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乔桑宁睁开双眼时,就看到慕织弦坐在床边,捧着个笔记本电脑在办公。
窗外的阳光给他镀了一层柔光,他的桃花眼不见了凛冽,垂下的睫毛投下一把小扇子,下颌的线条是舒展的。
这让她萌生了岁月静好之感。
然而随之涌来的记忆,如汹涌的洪水,将她吞没。
他不理她。
不回她的信息和电话。
任由她在无边的夜色里狂奔,在荒郊山间里胆战心惊。
她的脚底灌了铅,夜雨打在身上,冷到心窝里。
她浑身都是没有温度的。
她翻身,转过头去,不看他。
窸窸窣窣的被子响声,惊动了慕织弦。
他身子探了过来,手指贴在她额头上。
“谢天谢地,总算退烧了。”
他注意到了,她眼角的泪珠,她的肩膀还在颤抖。
“乔乔。”叫她的名字时,才发觉嗓子发干,说一句话都艰难。
乔桑宁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柔软和脆弱,只能留给在意你的人。
他在意吗?
他的心比铁还硬。
可越隐忍,呜咽来得更猛烈。
“如果你想哭,就哭出来吧。”同床共枕四年,他自以为了解她。
她需要纾解。
“我不想,我以为我要死了。”乔桑宁大声地分辨,不顾手上的伤,坐起来锤打他胸膛。
“慕织弦,如果我死了,是不是就可以一了百了了?”
要身处怎样的绝望,才会想到死啊。
只是有这样一个念头,都是他的罪。
慕织弦任由她发泄,只是抱着她不松开。
可话说出来,又变了味道。“了不了,上天入地你躲也躲不掉。慕织弦和乔桑宁,就是要纠缠到底的。”
乔桑宁被禁锢在他怀里,下颌抵着他肩头,泪眼婆娑,狠狠咬了他一口。“这样你都不肯放过我吗?”
慕织弦忍着痛,轻声说:“不放。”
不是不放过,是不放手。
而后,他捧着她的小脸,吻她的眼睫,吻她的眼泪,和她的唇瓣。
温柔的像春风。
“吧嗒”一声,食盒落在地上。
陆铮茫然无措。
他是谁,他在哪,他看见了什么?
他心底刚刚萌发的一簇爱情小火苗,还没燃起就熄灭了。
灭在了他最敬重、最亲密的表哥手里。
还没恋爱就失恋,多么残忍的领悟!
“你你你……你们到底……?”
太过激动,他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乔桑宁羞赧又无助,别过头去,把社死现场留给他们表兄弟。
慕织弦冷静了三秒钟,看向陆铮,起身,拍拍他肩膀,“到外面去说。”
“诶,我定的营养餐……”
*
“所以,桑宁是……你的女人?”陆铮眼睛瞪得像铜铃那么大,表哥的伟岸形象,在他心底一点点坍塌。
“既然她是你的女人,你为什么还要和唐韫订婚?你要是不爱她,何必浪费她的青春?”
每个问题,慕织弦都不好回答。
“我不会娶唐韫。”这是慕织弦思索后给出的答案。
“不娶就别订婚,你吊着人家也不厚道。”陆铮是个是非黑白分得很清的人,这得益于陆家良好的家教。
慕织弦吸气,大手拂了把额前发,“就算没有唐韫,也会有李韫、王韫,我得给爷爷一个交代。唐韫是我综合考虑过,最好的对象。”
陆铮握着表哥双肩,摇晃着,只觉得三观都要碎了。“那桑宁呢?你置她于何地?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地跟着你?一旦事情败露,被人戳脊梁骨的是她!别人只会说,是她勾引了慕家太子爷。”
以世俗的眼光,一定会这样。
可乔桑宁何其无辜?
陆铮完全站在了她这一面。
帮理不帮亲。
“我不能放弃她。”慕织弦的话,斩钉截铁。
他只要一想到唐战的觊觎,想到随随便便见一个博士都能传出绯闻,他的心就像在热锅上炙烤,让他不能忍受。
“那你就和唐韫取消婚约,公开她,做她的男人。”
陆铮的世界其实很简单,真爱可以战胜一切。
慕织弦只是冷笑,事情怎么会那么简单?
“她是我三婶的女儿,是我名义上的堂妹。你知道当年我三婶嫁入慕家,经历了什么?”
二十多年前发生的事,已经算是久远。
陆铮也只是隐隐听说,那是慕三爷用命换来的婚姻。
慕三爷英年早逝,说不定都有关系呢?
“而且,我也不想她重蹈我母亲的覆辙。”慕织弦补充了一句。
陆铮僵在那里,只觉得喉咙被人扼住,呼吸不顺畅。这似乎是个无解的命题。
或者等慕老爷子死去。
他跺了跺脚,又暴躁地薅自己头发,“表哥,我觉得桑宁好可怜,好倒霉啊!”
慕织弦“嗯”了一声,疑惑不解。
“她怎么这么倒霉遇见你了呢?你看你,啥啥都不能给她,她还要提心吊胆。”
是吧?
慕织弦不确定。
他以为,她对他的爱,可以战胜这些。
“如果,阿铮,有一天我鞭长莫及,表哥求你替我护住她。”
*
陆铮回到了病房,乔桑宁重又躺了回去,背对着他。
“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
陆铮呼吸一滞,“桑宁,是我。表哥他见你没事,就走了。”
他在她旁边坐下,轻声地问:“你饿不饿,我再去给你点份营养餐。”
乔桑宁转过身去,看着他纯净的眼,“让你失望了吧?你心里,会不会瞧不起我?”
瞧不起她知三当三,瞧不起她如此不自爱。
陆铮的小脑瓜和双手,摇晃得齐头并进。“没有没有,我瞧不起的是,慕织弦!是他的错。”
为了安抚小姑娘,陆铮果断抛弃表哥,甚至不惜背后诋毁他。
反正他这阵不在。
窗外的慕织弦:“……”
他还没走远呢。
一转眼就遭到最亲的表弟的背刺!
算了,还是不要偷听了。
给她一点空间,让她慢慢接受。
新的餐食很快送来了,打包盒精致,虽然看起来清淡,但乔桑宁着实饿了。
可她的手不方便。
陆铮读懂了她的尴尬,嘻嘻一笑,“我喂你啊。”
这样暧昧的话语,被他说出来也是坦坦荡荡。但乔桑宁无论如何接受不了。
“医院不是有护工吗?让护工帮我一下吧。”
“护工啊,那都是病人家属自己花钱请的。”陆铮端起食盒。
乔桑宁:“……”
不对啊,照顾苏曼的赵姨,不是医院派的,而是花钱请的?谁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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