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故事的开篇有二句话:天地纵横,幸福绽放;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二句话,也即是朱教授经常讲的口头禅。
朱秀全,1946年年末出生,属狗,西洋星座为天蝎座。中外文化是相通的,它们从不同角度共同揭示此时出生的人特点:认真、专注。他年轻读书时就是高材生,特殊时期前夕,高中毕业于上海一流的育才中学,喜欢钻研数理化,颇有小成果。后被分配到一家电机制造厂工作,十年期间陆续干了泥工、木工和白铁工。1978年恢复高考,阴差阳错,他考入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攻读学习。毕业后留校,从助教、讲师、副教授到教授,一直锲而不舍研究国语。而今已是国内首屈一指的李白研究专家,享受国家正高待遇。正所谓:修成正果,志得意满。
然而,他也有缺憾的事儿。他的妻子陆玉花早在十四年前就亡故了,多年来他恰似“孤独的长跑者”,苦苦养育儿子,支撑起一个家。“男子无女浪淘沙,女子无男不成家”,他尝够了苦酸。
去年春节前,他心血来潮,突然奔返故里,回到上海居住。时过景迁,一切都变了样。久别重逢,到处都呈现新鲜感觉,就象北京城一样,日新月异。
每日里,打电脑、看电视、阅资料、写论文、访亲友,活得也很充实和滋润。
一日,他想起去会会高中时代的同学。可是,手头没有通讯录,也没有任何信息,怎么办?大海捞针,茫茫人海何处找寻?找谁?他努力回忆,慢慢梳理,终于想起了一位女生的线索。她叫邢小宁,曾是能歌善舞的校花,为人善良而热心。而今她,今何在?他依稀记住,此女以前住在恒丰路三层楼附近的裕通路某号,靠近苏州河畔、早年的阜新面粉厂隔壁弄堂。于是,他急匆匆地赶到闸北区天目西街道派出所查询。凭着他满头大汗地出示退休证书,一位女警耐心地拨弄电脑,果真查寻到了邢小宁的手机和座机号码。他如获至宝,急不可耐地拨通她的手机。“喂喂,请问您是邢小宁吗?”
“我是,我是邢小宁。”
“哦唷,您的声音怎么不象,哪能这般尖细稚嫩?”
“我就是呀,你是谁?”
“老同学朱秀全……”
“啊呀,老同学,你好!快到五十年没见了……,我现在住在松江……,我的先生去年去世了……我们约定时间地点见面聊。……”
朱教授兴冲冲地跑回家,料理完家务,草草吃罢晚饭,冲个温水澡,躺在床上,美滋滋地回想以往的一幕一幕。
今夜无眠。朱教授不断地吸着烟,吞云吐雾,心猿意马,心旌荡漾,浮想联翩。他不禁联想到,男鳏女寡,正好匹配,相互照顾,图个伴吧!他正想寻觅一位合适的生活伴侣,贤内助,而此人非邢小宁莫属了。好似一潭平静的湖水,被一石激起千层波浪,涟漪一圈又一圈地扩散开来。
(二)朱教授迷迷糊糊睡着了。黎明时分,他似乎感觉正和一位美貌女子在一起,徜徉在花前月下,漫步在外滩爱情墙周围,亲昵交淡、倾吐衷情。这位美女先是陆玉花,后来又变成邢小宁。忽然,那女子亲吻他清癯的面颊,朱顺势将她搂进怀里,进而抚摸她的瀑布式秀发、粉臂、玉腿……,他身体内积压的爱情琼浆,正象火山熔岩膨胀奔腾,蓄势待发。他急切地拉扯她的内衣内裤,可是,怎么也拽扯不开。他控制不住,终于火山喷射了。“啊呀”他惊醒了,坐了起来,才明白原来是南柯一梦!他脱下粘粘湿湿的短裤,朝着浴室走去。自嘲地说,快奔七十了,还来这个,老不正经!然后他又笑了,自释道:男人到死之前肯定还会有的,只不过机能衰退,趟数少了,这就是,春蚕到死丝方尽哟。
朱教授盥洗完毕,穿着好衣裤,正要出门,手机传来短信息:“定于明日中午十一时在福州路600号老半斋酒楼小酌,诚邀届时拨冗光临。自:邢小宁
即日”。
朱教授看毕,微笑:正验好梦,桃花运到矣。于是,他折回身,整天不出门,呆在家里擦亮皮鞋,熨烫衬衫、衣裤,理发修面,期待以闪亮姿态出现在她面前。
(三)这一天,朱教授早到半个小时,察看好菜谱和地形,专挑一处好位置,既幽静又通风。他思忖,这一餐虽是她邀请,但他是男人,一定要表现风度、大度和高度,买单。只是经济收支计划定死了:每月退休金、加上论文、稿费和客座津贴,七七八八,共有一万三仟余元,其中一万元固定储蓄,这是为儿子准备的。这个孩子,一出生体质就不好,且患有比较严重的自闭症,曾经自残过自己,领取残疾证书,要加倍小心伺候,更不能受刺激。反正,目前的70多万存款都归他,为他结婚成家准备花。剩余的三仟元,是不够上星级饭店用的。哪能经得起一个月来上这么一顿?好在“老丰斋”价格不贵……
刚一抬头,迎面来了二位女子,袅袅婀娜,落落大方,热情地跟他握手道:“朱秀全,你好哇!”一位当然是邢小宁,她身穿短袖粉红丝绸衫,手挎一件暗红长袖薄衫,美丽的眼睛暗生秋波,笑盈盈地注视他。另一位个子稍高大丰满,穿着一袭黑衣黑裤,戴着金丝眼镜,哦,想起来来了,她也是同班同学,还是有名气的才女,名叫卓亚萍,凸现出一股书卷气。
好哇,全部入座聊吧。服务员瞬间端上几樽红酒、茶壶茶杯,高脚酒杯,筷箸条匙和菜肴。
朱教授首先立起,一手背后,另一手握住酒瓶,颇有绅士风度地先为邢小宁抖抖忽忽地斟上红酒,大概有八分满吧,显示符合宴席中“茶七酒八”的交际规则吧。然后,给卓亚萍斟酒,岂知也许倒得太急了,红酒沿着杯边缓缓溢出,将白色的桌布渍湿了一大片。卓亚萍急忙取出餐巾纸不断揩拭,打趣道:“酒杯太浅了”,即刻掩饰掉朱教授心里“倒个酒都不会”的尴尬,他内心说,她真是懂男人自尊心的女人。
朱教授涨红验,举着杯,喃喃说道,略备薄酒,敬请随意慢用。邢小宁插嘴道,咦,你怎么反客为主呢,今天我们尽地主之谊,为老同学接风。朱争辩道,我也是上海人,也是地主……卓亚萍打圆场地说:都一样,老同学嘛,彼此都一样。
杯箸交错,笑声不断。邢小宁介绍自己简略经历:68年9月底,分配在里弄卫生所做“赤脚医生”,第二年跟顾先生结婚,先后生育二女,二女长大后,大女儿是东方航空公司“空姐”,嫁给华裔加拿大商人,小女儿嫁给市级检察长。目前,膝下带领二个外孙女和一个小外孙,小外孙刚满4周岁,非常顽皮捣蛋……,“乖乖”,朱教授边听边想,小宁家里现在权、钱结合了啊,可惜没办法才做幼儿园园长,……她以前没有“鞋”、做“赤脚”?兴许也是给人涂红药水那一类吧?如果碰上额头被擦破一点皮的患者,没准给人包扎起半边脸,而且厚厚几层?
卓亚萍呷口酒,挟块菜,补充说,人家小宁现在是巨富,有三幢豪宅,二辆自备车,二个保姆,她来的时候就叫雇佣的师傅将她开来……,“啊,幸福绽放!”
他感叹后估量,高处不胜寒,我能配上她吗?
卓又说自己,我不行呢,做教师退休的,家里的先生比我大六岁,财经大学副教授,不会做家务,身体长期不好,……“真可怜!”大六岁,肯定会“六冲!”
朱教授怜悯之心油然而生,他愤愤地为她鸣不平。
朱教授点燃一支烟,开始他习惯性地居高临下说道:“我是研究李白的。李白的几首诗,我特别推崇,敬佩得五体投地……”
邢小宁打断他说:“谁?李白?那个《永不消逝的电波》里孙道临扮演的,你一辈子研究他,值吗?”
“拉倒吧,你!驴头不对马嘴!”朱气愤起来,甚至有些冲动,她怎么连我国唐朝的诗圣都不知道!?不懂不要紧,但决不允许亵渎!他心中的偶像如果有谁敢于冒犯、冲撞,他就跟谁没完!誓死捍卫!他大喝两口酒,视线有点模糊了,眼前的这位渐渐变成茫然无知学生和听众,似乎正在虔诚地接受他的训导或痛斥。
“李白诗去: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什么叫猿声?它不懂诗意和意境啊。”说完,朱教授又燃一支烟,舒坦地笑了笑,恢复常态。
邢小宁笑嘻嘻地回敬:“朱教授,有人说,教授就是叫兽,喊叫地`叫',野兽的`兽'哩。”卓亚萍和稀泥说“人生苦短,如果长寿,我们还可以活二十年。别互掐啦,以和为贵啦!”
吃货们渐渐多起来,餐厅里座无虚席。别人的日子怎么这么好过?消暑的人可以在这里喝酒、品菜、饮茶、聊是非。餐厅里处处流窜着说话声、嬉笑声、杯盘碗碟碰撞声。服务员忙着招呼,穿梭倒茶送餐收盘擦桌。
朱教授如厕小解时,不禁想到,今天的场合不合适,荷包要大出血了,这倒不是最要紧的。最要命的是,吃完饭后女子拍拍屁股,头也不回走了。我回到家后,还得打电话向她道歉、道谢。但是,梦寐以求的结果呢?谁知道!不值如此消费!
朱教授回到座位上,意想不到的结果出现:邢小宁和卓亚萍俩人抢着夺着跟吧台结账,结果还是卓亚萍买单。朱无语,只得讪讪笑道,下次我请,不许抢夺。邢小宁斩钉截铁地说,你没门,我请定啦。
分手时刻,相互道别珍重。“哈哈哈……”,三人同时爽朗大笑,各怀揣自己的胜利和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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