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尘漫天,一个用大衣与毛巾把自己裹得连眼睛都不露的旅人,骑在一匹骏马之上,艰难地逆风而行。背上,缚着一把长约三尺的长剑,剑鞘紫色,平实光滑。但是,却有一抹隐隐然的凌厉黑光从里头透出,带着一丝剑意。
里边的,定然是一把难得的灵剑!
忽然,又是一阵狂风,挟带着更为浓烈的黄沙,狠狠扑打在他的身上。登时,旅人那一身的黄尘变得更是厚重。合着那马,宛若是这漫天的黄沙凝结而成。
狂风卷过之后,那旅人双手一抖大衣,只听噗的一声大响,宛如什么炸开了一般!随着一重浑厚的淡青色的光华在他身上一震而开,一团浓重的黄烟迅速地从他身上窜了出去,迅速飘散。而旅人身上,居然又是一尘不染的样子,浑身光洁如新。
好强悍的内力!就凭这一手,这旅人也能跻身一流高手的境界。
而随着那一抖,蒙住他的脸的毛巾也掉下了一些,露出来一双精光闪烁、宛若晨星的双眼。眼神锐利而带着活泼,显得年轻。看样子,也就是二十三四岁的年纪。
若是有中州的江湖人士在此,怕单凭那双眼睛就能认出来,那是剑侠骆夜。
骆夜年纪轻轻,但一手诡异莫测的剑法以及许多行侠仗义、诛杀恶人之举,却早已让他成为江湖上年轻侠客中的翘楚人物,那赫赫名声已具备让歹人一听便要战栗的能力。
他手中的剑通体漆黑,为上古陨铁所打炼,其刃之锋,削金断铁!因为那颜色如深夜一般,便被称为夜刃。一把宝剑,跟人跟得久了,便沾了人气,有了灵动之气,可以称为灵剑。特别是由珍稀材料打造出来的宝剑,因夺天地之造化、日月之灵光,更容易具有通灵的潜质,与主人心意相通。而夜刃由上古陨铁打造而出,便属于这一类的宝剑。
这把夜刃,正是缚在骆夜背上的那把将凌厉剑意隐透在剑鞘之上的灵剑!
大概半月前,骆夜从中州来到这北漠之地,兜兜转转,被灌了不少风,吃了不少黄沙,为的就是要找到漠北马帮中的血风寨。
血风寨,不是北漠马帮中最厉害的,却是最残忍的。他们不掠夺普通财物和货物,只对稀世珍宝下手,并且,每一次行动都不留活口,赶尽杀绝。他们的行踪也异常飘忽,漠北的多个王朝曾联合派兵要剿杀血风寨,都无功而返。
而骆夜要找血风寨,倒不是为了除暴安良,而是为了传说的收天宝藏。他为的也不是那无数的宝物,而是其中一把宝剑。剑名星痕,那是他的师门宝物,也是代代相传的掌门之剑。
骆夜所在的师门,名字便叫做星痕门,为三百多年前的一代剑宗大师沈星痕所创。而那把星痕剑,便是沈星痕擒服东海一条九玄恶龙,将其脊梁之骨剥出后,千锤万炼后制出,不仅锋利无比,而且,传说舞到极致之处,人剑合一,就会现出龙形,吞天噬地,无所不能。
星痕剑于两百年前不知何故而遗落,自此不知所踪。星痕弟子一直苦苦寻找,却茫无头绪。终于,被骆夜的师父查出,星痕剑竟落在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宝藏——收天宝藏之中。尔后,又好不容易找到宝藏的线索——有一幅藏宝图,就在那血风寨的手中。
是以,骆夜奉师父之命,千里迢迢从中州赶来这黄沙漫天的北漠之地,要找到血风寨。花费了许多工夫,却一无所获。前两日,他终于获悉,血风寨有一名重要头目遭到排挤,干脆窃取了寨中的数件宝贝,逃了出来,想带家人去物产丰饶的中州享福。
这名头目的家,便在骆夜所行方向往前约五里处的一个小村庄。
自骆夜抖去全身的黄沙之后还不到一弹指的工夫,他又变成了一个黄人儿。心中无奈,只能把气一叹。眯着眼睛看向前方,忽然便心神一凛。
只见远处的弥漫黄沙的天空之中,竟腾起了一道滚滚的黑烟,犹如一只黑色的巨大手臂,探入黄沙之中搅动。黑烟之中,还有火光在微微闪耀,透着一股狰狞的气息!
顿时,骆夜心中一沉,只因看那黑烟腾起之处,便是血风寨那名叛逃头目的家中所在。
那边定然发生了不祥之事!
骆夜赶紧一夹马腹,要催它快点!可是,这匹骏马虽然勇猛,却早被滚滚的尘沙折腾得憔悴不堪、筋疲力尽。就算骆夜催了它,它也只是晃晃尾巴,朝前边快走了几步,然后又缓了下来,比刚才更慢了。
骆夜哭笑不得,嘴里咕哝:“马儿呀,你如此不堪,着实配不上我的英姿啊!”
那骏马低沉地嘶鸣了几声,倒像是在说:那你放了我吧!
此时,又是一股狂风卷着浓厚得如同棉被一般的黄沙扑了过来,犹如一个正在旋动的黄色巨人,铺头盖脑地要把骆夜给压垮。
“敢尔?!”
只听骆夜一声喝叱,整个人竟从马匹上飞身而起,直扑那黄色巨人。也没见他这么拔剑,而一把通体漆黑如夜的剑刃,已经是朝那浓浓黄沙直劈而去!
一道凌冽而纯净的黑光,顿时扑了过去!正是骆夜那浑厚的剑气!
只听轰的一声,那惊天骇地的滚滚黄沙,竟然被那道剑气劈得一分为二,从中裂开一个明净的空洞。他的剑气,竟然硬生生在席卷一切的狂风黄沙之中开辟了一条通道!
那滚滚黄沙又在骆夜的身后迅速合拢,宛如不忿一般,又狠狠撞向原先被骆夜骑在胯下的骏马!顿时,那匹骏马悲鸣一声,居然被狂风骇沙撞得凌空而起,摔在三四丈外的大地上。余势未了,又接连着打滚,已经是没入黄沙之中,宛如消失了一般。
骆夜自然也用不上它了,他凌空穿行在黄沙之中。那漫天的沙尘宛如两座夹峙的悬崖峭壁,而骆夜就从中掠了过去。
果然,中州江湖的年轻一代翘楚要发起威来,北漠鬼见愁的风沙也得让开一条路。
不久,骆夜已掠身进入了那小村庄。双足落地。
见那惨况,便不由得怒哼一声,双目已然是闪出凛冽杀气。
北漠的村庄,一般是建在山谷之间,再在谷口栽种一些毛刺柳,以便于挡住风沙,村民们则在山壁上凿洞居住。而此时,那毛刺柳的树身上竟然挂着好几具血淋淋的尸体,在那洞穴的门口,也横七竖八地倒着许多尸体,不乏老人与孩子,鲜血染红黄土地。
均是一刀毙命,用的也是北漠马帮最常用的厚背弧刀。这种刀成圆月形状,把手在里刃在外,厚重而锋利,一划之下,轻易便能将人的整颗头颅都给削下来。所以,倒卧一地的尸体,许多都是被割掉了一半的脖颈的。手段残忍,令人发指。
风沙漫漫掠过,带来凄凉无数,竟像是为了送这些冤魂上路。
这小村庄也就是山谷的深处,还隐隐有惨叫声和呼喝声传来。
骆夜握住了他的夜刃,像是对它说话一般:“你看到了这么凄惨的场景,是不是也生气了呢?你一定听到了这些死去的人的魂灵,在向你申告了是吧?”
那夜刃忽然嗡的一声响,隐隐震动,仿若是回应。
剑已通灵,所散发出来的凛冽杀气,和它的主人浑然一体。
骆夜一笑,便朝山谷深处走去。
里边的山壁,被开凿出上下两层,都参差分布着一些山洞。而此时,约莫有四十余名戴着红色斗篷、披着红色大衣的彪形大汉,正将第二层的一个山洞团团围住。
红斗篷、红外衣,正是血风寨的显眼标志。曾有与血风寨的马匪遭遇却侥幸逃脱的人胆战心惊地描述,这群马匪扑来的时候,便如同一股血水在迅速流动,带着强烈的血腥味。闻到那味儿,人已经双脚瘫软。
此时,外围的几名红衣大汉,正挥刀将最后两个村民砍于刀下。
随着两声惨叫,杀戮进入尾声,却未停止。
“血风寨。”已经悄无声息地行至那帮红衣大汉身后的骆夜,缓缓吐出这三个字,双眼一眯,又自语道:“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只是,犯下了这么大的杀孽,就算你们乖乖交出了藏宝图,我也要全杀了你们。”
一股杀气,无声无息地漫卷开去。
只是,那些血风寨的马匪们还一无所知。
这时,只见一个斗篷大衣的红都明显深于其他马匪,显然是个头领人物的汉子,朝着那山洞哈哈笑道:“夏四头,你看你多害人啊!好端端跑回来干嘛呢?这全村的一百来号人,都给你殉葬了呀!你还不出来接受帮规的处罚么?”
静了片刻,从那山洞里竟然传来一个带着浓厚哭腔的娇脆声音:“夏令冲,你回来做什么!你回来做什么啊!一百多个乡亲,都被你害死了……”
忽然,啪的一声,刚才哭着喊话的声音就戈然而止。
紧接着,又响起了一阵小女孩的哭声,哭得惊惧无比。
洞外的那个血风寨头领哈哈一笑,声音顿时变得温柔起来:“晴丫头,别哭啊!我是你六叔,来来来,出来!六叔带你去买糖包吃!”
洞里头的小女孩大声喊:“你是坏蛋,我不跟你去!你杀了很多人,我恨你!”
血风寨头领微微一愣,又大笑起来:“你六叔是坏蛋,难道你爹就不是坏蛋?”
岂料,那小女孩又冒出话来:“我娘说了,我爹也是坏蛋,你们血风寨……都是恶魔!”
这时,只见一个身形高瘦而面目阴鸷、年约四十上下的汉子自山洞中走了出来,双腋下海各夹着一个人。左边的是一个容貌清秀但满脸泪痕的少妇,约莫是三十出头,左手还紧紧捂着左脸,白皙的肌肤上隐隐露出鲜红的掌印。
显然,是刚才那“啪”的一声造成的。
这汉子的左边,则夹着一个不断甩动着四肢、呜呜咽咽地哭着的小女孩。她大概只有七八岁左右,长得与那少妇很像,跟那个瘦高汉子也有几分相似。
显然,这是一家三口。
汉子便是夏令冲了,他盯着血风寨头领,眼神颇有几分凄厉,开口却带着乞怜:“老六,在血风寨八兄弟中,你我的感情是最好的。你一定还记得的,两年前我们与刀疤寨抢一单生意,你被刀疤寨的老大揪住头发就扯到了马下,他那马蹄就要踩到你的脸上去了,是我看见了!我猛地扑过去把他连人带马给撞开了,要不是我……”
那个叫老六的血风寨头领,却阴冷地看着夏令冲,说道:“四哥……我就最后叫你一声四哥吧!你犯了咱们寨里的大忌,偷了寨里的宝贝溜之大吉,就算你救了全寨的人那也没用!要不,你乖乖跟我回去,把宝贝交出来,我会替你向大哥求情,不给你用那剥皮挖骨的刑,只断了你的四肢,没准还能保住你的一条命……”
说着,看了看夏令冲的妻女,又嘿嘿一笑:“我也会尽量保住我四嫂和晴丫头的性命,让她们好好照顾你。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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