后,我有段时间也是很害怕很恐慌,在路上看见车子都忍不住会想要是车子撞上会怎样。”
“后来呢?”林楚生眸光一紧,追问。
“后来我一直告诉自己,爸爸妈妈的死是意外,不是每辆车子都是害我爸爸妈妈的杀人凶手,车也不是那么可怕的怪物。”苏沫低低地说。
她说着脸上缓缓落下泪来。亲生父母的意外事故,至今能让她心中悲伤。
林楚生久久看着她。她坐在水中,清丽的脸上挂着两行晶莹的泪珠。她是水中盛开的一朵清新的莲花,圣洁而不沾人间烟火。他给她的伤害,她不去记忆。始终跟在他的身边。
“你用了多久才克服这心魔?”林楚生抬起她的头,对上她含着泪水的眸光。
苏沫笑了笑:“五年,甚至更久一点。”
五年!
他突然明白了她的痛苦。这种痛苦他与她有相通的体会。日日夜夜都无法摆脱的恶梦!
“好沫沫……”他忽然轻叹,低头轻吻上她微颤的唇,在水中温柔地搂紧了她,“以后我不会再伤害你了。”
他轻轻吻上了她的眼泪,将她整个纳入了怀中。温热的水流过他们的身体。
苏沫抬头看着他英俊的面容,有一刹那她觉得恍惚,到底林楚生是什么样的人呢?是阴狠暴怒才是他呢,还是眼前平静温柔的才是他呢?正与邪,也许都是他。只是她要学着习惯。
她被他吻得心底掠过悸动。浴缸中的水仿佛热了几分。
他声音沙哑:“沫沫,你即将嫁给我了。”
苏沫一颤,他已将她温柔地分开,水波荡漾中,他深深没入她的身体中,低声说:“沫沫,我们一定会一起快乐的!”
他说着不容分说,将她抵在了浴缸边缘。水漫过她的身体,身后是他一次次温柔进入。苏沫轻吟一声,所有的理智已被他掌握。
浴室中,春色无限……
……
家宴结束后,订婚宴很快就要到来了。苏沫从这次家宴上收到的礼金统统交给了珊妮放进银行保险箱里进行保管。珊妮给了她办妥当的保险箱钥匙和一些凭据。
“沫沫,这些礼金够你一辈子用了。”珊妮震惊于豪门的阔绰大方。
苏沫勉强笑了笑,声音平静:“我觉得这些东西不属于我。”
“别傻了。”珊妮连忙劝说:“好好利用这笔财富,将来你也有个依靠。”
苏沫只是说:“我心里有打算的。”她顿了顿,犹豫对珊妮说:“能不能请珊妮姐不要告诉我的妈妈,我有这一笔钱。”
珊妮心中觉得奇怪,却点头答应。
珊妮走了,苏沫一个人在房中想起施苑龄在家宴上伸手要的五百万,顿时头都觉得疼了。
如果要凑够这五百万,她一定得把林家送的礼物都统统变卖了,可是,这些东西是礼物怎么可能去偷偷变卖了呢?要是向林楚生开口的话,她又实在说不出口。
正在这时,她手边的手机响了。她接起,里面传来林太太的声音:“沫沫吗?今天天气不错,一起出来喝个茶吧!”
苏沫犹豫了下,林太太笑了:“快点出来吧。如今我正在和你的妈妈一起聊天呢。”
苏沫心中一窒,手微微颤抖。她许久才说:“好。”
……
在A市的沙滩别墅中,穿着沙滩裙,戴着一顶硕大草帽的林太太正与施苑龄坐在大大的遮阳伞下悠闲坐着聊天。
林太太见苏沫由侍应生领着上前来,摘下脸上的墨镜,火红的唇一勾:“沫沫果然来了。”
施苑龄穿着一件金色裙子,雍容华贵的样子与一身休闲打扮,风韵犹存的林太太形成截然相反的对比。
她看着苏沫走来,笑了笑对林太太说:“都说是女大十八变。沫沫这些日子可是越变越漂亮了。越来越有林家大少奶奶的风范了。”
林太太看着眼前窈窕修长的苏沫,笑得意味深长:“人靠衣装马靠鞍。沫沫本来资质就不差,穿上名牌戴上首饰,什么都不一样了。”
苏沫沉默坐下。她今天穿着为了订婚新买的一件蓝白相间的连衣裙,清新的风格很好衬托了她还是少女的气质,手腕上和脖子上带着是普通的白金项链。林太太非要这么说,她也没办法。
“妈妈,你怎么来了?”苏沫问。
施苑龄冷笑一声:“我怎么不能来了呢?是不是你嫁给了林家就再也瞧不起你爸爸和妈妈这种穷亲戚了?养了你十二年,真的是一点用都没有!果然是无情无义!”
她骂骂咧咧,说得极其难听。苏沫被她难堪的言辞骂得抬不起头来。而对面林太太却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苏沫与施苑龄。
她等施苑龄骂够了,这才上前打了圆场:“哎呀,沫沫,不是我多事。在家宴上我刚好看见你妈妈面色不痛快,一问下才知道原来你和你妈妈有些误会。”
苏沫抬头看了眼前摩登时尚的林太太,发现自己从没有这么厌恶过一个人。
今天的“喝茶”就是她安排好的!根本不是来解决她和施苑龄的矛盾,而是来火上浇油的!
“我和我妈妈是有些误会。不过会解决的。谢谢林太太关心。”苏沫淡淡说。
林太太看着冷硬不吃的苏沫,画了精致眼线的眼睛微微一眯。她忽然笑了笑:“沫沫,我今天是来做个和事老的。你妈妈想要的无非就是补偿费罢了。五百万,对林楚生来说就是个小数目。”
施苑龄插手冷笑:“林太太,你不知道啊!她现在长大了,嫁给林楚生后就翻脸不认人了!算了,就当我这十二年养了一条狗!”
苏沫听着脸顿时涨得通红。她辩解:“妈妈,我真的拿不出五百万。我也不可能找楚生拿。”
施苑龄一听尖声笑了:“不可能找楚生拿?你还没嫁过去就这么替他心疼了吗?果然女儿长大了就是胳膊肘往外拐!”
苏沫任由她骂着,只是不吭声。
这时林太太悠悠开口:“亲家母别着急。你要体谅沫沫嘛。她现在才刚成为楚生的妻子,一开口就是五百万,你想楚生会怎么想她呢?她以后还要好好和楚生过日子呢。可不能因为钱伤了夫妻感情啊!”
施苑龄冷哼一声,丢下一句话:“可是她怎么不想想晴晴!晴晴现在在美国治病,那些钱都是江霄天垫的钱!要是我们拿不出钱来,以后晴晴嫁给江家,他们家又会怎么看待晴晴?!再说是她的面子重要,还是我们娘家人重要?难道她要眼睁睁看着我和凌风过上苦日子吗?”
苏沫听着心头像是被鞭子狠狠抽过一记。疼,但是却已麻木。
为了晴晴,为了苏家……她不是苏家人,却仿佛这一辈子都要为了这付出了自己的一生,甚至无穷无尽。
“好啦!不就是五百万吗?小意思!”林太太笑眯眯地开口:“看在沫沫这么乖的份上,我替她出了。”
苏沫诧异地抬起头来,施苑龄也不好意思地说:“这怎么能让林太太出这笔钱呢?”
林太太吩咐了佣人一声,很快佣人拿来一本支票本和笔。林太太流利写下一串数字,递给施苑龄:“这是一百万。等过段时间再慢慢给剩下的。亲家母什么时候要跟我说一声就好了,别为难沫沫。”
苏沫见施苑龄接过,忍不住急了:“妈妈,你不要收!”
“为什么不能收!”施苑龄狠狠瞪了她一眼:“这是林太太的好意,不收就是对林太太不尊重!”她说着把支票放入了皮包中。
苏沫看着笑得十分得意的林太太,久久沉默。
施苑龄走了,带着一百万的支票得意洋洋地走了。
苏沫枯坐在太阳伞下,海风习习,艳阳高照,可是她的一颗心却冷得可怕。
“林太太,这一百万我会努力还给你的。”她面无表情地说,“希望你以后不要擅自做决定给我妈妈钱。”
“沫沫,你总是这么倔强吗?”林太太笑眯眯地说,“其实只要你够聪明,今天就不会欠了我这么大的一个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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