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弦玉蹲在院里的树坑前,看着蚂蚁成群结队搬运馒头渣,还时不时动手拿木棍亲自指挥堵塞。
“你这小仆,在这干什么呢?”一个三十出头,身材富态的中年男人正准备命令手下,将眼前蹲着的李弦玉扔出去。
江问清今穿紫绸蝠纹长衫,腰佩白玉云鹤腰带。银冠上的同色紫翡晶莹透亮,更衬托出黑发柔顺,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把折扇,跟崔思昂一样,装模作样。“章先生且慢,何苦跟一个小仆生气呢。”
“阿福是侯府管家的儿子,与我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好。头几年脑子被驴踢了一脚,从此痴痴傻傻。听说我要出门,非得黏着我过来看看。”
“原来如此,看来小侯爷也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希望我们接下来的合作能长久兴隆。”
章丘生笑声爽朗,嘴里露出一颗闪亮的大金牙。“您请进屋,我们细谈。”
章丘生拍拍手,只见几个身材丰满,衣着暴露的丫鬟,端着小食茶水上前侍候。
“府上这么多如花美眷,我要是章先生,心思早就不放在那腥臭脏乱的渔场了。”“哪里,哪里,生意还是要做的。”章丘生八面玲珑,为江问清送上茶水转移注意力。
两人休息了一会儿,江问清便提议亲自去渔场看看鱼苗品相。章丘生看着院里的“阿福”,感觉也掀不起什么乱子,示意侍卫盯着点,便带着江问清去渔场参观。
李弦玉仿佛刚才没有听见江问清对自己的诋毁,木棍戳的更欢快了,直捣蚂蚁窝。
戳的没意思了,便起身活动活动。蹲太久了,两条腿都麻掉了,李弦玉只得边走边弯腰,不停揉着自己的小腿肚。
留下看守的侍卫们觉得章先生有些小题大做了,这诡异的走路姿势,明显就跟江小侯爷说的一样啊,这就是被驴踢了脑子变痴傻了。
李弦玉为什么会在这里?时间还得拉回两个时辰之前。青梧学院每个星期休假一天。沈桥舟需要向家里汇报最近的学业情况,一般放假头天晚上就早早回丞相府了。
只有李弦玉在盛京没有固定的住处,一般都是在宿舍里休息,宿舍在青梧学院最南边,有单独的后门。其他地方关门了,宿舍还是能居住的,这也是为了考虑那些贫困的推送生无处可去新设立的规定。
最近替江问清他们写作业挣了不少钱,李弦玉思考要不要拿多余的钱买一个肃静的小院子。
每次放假,食堂就不会提供饭菜了,需要自己上街买。如果有事早出晚归,过了门禁点,还得让值班大爷起来开门。自己又没有武功,不能直接摸着墙头翻过去。怎么考虑,都是搬出去单独住最方便。
何秋的事复杂至极,难得趁这个周末好好休息一下。但是李弦玉睡得并不好,在梦里,火势汹涌,她又回到了小时候充满痛苦回忆的地方。
李弦玉拼命往外想逃,可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死死拽着她脚脖子不准离开。滔天的火光瞬间扑到身前,将其吞噬。
“不要。”李弦玉大叫一声,从噩梦中惊醒。看见一张丰神俊逸的脸趴在床边在向自己吹气,纤细卷翘的睫毛一眨一眨的,仿佛被刚才的叫声吓到了。
李弦玉来不及擦额头上因梦魇而吓出的汗,赶紧把自己被子往上提了提,包成了一个大粽子。
大意了,她以为沈桥舟不在,宿舍就自己一个人,正好可以把勒得要死的裹胸松开透透气。被谁发现,李弦玉都不想被江问清发现。她都能想到被发现后,投进大狱,受尽折磨,五马分尸的惨象。
江问清看着床上包裹严实的大粽子。本来觉得李弦玉机灵,找她一起办点事情,这都热得一头汗了,还使劲往被窝里钻。看起来脑子也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你出来。”“我不出去,你出去。”“你出来,我就出去。”“你出去,我就出来。”
江问清往外拽被子,李弦玉死死往里捏被子。江问清看着她涨红的小脸,生怕事还没办成呢,人给闷死了。松开手退了几步,表示妥协。
“你出去,或者去屏风对面。”李弦玉仍旧不肯从被窝里出来。“你这死咸鱼还敢对我大呼小叫,瘦的跟竹竿一样,还是说你那个地方小的————”江问清好像发现了有趣的事情。
“幼时被火烧过,身上有疤,所以比较自卑,不太想让别人看见。”李弦玉只想赶紧把这祖宗打发走,满嘴胡诌。
江问清还有事要办,只得不情不愿坐到屏风另一边。李弦玉快速绑好裹胸带,随便套上一身青绿色长袍,头发随意用布条扎起。感觉没有异样后才从屏风这边走出来。
李弦玉爬上马车,乖巧坐好。“小侯爷您这是要带我去办什么事。”
“见一见章丘生,顺便给你买条鱼补补身子。”江问清总觉得李弦玉跟竹竿一样没有男子汉气概,是因为经常啃馒头,身体没有营养导致的。只要吃饱喝足,说不定从咸鱼干直接进化成胖头鱼。
“贺子霖呢?”“阿霖性子直易冲动,我怕他把章家拆了,没打算跟他说。”
“那崔思昂呢?”“崔太傅带思昂参加什么讲学活动,没时间。”
“你再说一句废话,我就把你炖成红烧鱼。”
“好的~”
回想结束,既来之则安之,李弦玉觉得自己应该干活了。光捅蚂蚁窝,回去真变成红烧鱼了。
趁江问清跟章丘生离开,李弦玉捂着肚子一瘸一拐地问侍卫茅房在哪里,侍卫们捂着嘴偷笑,真当对方乃痴傻之人,指了条路,也不阻拦。
李弦玉从茅房出来便恢复正常,四处观赏这章府大院。玲珑精致的亭台楼阁,造型别致的奇山假石。穿过一道走廊,连柱子跟窗户上都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奇花异草。
“何人在此,擅闯章府。”李弦玉听闻,转身看见一个手拿笤帚的小丫鬟。大约十五六岁,身穿一件深蓝色布裙,头发梳成两个小丸子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透着机灵劲。
“对不起,这位漂亮的姑娘,我不小心跟我家少爷走散了,所以才误闯此地。”小丫鬟正想叫人驱赶,只见一位温润如玉,从容优雅的美少年惊慌失措地向自己解释。
少女心事总怀春,别看这位少年穿着朴素,却丝毫掩饰不住风采。一声漂亮姑娘更是叫得心花怒放。
“在下阿福,跟我家少爷过来和章先生谈生意。章先生带我家少爷去渔场看鱼苗了,我去了一趟茅房,出来没有跟上就迷路了。”
李弦玉紧抿嘴唇,眼眶里闪烁着泪花,一副无助的神情。
那小丫鬟哪里顶得住李弦玉这委屈的模样,连忙安慰道:“没事,阿福。你家少爷很快便过来寻你的。”
“姑娘你真好,可否告诉姑娘芳名。”
“我叫春竹。”
“春风拂竹来,夏雨浸柳去。真是好名字。”
“谢谢阿福,你还是第一个夸我名字好听的。”春竹娇嫩欲滴的小脸羞的像颗水蜜桃。
“春竹姑娘,我家少爷特别想和章先生合作,这样阿福也能时常来看望你。你能不能偷偷告诉我,最近有没有其他竞争对手也来谈鱼苗生意。我好让少爷提前做好准备。”
春竹歪着脑袋想了想,“一直都是汪家,刘家,不过最近倒是有一个脸生的年轻人经常过来。一来就跟章先生在书房里待着,每次都得待一个时辰以上。”
“这年轻人大概长什么样子,没说是谁家的公子吗?”
“大概不到二十岁,个子高挑,说话文质彬彬的,经常带着一顶黑风帽。章先生没有透露具体是谁家的公子,那段时间章先生总是带着面巾,似乎不太想搭理我们这群下人,我们也不敢多问。不过你家少爷不用太把那个他当回事,我觉得那个年轻人一点都不靠谱。”
“为何这么说?”
“他头几次来的时候还挺正常的,后几次来的时候就有点精神不正常了。有一次还从书房里搬出一个缠满白布的大家伙。第一眼看见还以为是裹着尸体呢,跟我同行的翠兰吓得发了三天高烧。从那天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位公子。说不定跟章先生谈不拢,断联系了。”
“那就看少爷有没有这个缘分跟章先生搭上桥了。对了,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好像闻到一丝檀香的气味。府里是不是供奉着什么神明呀。”
春竹疑惑地摇摇头:“阿福应该闻错了。我在府里干了三年了,从来没听说章先生信奉什么神明。”
“那可能是我嗅觉失灵了。”
“神明不供奉,但是香烛确实买过一批。前段时间,我听厨房的管事说,章先生让他买了特别多檀香跟蜡烛。管事自己也奇怪,平时府里没人烧香拜佛。”
李弦玉突然来了兴趣。春竹悄悄靠近她耳旁,小声地说:“据说是为了渔船下水前举行仪式,以祈求大海风平浪静呢。章先生不让往外传,怕仇家知晓对渔船搞破坏,砸了章府的买卖。”
“春竹姑娘把这个秘密告诉我,这是不把我当外人了。”逗得春竹低眉垂眼,脸颊的红晕更为明显。
“话是这么说,只不过我跟几个要好的姐妹去渔场给章先生送东西时,也没有看见什么新渔船。但是章先生这么吩咐,想必也有他的道理吧。”
李弦玉瞧见春竹娇羞的模样,不好意思继续调戏她了。“时间不早了,我要去找我家少爷了,有缘再来拜访。”
春竹听此,也不打扰阿福找人。欠身行礼后指了条正确的出路,千叮咛万嘱咐别再乱跑了,碰见侍卫就不像她那样好说话了。
别看李弦玉嘴上答应的爽快,待看不见春竹的身影后,便沿着小溪旁边的青石板路,沿出口相反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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