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欲言又止成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我妈一头雾水地看着我,等待我的下文。
可是我不得不察言观色,参考我爸的神态再决定下一步要不要说,又该怎么说。
果然,我爸脸色阴沉,恶狠狠地盯着我。
“就是,魏旭然追尾的那辆车就是,就是聆儿的!”
“聆儿的,严重吗?”我妈终于急了,“人都没事吧?要不,你把电话给我,我来问魏教练!”
我爸赶紧握住他老婆的手,示意她淡定。
“算了,我,我给聆儿打电话!”
圆圆已经替妈妈取来了她的手机。
“妈,人没事!”
“老婆,你先别急!”我爸一边劝慰自己老婆要镇定,一边命令我,“子阔,你说完呀,别吞吞吐吐的!”
“妈,人都没事!”
“真的?”
我点了点头,“魏旭然已经报了保险了。他说,就是想让你和圆圆帮忙看看能不能跟聆儿说点好话!”
“说好话?”
“魏旭然说,聆儿看起来有点情绪不大好!他担心会不会聆儿知道真相后,影响到夏子翊!”
“那,现在,咋办?他们现在人在哪儿?”
“让你妈出面,不就是给聆儿直接道德绑架去的嘛!既然已经报了保险,该咋走就咋走啊!”
我爸那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那就,要不了,你过去看看情况!聆儿也认识你!然后了,咱们电话联系!具体问题具体应对吧!”
“也好!”
“你告诉魏教练,聆儿不是挟私报复的人,让他把心放肚子里!我这就给聆儿打电话,看看情况。”
我妈打过电话才知道,聆儿的暴躁是因为她的生父!
我妈打过去电话的时候,聆儿正无奈地蹲在马路边失神呢!
而魏旭然也战战兢兢地不敢上前,更不敢自报家门。
“姐,我好着呢!”
“你在哪儿,我咋听着像是在马路边呢!”
“嗯!”
“你们不是今晚聚餐嘛!你还没去吗?”
“我这边,被人追尾了!”
“你人没事吧?”
“我人没事!正在路边等交警过来呢!”
“你一个人吗?”
“嗯!”聆儿听起来在极力压制着,“姐,先不说了,交警到了!”
“聆儿,那你注意点安全!我联系看看子阔走哪儿了,让他过去帮你看看!”
“姐,不用,不用!”
“没事,子阔刚说他在外面等一个朋友呢!反正也没事!你把位置发过来!”
“嗯,好!”
我妈丝滑地将我这个中间人推上了舞台中央。
坐在马路边的陆九聆不禁想起十余年来第一次与生父意外碰面的场景。
那是一年半前的事!
相亲的头一天晚上,拿到男方的信息,她才知道自己即将走形式以满足妈妈和干爸干妈心愿的相亲对象竟然是自己结识近半年的朋友沈立峰。
她和他,虽然没有确定关系,但是两人的来往还算频率颇高。
主要原因就是,自己想要利用沈立峰的“无业游民”身份来打击自己那位无故失联长达一个月的海归博士男朋友!
按干爸嘱咐好的时间,她和他会在第二天下午下了班见面。
可是,那个男方的信息让她彻夜难眠。
顶着一双熊猫眼去上班,结果在停车场就被沈立峰给拦了下来。
他竟然怒气质问她,“为什么骗我?”
“真是有够搞笑的!”她心中暗嗔道,“你不是也从头到尾在骗我,说你是个四处打零工的无业游民嘛!我就只说我自己是本科学历而已,比起你的骗局,不知轻了多少呢!”
他竟然就那么在质问的同时被来电声召唤走了。
只剩下陆九聆傻傻分不清楚到底是幻境还是现实。
而自己的怒气还未全消的时候,竟又遇上那个三季人生父。
她觉得自己的一切都糟透了。
那会儿,影视中心是一家新成立的影视制作公司,整个团队,平均年龄28岁,朝气蓬勃。
也因此,大家七嘴八舌中决定,新一季的启动仪式就放在巨星空间举行。
说白了,大家唯一的目的就是玩好!
当她匆匆赶到大厅,跟前台确认好大伙的位置,正在地图前面琢磨怎么上楼时,听到旁边有人迟疑地道,“聆儿,陆九聆?”
她循声望去。
那一刻,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十几年未曾谋面的人,虽然多了几分岁月的痕迹,可她依然清楚的记得那张容颜。
“我们,聊聊吧!”
她随着他的指示,来到了大厅外的停车场上。
“我还以为就算你妈给你改不成姓,你自己也会改呢!”
这样的话,瞬间击碎了九聆心中所有对父亲的期许。
她顿时情绪上头,激愤地道,“所以当初你不同意我妈给我改姓,就是为了膈应她?”
“你妈那个人,太做,太自私!要是让你跟她姓,还不知道她会给你教成什么样呢!”
“那我也自私地告诉你一句,天下又不是你一个姓陆的!”
“人家法律规定了,只要爸爸不同意给你改姓,你妈她就改不了!”
“我恨透了这个破规定!让我非要顶着这个破姓活到十八岁才能改!可是,十八岁了,我最关键的证明材料、最关键的成长塑型阶段都是顶着这个姓熬过来的,所有的单亲家庭的耻辱和困顿我都已经扛过来了,我还有什么必要再去回味一遍曾经的痛苦不堪?有什么必要再去提醒自己,我是一个不被父亲待见却又不得不顶着他的破姓的可怜虫!”
“还不都是你妈太自以为是,日子过得好好的,她非要跟我离婚!”
“日子过得好好的?我那九年的记忆里,那个家你出现过几回?”
“聆儿!”
“你人不回家,钱也没有,关心更谈不上!那我妈还不离婚干什么?”
“你看看你,你这样子,跟你妈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就这样子!别人家有爸爸妈妈陪着玩的时候,我就只能跟我的娃娃说说话!别人发烧的时候,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全家齐动员去医院陪护,我呢?我妈抱着滚烫的我,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
“我每年求你妈跟我回我家陪你爷爷奶奶过年,她死活不肯啊!”
“哼,陪你父母过年?你一年也就在家出现十二次,每次就只待一天!你知道院子里的奶奶们在背后咋议论我吗?她们背地里说我是私生女,说我妈是小三!”
“不管怎么着,回婆家过年那是天经地义!”
“天经地义?大年三十,鹅毛大雪,你的宝贝侄子,你家的小祖宗,为抢我玩具,把雪球塞我衣服里,害我半夜发烧。你们一家老小,一个个呼噜声都能把房顶给震飞。大年初一,你们一家夸你侄子厉害,能挣那么多压岁钱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他是刚刚打破你女儿的头抢走了我的压岁钱?”
“你要是痛快给你哥哥的话,他咋可能打你!”
“所以啊,你们离婚就是天下正义回归的大事,大同世界的元年呢!”
“我就知道,你妈一定会把她自私自利刻薄无情全都传给你。现在看,我料的一点儿都没错!”
“那又怎样?我是我妈一个人的,跟你没有一丁点关系!”
“你太不像话了!”
“你们还没离婚的时候,你对我娘俩都不闻不问的;既然离了婚,既然十几年毫无音讯,那你就该继续毫无音讯……”
“你上学时候我问你要不要见我,你说不用的!”
“你知道我当时什么情况吗?别人以为我抢他爸……”
“那也是你妈自己不检点吧?”
“你懂个屁啊!”被这么一句诬陷妈妈清白的话给气到,九聆心中即将崩溃的情绪泥石流戛然而止。
她多想就着血缘跟这个陌生的生父哭诉。
“我也想让我爸为我冲锋陷阵抵挡一切风险,安慰我‘不要怕,一切都有爸爸在!’”
然而,现在看来,妈妈常说的,爸爸是典型的三季人,这话丝毫没有冤枉他!
“我就知道你妈不会给你教好的!”
他仍然抱怨着,甚至听起来像是骂骂咧咧的。
九聆的泪水止不住地滚落下来。
“你跟着你妈,能好才怪呢!”
“好不好的,跟你有一分钱关系吗?”
“你别跟我犟嘴,你就说你大白天的不上班跑来这种地方干什么?”
“那你又来这种地方干什么?”她近乎咬牙切齿般痛恨。
“我在外面看着像你,才跟你进来的!”
“怎么,你是想要行使你的父亲权力对我翘班来玩的行为打骂喝止吗?”
“你看看你看看,看看你这样子,得理不饶人,跟你妈简直一个嘴脸!”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妈?”九聆恨恨地抹掉泪水,冷笑道,“当年你不管我们娘俩死活,不给我一分钱抚养费的时候你就已经没权力管我任何事了!”
“我为什么不给你抚养费?你问问你妈,看她有什么脸跟你说原因?”
“那你现在又有什么脸来认我?你看见我,又想怎样?”
看着他扬起的手,九聆心头一紧,但并未退缩,甚至还向他跟前跨了一步。
“当年你不就是嫌我妈说我不是你女儿嘛!既然你当年就相信我不是你的女儿,那你就应该把这当成永远的事实!我不管什么样儿,这辈子都跟你没一丁点关系!你可别想学那些渣爹,没人管你的时候跑来跟我讲什么亲情!我们的亲情早都被你亲手斩断了!人在做,天在看。你们家已经占尽便宜了,最好收敛点!”
见他再次扬起了手,九聆毫不畏惧地将脸凑了过去。
只是,那一巴掌却并未打下来。
当她定睛看时,才发现他的那一巴掌是被人拦住了。
虽然出乎她的意料,但她并不觉得应该感谢这个关键时刻多此一举阻挡自己想要借机斩断与生父最后一丝恩情的行为。
她恨恨地瞪着眼前这位自始至终把自己高高架在父亲位置的人。
“既然已经从我的世界消失了十几年,我请你就这样继续消失下去!十几年了,没花你一分钱我们娘俩也熬过来了!现在只请你立即退回你自己的世界,给自己留点尊严,别来我眼前晃!”
然而,她还走出没两步,便被强势拦住了去路。
定睛一看,还是他!
她迈步向旁边,企图绕过他,却被他紧紧地箍住手臂难以脱身。
她低声怒道,“放开!”
沈立峰冷冷地道,“你这样子想去哪儿?”
“关你屁事!”九聆强压怒火,“让开!”
“你冷静一下!”他仍然问道,“那是你爸?”
万丈怒火冲天起。
她上下位配合,出脚的同时伸手反杀,给了他一记过肩摔。
只是颇为遗憾的是,第一次这么大力道跟人动手,竟然没能成功将对方摔在地上。
九聆觉得自己一定是被气昏了头,招数用错了而导致力道没能悉数使出来,只得嘴上恨恨地补道,“少管闲事!”
他却死死地将她钳制,“今天我还管定这闲事了!”
恨不能当即将他置之死地,出手冲他的穴位而去,总算是将他给甩开了。心中恨恨地道,“吃硬不吃软!”
当她四肢微微颤抖着启动车子,却发现眼前一根柱子拦住了去路。
定下神来仔细一看,哪里是柱子啊?分明就是沈立峰那个闲事婆!
按喇叭,他纹丝不动!
九聆只得恨恨地探头出来,冲他吼道,“想要命就起开!”
“有本事你下来给我推开!”
被他这样一激,九聆果然恨恨地下车来到他跟前,咬牙切齿地道,“你要耍无赖吗?”
“你这样子,别说开车了,走路都能撞到人,你还敢上路吗?就算你敢上路,别人还有命活吗?”他冷冷地问道。
心里迅速编撰出来一本不带脏字的骂人语录。
可是看看眼前“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之人,她却有些不忍了。
虽然他方式粗鲁,可是结果却让自己刚才那股直奔入海的冲动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冷却。
“关你屁事呀!”心虽服输,可嘴上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发泄一下自己的憋屈。
“那你这空降的工作还要不要?”他终于将愤怒写在了脸上,“一旦你发生交通事故,你能保证你自己还能开车吗!?”
“你咒我死呢?”九聆愤恨不已。
“是你自己在作死!”
她无言以对,只能默默地走向车旁。
而他却眼疾手快地一把将车钥匙拔下,顺带嘲讽般道,“你确定你现在的心情还能开车?你就一个‘思想抛锚’都能撞到我。这次思想全程不在线,你还想撞碎别人家庭吗?”
“我撞碎你家庭了吗?”
“那倒没有!”
“那就滚开!”
他却不以为然地走近了些。
“我让你滚远点!”九聆只能自己往后退了两三步。
“我是可以滚远点!但是,制止一切不理性的危险行为并将其扼杀,可是每个公民的责任和义务!”
她准备开车门的手也不敢再动了,止不住的胡思乱想,各种舆论走向粗暴地倾泻而来,瞬间,她竟觉得连呼吸都困难了。
就在这时,唯一让她安静的声音传入她纷乱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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