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疾奔出书房,一把拉住她的箱子。
“箱子里都是我的随身衣物,你也要检查一遍吗?”
“你说的,‘死有余辜’啥意思?”
“你是不打算让我走出这扇门?”
他无奈叹息,“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但凡挽留我一次,都算死有余辜。你是这个意思吗?”
“是!”
他的鼻头酸涩感袭遍全身,“你到底是傻子还是精灵啊?”
她完全懵掉了。
“我说过,我不喜欢被人逼到绝处!”
她心道,“我没逼你呀!”
“那些照片,子阔他妈临走前就收到了。她拿这些照片非要问个子丑寅卯。可我当时真是喝多了,我也不知道后来到底发生啥事了。这样的照片,我以为我全撕完了,没想到,她还藏了一张!”
她大气都不敢出。
“她临走前,咬牙切齿地说,但愿我这辈子能遇到一个我掏心掏肺也换不来真心的人,让我也尝尝爱而不得的滋味!刚才那一刻,我是真的,我一个不信鬼神的人,突然我就怕了,我真怕是丁丽来报复我的!”
“你自己做没做过你不清楚吗?”
“我相信还没人敢跟我玩阴的!”
“这年头,就算真的发生啥事,也不意外呀!”
他气愤地敲上她额头。
“那是丁丽刚查出来癌症那会儿,我为了尽快卖掉我手上项目,组的局。那些准备入手的,都想尽快大幅度盈利,都在顾虑我在热火朝天时转手是不是有啥潜在风险,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
“虎落平阳被犬欺!”这是她听到他的旧事时的第一反应,也是唯一的反应。
她只觉得替他心疼,可她不敢说出口。
“事后,他们还把这些照片匿名发给丁丽。丁丽不分青红皂白对着我就是一通臭骂。平生也就那一次,我感觉我被全天下的人给羞辱了!”
听到他沙哑低沉的声音,她想要看看他的表情,可也只是想想。
最终只能将自己的心疼化作柔情,轻拍着他的肩背,安抚他那曾被迫低下头的傲娇!
“老婆,我不想再扒开曾经的伤口给任何人看,可我真的不想就这样放开你!我豁出去了,我的不堪,你是唯一一个看到的,从今往后,去留,你随意!”
她想告诉他,“是我冲动了!”
无奈被他紧裹着,动弹不得。
“让我再好好抱抱你!我怕这一松手,你就不再属于我了!”他兀自喃喃着,“房子、车都给你,你接送孩子方便。我啥也不要!手续我会尽快办妥,绝不拖泥带水让你为难!”
她沉醉在他的深沉中,就想从此地老天荒。
只可惜,来电声毫不知趣地强行分开二人。
“您好,白女士,打扰您是想跟您确认一下您明天中午的包间是要退订吗?”
“对!”
“请问您这边是有什么其他安排吗?”
“哦,对不起,明天聚不起来了,只好以后另找机会!”
挂断电话,见他颓丧而坐。双眼微闭,眉头紧锁。
她失神地坐到他身边,轻轻地想要帮他抚平面部沟壑。
被紧紧抓住的手,不禁抖动了一下。
就是那一下,他更加确信了她之前所说的“我很怕惹毛了他,他会给我碎尸万段”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恐惧。
等待的不是他睁开眼睛看自己,而是他无情地起身离开。
短暂通话结束,他便只拿了手机和钥匙出门了。
开门之前,他回头过来,用低哑的声音道,“以后有需要的地方,我会随叫随到!”
“你去哪儿?”她急忙问道。
“哦,”他并未转身,冷冷道,“局里通知开会!”
“啥时候结束?”
“不清楚!”
她没再吭声。
“你放心,没办妥手续之前,我是不会乱来的!孩子呢,能保密就先保密吧!给你两天,哦不,24小时考虑!”
她有种大限将至的感觉。
“24小时过后,要是你还决定不了,那就一切,我说了算!”
像是临别赠言,又像是霸气宣旨,之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整个家就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她才真正体验到了孤独的滋味。
以前,她一个人带着圆圆24小时分秒不差,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过了10年都无人帮忙,她都没觉得自己孤独。
眼下,她被孤独蚕食着。
泪水无声地滑落,打湿了地板。
她觉得自己像是在漆黑夜,漂浮在冰冷的海水里,找不着岸的濒死之人一样。
任凭来电声一再响起,她都觉得那是遥远的不知何处的夺魂摄魄者。
不知在地上坐了多久,双腿已然失去知觉,而腹部却没来由地胀痛,她才恍然清醒过来。
想要站起,却有心无力。
忍着双腿被犹如电击一般的锥心刺骨,她几乎匍匐着爬上床,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到再次被电话吵醒,挣扎着接通,才发现是闹铃——接孩子放学的闹铃。
顶着晕乎乎的脑袋,接到圆圆准备回家休息,却被圆圆反问,“今天不练了吗?”
“哦,忘了!”
圆圆下水后,她再次睡着在了休息区。
被噩梦惊醒,她心跳加速,四顾着,似乎并无人注意到角落里的自己,她才敢安抚自己的惊悸。
“算了吧,24小时之内,他就还是我的丈夫,也只能我去关心他安全与否!”
宽慰妥帖自己的内心后,她主动发送信息过去,“你几点下班?我等你!”
可是直到她和圆圆洗漱完毕,也没见有回复。
“男人啊,说什么没办手续前不会乱搞,24小时没过你就不理我了?洪伟,你可真是屡屡刷新我认知啊!”
第二天,送圆圆上学后,与他的对话框依然停留在昨天的时间点上。
可是她还未到家,便有电话轮番打过来。
“白女士您好,您在我们店订的鲜花我们已经按订单地址开始配送了,麻烦您签收!”
“白女士您好,您在我们店订的生日蛋糕已经正在配送,请您及时查收!”
看着眼前自己紧急策划的生日方案,她不禁泪如雨下。
“子阔外出讲学,圆圆在学校上学。本以为趁着今天难得的二人世界,可以好好忘却一切不愉快,从头开始,但千算万算,却算不到今天的主人公竟然音讯全无!”
对着眼前的一切,她独自思索着。
“洪伟,去年圆圆过生日,我拒收了你的蛋糕,难道你是在报复我?”
“我已经自己妥协了,你在婚前跟别的女人搂搂抱抱都不该我来吃醋!我只要现在,只要我们婚后恪守夫妻职责与操守,我还是想要跟你踏踏实实过下去。可你却先躲开了!难道我真的死有余辜?”
想到这些,她给他的办公室打了个电话。依然没人接听。
直到第二遍打过去,电话才被接起。
以为是他,却听到那端娇柔的女声,“您好,这里是洪教练工作室,请问您找哪位?”
“哦,”她忍住喉间哽咽,“请问洪教练在吗?”
“洪教练去开会了,请问您是哪位?有需要我们转达洪教练的话吗?”
“那他今天一整天都不回来吗?”
“会议到今天十一点半正式结束,等下了山也就下午两点以后了。”
“下山?”
“对,这次会议在南山会馆!”
南山会馆,她知道,建在本市最南端、海拔逾千米的仙君山上。
如今这季节,山上是最舒服的所在。
可是山上也有一个不足之处——手机接收不到信号。
“请问您是哪位?我怎么帮您转达给洪教练?”
“哦,我,是曾经的学员家长!”听得出来那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她也放心跟她扯谎,意图遮掩自己的真实身份。
“请问,您怎么称呼?”
“呃,我家孩子听说今天是洪教练的生日,所以特意买了鲜花送过去了,不知道洪教练收到没?”
论扯谎,我妈绝对是创作级的!
只不过,她向来都不善于跟亲友们斗这样的心眼。
“呃哦,”她的声音中饱含了笑意,“刚刚有花店的人送上来!我已经帮洪教练签收了!原来是我们学员送的!谢谢家长和孩子对我们工作的认可!请问,孩子叫什么名儿?我好转达给洪教练!”
“不用客气!花儿收到就好!谢谢!”
她为自己的谎言所付出的代价就是,双手颤抖不停。
掩面,羞赧,可旋即她就黯然神伤。
“洪伟,我们是约定过但凡有了不尊重婚姻的行为就等于自动放弃了婚姻,虽然现在24小时已经快到期了,虽然我心里还疙疙瘩瘩的,但我想食言!”
“以前可从未注意过你武馆里的女生,今天这个声音那么陌生,那么甜美,难道……”
一个念头瞬间冲破她的思绪结界,只用片刻,她便捋顺了自己的思维。
“难怪你这次这么容易就放弃!那我食言,还有意义吗?这蛋糕,看来也只能我自行解决了!”
想到这些,伤感的她便自顾自地切蛋糕自己享用了起来。
门铃响起,她猛地一惊。
对镜整理过自己的仪容仪表,兀自心里美着,“一开门就给你一个熊抱,要不要主动献吻?哎哟,羞死啦!”
然而当她一路小跑着打开门,映入眼帘的人却并非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小姑,姐!你们,回来啦!啥时候回来的呀?”
她僵硬地闪到一边,把她们姑侄俩让进了门。
我姑妈一眼瞥见桌上的蛋糕,惊问,“唉,你不知道今天是你老公生日?”
“知道!”我妈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
“知道你还自个儿在这儿吃蛋糕!你就这么等不及他回来一块儿吃?”姑妈疾言厉色。
姑婆不解地盯着她,神情颇为失落,半晌也没开口。
“我,我没想到你和小姑今天回来!子阔最近也回不来,刚好我有点馋了,就忍不住想尝一口!”
见我妈神色凝重,姑婆劝道,“燕儿,别说了!”
“小姑,你看看这都啥人吗!过生日可是她自己老公唉!老公都没回来呢,她就自己在这儿吃上了!这蛋糕切开了,这不是在咒他嘛!还‘馋’了!又不是小孩儿,咋可能忍不住馋!”
“你别说了!”姑婆喝止,却仍然无济于事。
“都是大伟给惯的!”
“燕儿!”
“小姑,难得你今年回国了,正好大伟新官上任,你说,他咋净遇上这号人嘛?”
“新官上任?”我妈不禁狐疑。
“你住嘴!”姑婆斥道。
“我咋住嘴?大伟,从来就没过过生日的人,好不容易熬过去那么多辛酸了,心想赶着五十给他好好过个生日!”
“那你就自己买蛋糕呀!”姑婆恨铁不成钢地打断姑妈的话。
“那个犟驴脾气,非说自己不能吃甜食啊!”
“那就少说两句!”姑婆再次制止她。
“我们好心好意赶回来,买那么多菜,等着给他过生日呢!人家老婆自己躲家里偷吃蛋糕呢!等哪天骑到他头上拉屎,有他后悔的时候!”
我妈瞬间泪奔。
“世上没女人了嘛,非要找这样的!”
我妈默默地挪步到进房间,任凭回忆刺痛着时光影像。
姑妈的恶毒声音仍在断断续续地传入她的耳中。
她的满腹委屈从她决定要原谅我爸跟别人搂搂抱抱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而此刻,她的泪水,总算是冲刷出来我爸这次一反常态的真实意图了。
“我特意选两束一模一样的花,就是希望你的工作蒸蒸日上的同时,别忘了有我时刻陪在你身边。”
思忖着她如此做法的初衷——“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徒要教郎比并看。”
她再度双颊滚烫,“我又犯贱了!”
思量起自己生日的时候,他捧着的那一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她仍觉得心跳加速,脸庞发烫。
在最该浪漫的年纪里,她过得形同枯槁。而在这不惑之年,再婚的第一个生日,她竟然收到了女生梦寐以求的生日礼物。
她也打算给他一个惊喜,奈何,他却说,“我妈是因我难产去世,所以,懂事后,我便不过生日了。”
她为他感到心疼,想以一个别样的方式让他卸下这份罪己之罚。
因此,她在确定我和圆圆都没法陪在身边时,果断取消订餐,临时改变主意,想在家这样的熟悉环境中替他一点点排掉心头重霾。
如今,她亲手设计的“解毒计划”,却成了她被“毒”侵的通道。
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她拉开门,瞬间被姑妈的埋怨重新包裹了起来。
“她就是饿死鬼托生,也没理由不等自己老公回来自个儿独吞吧!”
姑婆说了啥,她听不清。
可是姑妈的牢骚却生怕我妈听不见似的。
“那蛋糕是不是我买的,就你大伟那倔驴脾气,我还不是怕我买的他不喜欢嘛!”
我妈默默地收拾好有些凌乱的床铺,对着房间里的一切,默默地道,“永别了!”
房间外面,姑妈的抱怨依旧萦绕房间的角角落落。
“还不都是大伟给惯的臭毛病!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也没他这样的!这要是犯在楠楠她爷爷手里,还不得好好给她长长记性啊!”
“小姑,”我妈拖着箱子来到厨房门口,“我最近工作紧张,等不及大伟回来了,我就先走了!”
姑婆看了眼钟表,“工作再紧张不也得吃饭嘛!大伟也快回来了吧?你再等会儿!”
“不了!”她深呼吸一口气,“等不及了,我还得接孩子呢!”
“那你接了孩子训练完了早点回来!我和你姐,今天给咱们做大餐!”
“嗯!”她本想说“我不会再回这个地方了。”可是面对这样一位年近古稀的老人,她还是不忍心把自己的悲伤转嫁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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