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争奇斗艳的青楼能脱颖而出,那都是有傍身的绝技所在。第一次听瑛娘弹奏琵琶便觉得此女名不虚传。一袭白衣不沾粉黛,指法娴熟,轻拢慢捻。很多人都能弹好琵琶,但是能将音色跟感情完美融为一体却很难做到。
瑛娘表情专注而从容,丝毫没有受到刚才江问清大闹的影响,声音婉转如黄莺吟鸣,唱得人心里酥酥麻麻的。
恍惚间,李弦玉仿佛陷入了小时候的回忆里,依稀记得阿娘曾手把手教自己如何弹奏琵琶,习得一首江南小曲儿。若不是发生那场意外,可能自己现在已经变成一名合格的大家闺秀了吧。
江问清看见旁边人听得发呆,以为她被瑛娘勾走了魂,顺脚正要踢出去。看到李弦玉专心致志的侧脸,甚至还要比眼前的瑛娘美上三分。伸出去的脚又默默收了回去,回去再收拾这个色狼。
瑛娘弹完小曲儿后,江问清开门见山地盘问:“唐婉婉死了,这万嫣阁双绝可就只剩一绝了,从此阁里再也没有能与你竞争的对手。”
瑛娘不急不忙把琵琶交给外面等候的丫鬟,给自己倒上一杯清茶。
“小侯爷觉得我是凶手,可得拿出证据来。我确实跟唐婉婉关系不好,明争暗斗过多次。说实话,我还曾经在茶水里给她下过泻药。但是现在锦衣罗缎要什么就有什么,胭脂香粉永远都能用到最新的。日子过得不比外面的千金小姐日子过得差。”
瑛娘冷笑一声。
“可如果我杀了唐婉婉,下场只有蹲进大牢砍了头。一顿饱跟顿顿饱,我还是分得清楚的。所以哪怕再讨厌她,也不会萌生出杀了她的想法。”
李弦玉就坐在瑛娘旁边,注意到她耳垂根处有一道红红的抓痕。
“那可否告诉我,你耳旁那条细长的划伤是谁给你抓的。”
“野猫抓的,不足挂齿。”
“在哪里抓的,什么时候抓的,这野猫不抓别人,偏偏抓到你的脸上。还是说你跟这野猫有什么过节,导致这只有脾气的野猫只挠在你脸上。”
瑛娘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脸色阴沉得像是笼罩了一片乌云。
“奴家身体有些不适,想回房歇歇了,恕不能招待各位了。”
“且慢,瑛娘这是心虚了?作为招牌花魁,别人自然对秉着几分恭敬,生怕惹恼了你遭到老鸨责罚。老鸨把你当作摇钱树,自然也不会划伤你的脸。那么阁里就只剩唐婉婉可以肆无忌惮地用长指甲划伤你。”
“既然这位小公子都知道了,还问我干什么呢?”
“我只是好奇一件事情。这次她划伤你的耳朵,如果下次划伤你的脸,划伤你的手,毁掉你赖以生存的本领。不知道瑛娘是不是还能这么坦然。”
瑛娘听完明白李弦玉在旁敲侧击自己,反而笑的花枝乱颤。“假如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毒死她。不过苍天有眼,有人替我先下手了。”
“如果你们真心想查明唐婉婉的死因,不要在我身上多花功夫了。倒不如去查一查唐婉婉疯狂的爱慕者们,奴家可听到一些小道消息,因爱生恨也说不定呢。”
瑛娘捂住嘴咳嗽了几声,也不知道是真病了还是装病,起身告退离开厢房。
待瑛娘走后,李弦玉细细品味刚才的说的那些话。
“不能排除瑛娘,但是她说的不无道理。”
“何以见得?”
江问清半躺在雕花软榻上,宽大的衣袍将他的身体线条勾勒出一种飘逸之感。
“我刚才在楼下从那群姑娘口中打听到唐婉婉的名声并不好。是一个爱慕虚荣,换男人如流水的人。如果是被抛弃的爱慕者因爱生恨,抱着得不到就毁掉的心态,杀了唐婉婉也有可能。”
嫉羡,一种人性中的魔鬼。
“阁里还有一人嫌疑很大,小侯爷可以叫来盘问一下。”
“谁?”
“后厨的张金山。”
“案发头一天,阁里的姑娘们告诉我,许多人看见张金山跟唐婉婉爆发了剧烈的争吵。若不是老鸨及时赶到,张金山可能一菜刀就将她砍死。”
跟阁里花红柳绿的姑娘不一样。张金山朴素无华,衣衫上都是由其他布料缝补的补丁,上面还有斑斑点点的油污。四十出头的年纪却拥有一身魁梧的体型,眼角有一道明显的刀疤印,尤其那粗壮有力的胳臂,看得出以前是个练家子。据他解释是早年出镖时受了刀伤,才留下了这道疤痕。后来金盆洗手娶了个婆娘,生了个女娃,不想浪费浑身的力气才改行成了一个厨子。
“张金山,坐吧。”
“不了,怕脏各位贵人的凳子。”
“你跟唐婉婉关系怎么样?”
“厌恶至极。”
两人眼皮子跳了跳,这厨子还真实诚,直接干脆挑明对唐婉婉的恨意。
“有人看见你跟唐婉婉曾经发生过冲突,甚至到了拔刀相向的程度,你为什么这么恨她?”
“那个女人就是一个蛇蝎心肠的魔鬼。我张金山走南闯北十几年,也不怕您知道。我闺女一直身体不好,常年喝药续命,唐婉婉经常给我钱,让我替她摆平一些麻烦。头四五天,唐婉婉找到我,答应给我一笔巨款帮我女儿治病,条件很简单,帮她教训一个人就行。说那个人是她恶意的爱慕者,总是骚扰她。只要帮唐婉婉,警告她不许再骚扰自己,就可以得一大笔钱。”
“你把他杀了?”张金山摇摇头。
“那个追求者就是一个瘦骨嶙峋的文弱书生。我也不知当时怎么想的,饶了他一条狗命。”张金山摸着自己的小指。“但是我总归要回去交差,于是砍下他一截小指,让那个书生滚了。”
“我带着这截断指,再回去找唐婉婉要钱。她竟然嘲笑我,说天底下男人都是负心汉,活该被骗,以后也不会再提供买中药的钱了。”
张金山两只手攥得咯吱响,面部扭动着痛苦的表情,显然已经到了愤怒至极的地步。
“我女儿身中痢疾,急需汤药吊命,家里已经变卖了所有的资产。以前有个镖局老大看在往日情分上说可以借我一笔银子。我就是听信了那个女人的鬼话拒绝了他的好意。结果镖局老大搬到南方住了,而那个女人却把我耍的团团转。”
“所以你对唐婉婉恨之入骨,恨不得想杀了她。”
“我跪下求她,哪怕我写借条先借一部分钱呢?就是因为这个冷酷无情的贱女人,我那六岁的女儿因为得不到救命的汤药,于三天前去世了。贵人,如果我要杀了唐婉婉,她这种死法太便宜了。我定要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哈哈~哈哈~”
李弦玉嘴唇微动,想说却不知说什么好。张金山的女儿跟沈桥舟因病去世的妹妹一样,都还没见识过盛京的繁华以及世间的美好,便永远闭上了眼睛。如果他也跟着来调查的话,怕是要触景生情了。
江问清让情绪不稳定的张金山退下,怕伤到阁里其他无辜的客人们。这件案子跟何秋的案子完全不一样。何秋是伪造成密室,而唐婉婉所在的厢房则是公共开放的区域。
“瑛娘是花魁,张金山是厨子。他们两个人对万嫣阁的构造了如指掌,并且都具备充分的杀人动机。”
“因为跟唐婉婉有仇,所以除掉唐婉婉,这是符合逻辑讲得通的事情。可是为什么要陷害贺子霖呢?”李弦玉死活想不通这点,除非这个狡猾的凶手对这两人都有深仇大恨。
“走吧。”
“去哪里?”
“将军府,问问贺子霖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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