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农场采石区上午。
“吴彩凤,磨蹭什么?赶紧的把这些石头都搬走。”
“就是,今天干不完,又没有饭吃喽。”
“不会出什么事吧?她都两天没吃东西了。”
“能出什么事儿?有小梅在呢。对吧,小梅?”
“哼,别干了坏事儿就往我身上推。”
“哎呀,小梅,这吴彩凤不识抬举,居然敢把你的布拉吉洗坏了,这不是想帮你出口气吗?”
“呵呵,说得好听。还不是想找个冤大头干活儿?不过也无所谓,人死了扔坑里,一了百了。”
“就是,吴彩凤贱命一条,死就死吧!”
“小梅,我们跟吴彩凤可不一样,对你是真心的。”
“是呀,小梅。能不能在场长面前替我们美言几句?我们实在搬不动石头。”
“行啦,少拍马屁,我回头和场长提一下,多大点事儿啊?”
……
宋小梅轻蔑的看了一眼吴彩凤和其他几个狗腿子,夸张的扭着小腰离开了。
待宋小梅身影消失后,几个女人立刻收起了讨好恭维的笑,撇着嘴,对着宋小梅的背影呸了一口。
“什么玩意儿?不过就是个破烂货。”
“是呢,一来就勾搭上场长了,不到一星期就爬床成功了。”
“真是奇了怪了,宋小梅长得那么丑,场长怎么下得去手的?”
“谁让人家身材好呢?那小腰细的,啧啧。”
“唉,可怜我们几个空有长相,身材比不过,也不知道啥时候能有出头之日?”
“可不咋滴。”
……
几个女人嫉妒仇视的围在一起酸言酸语。
吴彩凤神情麻木,表情呆滞,脸上有明显的巴掌印,嘴角挂着淤紫。
她机械又吃力的搬着石头,单薄的身体被卷着黄沙的风吹的轻轻摇晃,随时都可能晕倒。
却依旧没有停止搬运石头,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几个女人看到吴彩凤这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所有的嫉妒都转为怒火,互相看了一眼,围住吴彩凤拳脚相加。
“吴彩凤,你装什么清高?不过就是个嫁过人的泥腿子。”
“是啊,吴彩凤,后不后悔?本来你的身材比宋小梅更好呢?”
“吴彩凤,场长能看上你是你的荣幸,你还敢拒绝,不知死活。”
“哈哈,你和宋小梅不是曾经很要好吗?转过头来,人家找到了靠山,第一个拿你开刀。”
“真是令人愉悦呀,宋小梅嫉妒心那么强,怎么可能留着你吴彩凤这个威胁。”
“吴彩凤,实话告诉你吧,你现在遭受的一切都是宋小梅指使的。”
“对,好好享受痛苦吧,等你死了,把你扔进坑里。”
……
吴彩凤面对嘲讽和暴打,紧紧用双臂护住脑袋,蜷缩在地上,死死咬住牙关一言不发。
几个女人见吴彩凤还是那副死样子,顿觉无趣,发泄好情绪,警告吴彩凤不要乱说话后,相携着离开了。
吴彩凤缓慢而又艰难的坐直身体,眼神空洞的望向远处,一滴泪水悄然落下,砸进黄土地里,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吴彩凤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摇晃着起身继续搬运石头。
……
八月的西北,中午时分,骄阳似火,炙烤着大地。酷热的温度仿佛要将一切都融化。
空气像凝固了一般,闷热而沉重,让人呼吸都感到有些困难。热浪滚滚袭来,肆意侵袭着每一个角落。
余慧慧就是这个时候到采石区的,她是来找吴彩凤的。
整个采石区只剩下吴彩凤一人了,其他人都去吃饭纳凉了。其他人日子虽然也艰难,但比起被特殊关照的吴彩凤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余慧慧过来后,一眼就看到了吴彩凤。
“彩凤,这里。”
吴彩凤听到声音,回头看见余慧慧,瞳孔骤然一缩,顾不上身体的不适,快速迎上余慧慧。
“慧慧,你来这里干什么?你快走,不能呆在这里,不能被人发现……”
“彩凤,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来采石区了?我找了你两天了,好不容易打听到你的消息。你脸怎么伤成这样了?”
“慧慧,你有啥事?你听我的,赶紧离开这,我得罪人了,不能牵连你。”
“彩凤,到底怎么了?是和别人起冲突了?”
“慧慧,你别问了,我不想说,你快走吧。”
余慧慧看着吴彩凤抗拒的样子,知道吴彩凤不想多说,便不再追问。
她叹了口气,明白自己知道也没有用,她们一家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好,不提伤心事了。彩凤,你还没吃饭吧,这个给你。”
吴彩凤震惊的瞪着双眼,“这……这这,慧慧你哪里来的肉干和馒头?”
余慧慧小心翼翼的扫视四周,压低声音,“是亲戚托人送来的,你快吃。”
吴彩凤是真的饿了,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被噎得直翻白眼。
吴彩凤咽下最后一口食物,胃里终于不再灼烧的难受,严肃的开口:“慧慧,谢谢你,放心我肯定会保密的。赶紧离开这,千万不要再来了,知道吗?”
余慧慧见吴彩凤郑重的模样,知道问题比自己想象的更严重,自己留下帮不上忙,还会惹麻烦,尽管十分担心,还是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吴彩凤看着余慧慧远去的背影,脸色十分复杂,从热泪盈眶到愤愤不平,最后化为了无奈的叹息。
而这一切,都被藏在石堆后边的女人看的一清二楚,她表情愤恨,转而阴鸷一笑,避开吴彩凤的视线,快速离开了。
……
西北农场栽树区,下午。
余慧慧脑中总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吴彩凤满是伤痕的脸,频频走神。
她很担心吴彩凤,当初自己带病到了农场,直接被分来挖树坑了。
她25年的生命里根本没有挖树坑、拿铁锨镐头的经历,身体又不好,女儿也丢了,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
干不好活儿自然少不了被抽打,家里其他人被分配到了其他区域,根本没人能替她分担。
在一次被教训之后,是吴彩凤出面帮了她,告诉她怎么挖坑,使用铁锨镐头的技巧,才勉强能完成任务。
繁重的劳作,使她没有那么多精力继续沉浸于悲伤的情绪中,心情反而好了许多,身体也渐渐好转,虽然还是瘦成了一把骨头架子。
为此不论是余慧慧本人,亦或是家人,都十分感激吴彩凤。
余慧慧和家人经常一起省下口粮送给吴彩凤,这已经是目前余慧慧一家能做到的最好的感谢了。
余慧慧在因为自己无力解救困境中的吴彩凤而自我唾弃的时候,突然来了10几个治安队的人,不顾余慧慧的反对,强行带走了她。
余慧慧被无尽的恐惧笼罩着,身体颤抖的不成样子,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敢想象等待她的是什么,毕竟上一个被带走的人已经被扔进坑里了。
……
西北农场场长办公室。
余大伯一家和余慧慧及其婆家,共计7口人,全部被治安队员押在地上。
场长谢永光挺着大腹便便的肚子,如一只移动的狗熊般来回踱步。
“说吧,你们哪里来的馒头和肉干这些物资?”
两家人的脸一直被押着贴在地上,因为充血而一个个脸色涨红。
可听见谢永光说出的话,瞬间血色褪去,浑身冒冷汗,明明害怕的要死,却依然一句话也没有说。
谢永光冷笑一声,“呵呵呵,有意思,硬骨头?我谢永光最喜欢打折硬骨头了。”
谢永光随即抄起桌上的纸笔,砸向两家人。
“想来这纸笔和吃食等物资是同一出处吧?”
“看样子你们是打算嘴硬到底,不肯交代了。”
“这画画的不错,不愧是留过洋的家庭。”
“到了这里,还敢用从洋人那里学来的东西显摆,看来你们是过得太轻松了,资本主义的尾巴还没有割掉。”
两家人面如死灰的听着谢永光细数他们莫须有的罪行,仍是不发一言。
谢永光从地上捡起画着余慧慧的纸,眼睛一亮,面露淫邪,扫视一圈后,走到余慧慧面前,示意治安队员把余慧慧拉起来。
谢永光用油腻的手抬起余慧慧的下颌,摇摇头,“啧啧,怎么变成这副鬼模样了?真是倒胃口,也不知道养养能不能变回画里的样子。”
两家人看到余慧慧被调戏,甚至被盯上了,异常愤怒,破口大骂,不停的挣扎。
尤其是余慧慧的丈夫疯了一样的要摆脱钳制,可惜终是徒劳。
余慧慧面露讽刺,一口唾沫吐到了谢永光脸上。
谢永光表情扭曲,一巴掌把余慧慧扇倒在地,愤怒的开口:“一群蝼蚁还敢侮辱我,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狠狠的打。”
两家人被打的鼻青脸肿,毫无反抗能力,又被关进了处罚室。
宋小梅躲在窗户边,露出变态而又猖狂的笑。
……
西北农场采石区北面无人角落,下午。
“吴彩凤,怎么样?喜欢我送给你的一切吗?”
“宋小梅,你到底要干什么?我哪里对不起你了?”
“呵呵,吴彩凤,你的存在就是对不起我。”
“宋小梅,你有病吧?”
“吴彩凤,做人嘛就得识时务,都来农场改造了,还装什么清高?拒绝场长后悔了吧?”
“宋小梅,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我比你先被场长看上了,你心里不服气,来找我出气了。”
“哼,吴彩凤,就是拿你出气,你能怎么样?还不是任我揉捏,只能乖乖受着。”
“唉,宋小梅,你为什么偏偏要盯着我不放。就像你们说的,我就是个普通再普通的乡下已婚妇女,我有男人有孩子,只想改造结束回家去。对傍上场长没有丝毫兴趣。”
“呵!你有没有兴趣重要吗?关键是场长对你的身材很感兴趣,要怪就怪你自己吧。谁让你一个贱人,有这么好的身材呢。”
“宋小梅,你能不能讲点道理。我说了没兴趣,而且我被你们折磨成这副模样,什么身材早就没了,你还担心什么?”
“啧啧,确实,吴彩凤你现在干瘪了不少,令我心情愉悦。”
“那你能不能放过我,我对你没有任何威胁了。宋小梅,看在我们以前的情分上,放过我吧。”
“哈哈哈,情分,咱们有啥情分?放过你是不可能的,不日日受折磨,万一你又恢复了呢?”
“不可理喻,宋小梅,你就是个恶毒的女人。”
“哦呦,生气了?吴彩凤,这就叫恶毒了,还有更恶毒的呢,想不想知道?”
“滚开,宋小梅,你真让人恶心。”
“嘿嘿,彩凤,别生气呀,你赶我走会后悔的。你那个叫什么……哦,叫慧慧的难姐难妹,可是被你连累了呢。”
“你说什么,慧慧怎么了?宋小梅,你把她怎么了?你折磨我还不够吗?她什么也没做。”
“别激动呀,彩凤,我可没对她做什么。只不过告诉场长她手里有来路不明的物资,比如馒头和肉干。”
“你怎么会知道?宋小梅,是谁告诉你的?这是假的,啥馒头肉干,啥都没有。”
“行啦,彩凤,场长带人去搜过了,证据确凿,余慧慧和家人被暴打一顿关进处罚室了,不知道明天会不会被扔进坑里?”
吴彩凤看着宋小梅幸灾乐祸的嘴脸,脑子一片空白,都是自己连累了余慧慧一家人,要不是为了给自己送吃的,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宋小梅看着吴彩凤失魂落魄的样子,十分解气,继续开口:“哦,对了,那个慧慧家里居然会画画,画像被场长看到了。场长对她很感兴趣,要养养再用呢。”
吴彩凤呼吸急促,眼前阵阵发黑,焦急又无措。
她当然知道余慧慧长得漂亮,要不是家里出事儿,大病一场行销立骨,早就被场长迫害了。
吴彩凤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自责,情绪彻底崩溃,尖叫着冲过去要抓宋小梅丑恶的脸。
“宋小梅,你就是毒妇,要不是你告密,慧慧一家怎么会出事?我要打死你。”
长期营养不良又备受磋磨的吴彩凤根本不是宋小梅的对手。
宋小梅狠狠将吴彩凤甩到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肆意嘲讽。
“是我又怎么样?想弄死我?吴彩凤,你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余慧慧和你一样都是贱人,长了一副狐狸精的模样,还想勾引场长,当我是死的吗?我就是要摁死你们,谁也不能影响我的好日子。”
宋小梅说完猖狂大笑,扬长而去。
吴彩凤趴在地上,泪水簌簌的流进黄土里,满脸的绝望与无助。
随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从抗拒难受变成了坦然接受,眼睛没有焦距的望着来时的方向,喃喃道:“好想家呀,可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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