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咻、咻——”
城门前,无数弓箭手就位,箭矢上绑着药包,对准城中上空,放箭。
他们拉满弓,射程很远。
城墙上的小兵起初吓得半死,以为朝廷的军队要攻城,还不待去报备,就见朝廷的弓箭手只是往高空放箭,并未对准他们。
药包很轻,所以射箭便可。但粮食不行。
好在顾斐来时路上便想到了这点,他坐在马车中,有条不紊地下着令。
“投石车,上。”
将士们推着几辆投石车往前,车内都是分配好的粮食,上面还贴了“辰”字标签。
粮食和就近采买的蔬菜被包得好好的,外边一层布袋是为避免粮食被城中积水弄脏所备的。
这还是秦歆提醒的。
没有分很重的粮食,怕“高空抛物”砸到无辜百姓。
但投石车射程也有限,注意点便好。
将士们准备就绪,顾斐却没立即下令投放。
他看了眼王将军,后者便踩在车高处,冲城墙上的小兵高喊道——
“让城中的百姓躲到屋檐下,当心被砸到。”
小兵不敢动作,但似乎是被谁喊了一声,小兵回头,就看到他们的主心骨周将军,亲自来城墙上了。
关勇没出面,只是小声示意小兵代他传话。
“你们石车里是什么?万一投毒……”
小兵趴在墙上,朝底下大声问。
王将军都不等小兵尾音落下,便嗤地笑了。
“老子从军这么多年,稀罕做这缺德事吗?你问问你们那个矮冬瓜头儿,我王贞雄可有滥杀无辜过?
你们不服从军令是欠收拾,但老子心疼城中饿肚子的百姓!”
被“矮冬瓜”三个字深深暴击到,关勇刚涨红了脸要窜上去和王将军对骂,却因为对方后面的话,而冷静了下来。
是啊,王贞雄那老匹夫刚愎自用的,却从不对百姓下手,哪怕和邻国有小摩擦,收服城池时,也是下令他的兵入城不杀邻国无辜百姓。
曾几何时,王贞雄就是关勇最钦佩的英雄……
“让他们投一包上来看看。”
担心朝廷使诈,关勇还是谨慎考虑。
王将军刚要回头请示顾斐,穗丰就上前,低声道——
“陛下说,关勇在上面,别暴露了。”
身为大将军还频频回头请示,铁定会叫关勇生疑。
王将军生生僵住他准备扭动的脖子,然后抬手,示意小将投放一包给城墙上的瞧瞧。
投石车对准城墙,上边的小兵吓得忙下来躲到屋檐下。
关勇:“怂包!”
待布包落在脚边时,关勇蹲下,捡起,解开束口绳……
“是大米!没泡过水没发霉没沙子的!还有菜呢!”
小兵没出息的惊呼,叫关勇心下很不是滋味。
别说百姓了,这些天天站岗、巡逻的兵都没吃饱过。
城里每天都有病患增加,宋德说如果不将病重的百姓送出去,那城就真守不住了。
关勇不肯,但如果他不肯,事先占领水悦城,还把控着药物和粮食的宋德这帮山匪,就会断粮断药。
百姓断不起,他的兵也一样。
此时看着这干净新鲜的粮食包,关勇手抖了抖。
拿刀、杀人时都没抖过的手,此时一包粮食就叫他没出息地红了眼。
如果朝廷真肯给百姓救济粮……
或许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昨天他抢先一步,抬回去的物资直接分发了,手下的兵哭着吃饱了一顿饭,城中没粮食可吃的百姓跪下来感谢他。
可这些……不是他的功劳。
“传令下去,疏散百姓,有序捡粮、药,如若发现贪婪私藏者,严惩。”
关勇喉咙发紧地说出这话。
他身后的军师听了,不禁一震。
“可是将军,如此,您便是对朝廷……服软了啊。他们这是想瓦解咱们抵抗朝廷的决心。不能上当的!”
最危急的时候,朝廷的走狗卷钱就走,这么久了,有谁顾过他们死活?
等他们要反了,就想起来救济百姓了?这算什么道理!
关勇闭了闭眼。
“我知道,但这‘当’,你叫我怎么忍心拒绝?就算是诡计,也要让城中百姓吃饱、喝上足量的药!快去啊,这是军令!”
一句“军令”,叫军师闭嘴了,小兵恍惚了下,然后回神,快步下楼去通知兄弟们疏散百姓。
王将军翘首眺望了好一会,但陛下没急,他就也等着。
不多时,城墙上有哨兵挥了下旗子,似是一个信号。
王将军一喜,扭了个45度的头。
“穗侍卫,可以投了?”
穗丰看了眼车帘,顾斐抬了抬手。
穗丰点头。
“投!”
于是,这一天,水悦城百姓,见证了一个奇迹——
天上掉粮食和药包了!
而且没有山寨的人阻拦,他们在关家军的安排下,每一户都拿到了一份救济包。
他们回去后,有人却纳闷地看着上面的“辰”字。
不是“关”也不是“宋”,而是“辰国”的“辰”……
有心人立即反应过来了。
这两日城门紧闭,夜里都不往外送尸体和病号了,还隐约听到城门外有不小的动静,莫非——
朝廷的人来了?
他们被限制出门,所以消息闭塞,没什么人知道赈灾的钦差队伍已在城外安营。
但,没关系。
是夜,秦歆便带着有所好转的轻症患者,汇集城门前。
开始……
放风筝。
怎么说呢,郑御医现在像是神仙一样的存在,他说戴面巾,大家便戴了。
他说轻症要多喝水多走动,他们便跟着这位神秘的年轻女子,走到城门前了。
他说放风筝……
啊,这个也是他说的?
但大家伙还是一手一个,放到高空时,在女子嘹亮的嗓门下,整齐划一地折断了风筝线。
“……”
这场面,城墙上的哨兵,依旧不懂了。
——你们朝廷的人,都在哪学的五花八门的怪招?
这城门关了,又好像没关。
反正,没防住这群人发癫“丢东西”。
小兵认出底下都是些水悦城的百姓后,更疑惑了。
“爹啊娘啊,这是个什么情况?”
他看向旁边当值的兄弟,问:“这要通传将军吗?”
“啊,不了吧,就几只破风筝,还都是百姓,难道不到两天,这就被策反了?将军太忙了,正和逃回来的宋寨主吵架呢,别烦他。”
“嗯,也是,那我们盯着点,情况不对再通传。”
不过,他们这一大意,等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
每只风筝上都绑了“给水悦城百姓的一封信”,上面慷慨激昂地披露了周峰的罪行,以及天子对受难百姓的心痛。
还有朝廷想弥补受灾百姓,特在外设置了医治点,为染病的百姓治病,同时也提供食宿。
朝廷不图百姓感恩,只希望百姓慎重考虑,若在城中实难度日,不如出城,加入他们——
这里面,还有他们亲人的家书。
怎么说呢,秦歆在煽动气氛上,很有两把刷子。
至少收到家书的城中百姓,看着熟悉的字迹,以及病重的亲人出城也得到救治的情况,涕泗横流。
并且,隐隐意动。
粮食包和药包吃到肚子里了,没事,但要是一直和朝廷这么抗争,明天还有吗?
答案是不确定的。
水悦城谁管辖不要紧,要紧的是,谁能让他们吃饱。
眼下很显然,山寨的人勒令他们不出城,就是要和朝廷对抗到底,但他们有吃有穿有药,可百姓们呢?
啥也没有!
“走,我们出城去!”
“我要去找我妹妹,我丢下她和奶奶,我都不是个人!现在她们需要我,我更不能不去了……”
舆论战,就此打响。
秦歆吐出一口气想——
希望明天醒来,是个好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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