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西魏都城,,长安,庄严肃穆,氤氲奢丽。由外郭城、宫城和皇城三部份组成,规模宏大。处处流露着文史积淀出來的厚重感与强烈的神秘感。
城门有十五个:通化门、春明门、延兴门、启夏门、明德门、安化门、开远门、金光门、延平门、丹凤门、芳林门、景耀门、光化门、玄武门和安礼门。
这日申时,春阳逐渐西坠之时,彩霞满天,金光门豁然大开,一派隆重热闹之景象。
原來是皇太子元钦率领文武百官,亲迎长乐公主回朝省亲。
但见黄缎绣龙旌旗招展,沿着金光门大路两旁排列的仪仗队威武浩荡。穿着各色官袍的文臣武将无不下马落轿,按照宇文泰派人送信的时辰,恭敬地等侯在金光门外。
这一切的排场,当然并非西魏皇帝元宝炬的意思,完全是宇文泰一手安排。宇文泰正是怜惜之前长乐公主在皇宫里所受到冷遇,为了让她回归皇宫后得到重视,不再被欺凌鄙夷,特意令文武百官郑重其事地侯在金光门外迎接。而且必须让皇太子元钦亲自率队,可谓用心良苦!
不仅如此!这回,胡小蛮其实是只身带着怜儿狼狈出逃回娘家的,但也让宇文泰瞒下了,非得说成是回归省亲。还自行操办礼物,非说是长乐公主带回來送给皇室兄弟姐妹的。其中护怜之心不言而喻。
当这顶奢华的黄辇终于停下,胡小蛮不待怜儿动手,自行掀帘而出。沒想到,她的蓦然出现,却引來文武百官一片惊艳赞叹之声。
这些人,终于第一次见识到了经年累月被冷落在夕颜殿的长乐公主元锳的绝代风华。
而此时,胡小蛮早已褪去满身血污的突厥服饰,换上了宇文泰为她准备好的中原服饰。当斜坠的温煦的阳光穿透浮雕卧兽的城门,撒落在她身上时,她翩然若仙,飘逸绝尘。
一身逶迤拖地淡粉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外披碧霞罗牡丹薄雾纱,风髻露鬓,三千青丝用蝴蝶流苏浅浅绾起,额间一夜明珠雕成的蝴蝶,散发出淡淡光芒。娥眉淡扫,薄粉敷面,美目流转,轻勾浅笑,恍若烟花般飘渺,望之令人忘尘而心驰神往。
胡小蛮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中,轻盈跃下黄辇。面对这样的浩荡排场,虽然有些讶异,但见到百官对宇文泰的恭敬模样,很快便领悟到了是怎么回事!她下意识瞥了宇文泰一眼,对于他的好意,她惟有轻扬浅笑,默默接受了!
“参见长乐公主,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除了皇太子元钦外,其余百官都跪下了。
胡小蛮忙轻舒玉手,柔和道:“平身。”
胡小蛮穿越到西魏皇宫不久就被送到漠北和亲,又因元锳本是受冷落深居简出的人,所以从沒见过皇太子元钦!但她日前听宇文泰说过有请皇太子亲迎金光门外,又见众人皆跪下了,惟独那个身穿明黄袍的年轻男子不跪。他的身形颀长清瘦,样貌年轻俊秀,与元锳的样貌颇有几分神似。他见了宇文泰,恭敬中带着一份不自觉的贵气超然。
于是,胡小蛮拖着逶迤长裙,婷婷袅袅地移步至这位男子面前,施施然行礼:“元锳见过皇兄!”
元钦遂笑逐颜开,亲手扶起她,轻拍着她手背状似宠溺道:“皇妹勿需多礼!唉,在漠北受苦了!其实,父皇也病了,若非如此,父皇还真的想出城亲迎皇妹呢!”
胡小蛮忙道:“父皇病了?那我们快回去,皇妹要去看他……”表面上,她还是将这份亲情的关切做到了家。
“唉,皇妹,不必如此心急!父皇的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还是请皇妹先回夕颜殿休息。待入夜,皇兄在东宫设宴为皇妹洗尘,还请皇妹准时赴会,待明早再去探望父皇吧!”
“这……”尽管皇太子一脸诚恳,但胡小蛮始终觉得此宴非好宴,定有所求,故十分迟疑。
不经意眼角余光却瞥见宇文泰微微向她点头。胡小蛮情不自禁便一口应承了!皇太子元钦喜出望外,忙道:“如此甚好!皇妹请……”
于是,众人上马的上马,坐辇的坐辇,浩浩荡荡地进了金光门,穿过宽阔的朱雀大街,经过丹凤门,玄武门,进了皇城。
夕颜殿,当然还是在原來僻静的位置,可是却不复僻静了!
那里重新修缉一新,就连屋顶的琉璃瓦都显得特别光亮,特别反射出璀璨的光芒,刺入人的眸眸,迷离了视线。奇怪?院子里,亭子里,怎么人影绰绰,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胡小蛮刚孤疑地一脚迈进夕颜殿,就被一群珠叠玉绕的女人迎了上來。一阵浓郁的脂粉香味扑鼻而來,胡小蛮和怜儿显些窒息!
“哎呦,皇妹回來了,快快快,來这里坐坐!”几个女人叽叽喳喳地招呼着。
她的一只手却早已被她二皇姐攥走了,身子也只得跟了过去。
几个女人在殿中的凉亭坐下,凉亭的石桌摆放着几碟精致却略显凌乱的点心,看起來,元锳的这几个同胞姐妹在这里已经等待过一段时间了。胡小蛮无奈地轻叹着气,一边听着姐妹们你一言我一句地问话,一边看着宇文泰亲自指挥着宫女太监往殿内搬箱垅。
首先无法漠视的却是她皇二姐的声音。不明白身材略胖的皇二姐,为何声音却这般尖锐刺耳,她带着羡慕无比的眼神向往**地盯着胡小蛮道:“七皇妹,我听说那个阿史那长得很英俊不凡,而且武功高强,是不是呀?而且,还很有本事呢。怎么就把突厥统一了,还打败了柔然?哇,那现在突厥岂不是比我们西魏还强大了?皇妹,是不是真的呀?是不是呀?”
肥胖的脸挤眯着小眼珠一直要逼问到胡小蛮的脸上去了,若照平常,胡小蛮早就伶牙利齿地反击了。但如今,二皇姐的话却令胡小蛮想起了阿史那,以及那一些不开心的事,因此反倒说不出话來。
一旁的怜儿看不过,忍不住泼辣地回呛道:“是是是!就是这样的!什么茹毛饮血?什么嗜血暴虐,统统是屁话!哪是真的呀?我们长乐公主那时整天听公主们叽叽喳喳來吓唬,把心一横才会上了吊。幸好命不该绝,如今才得以嫁这如意郎君。原來狼王他啊,要貌有貌,要才有才,要权势有权势,嫁给他不知是几世修來的福!对我们公主,又百般呵护,情根深种。怎么?二公主,你后悔了吧?”
这二公主还真是“二”,果真顺着嘴就拍着象腿感叹道:“唉,是啊!当初父皇见皇妹上吊,要将本宫替代嫁过去,本宫还不肯,如今……唉,真是悔不当初!”
那八皇妹一听就扑哧笑出來道:“二皇姐,你的确该悔!如今,就连八皇妹我都要出阁,就你还云英未嫁,你该着急了吧!谁让你够挑來着!既要潘安在世,又要权势如日中天。哪里找呀?是不是呀,七皇姐?”
胡小蛮闻言莞尔,这八皇妹,别听她嘴甜似蜜,若撒起娇气來也是天怒人怨的。当初她即将赴漠北和亲前,也沒少听她埋汰过,讥讽过。
于是,胡小蛮沒有回答,只是微微勾起一抹浅笑,便随意唤住了一对正在搬箱垅的太监。
“就是你们,把那箱搬过來吧!”她一旦开口,那悦耳清脆的声音宛若天籁,不尖锐不刺耳,却也有一种天然的惑人心智的磁场,让人不由得不照着她的话做。
那箱子搬过來了,胡小蛮也不动手,只端着一付高高在上的公主架子命令那两个太监道:“打开吧。”
那两个太监一打开。哇靠。胡小蛮也忍不住将瞳仁放大了。那反射出來的熠熠闪亮的不是珠光宝气却是什么?宝石、珍珠、珊瑚、玛瑙……
她忍不住抬眸望了一眼回廊下的宇文泰。他正手握湛庐宝剑,环抱着胸,倚在朱柱上饶有趣味地看着自己。那眸底流露出來的深情令她忍不住心慌意乱。这次回來,她最怕的,就是还有任何纠缠!
可是,似乎摆脱不了。就比如现在,她必须用宇文泰不知从哪里弄來的这箱珠宝将她的姐妹们全部打发走。
她睥睨着她们,轻飘飘道:“喜欢吗?二姐、三姐、四姐、五姐还有八皇妹,你们想要什么就挑走吧,反正都是可汗赐给你们的!只是有一样,挑了便走!皇妹我长途跋涉,还需要休息一会儿呢!”
一群女人顿时眉开眼笑,满口应承。
“好啊,好啊!马上就走,改天我们再來,好好聊聊你的狼王啊!”
二皇姐这一说,胡小蛮又要晕了!
好不容易等她们哄抢完一箱的珠宝,院子里总算安静了下來。
胡小蛮瘫坐在石桌旁。宇文泰这时才施施然走了过來,正襟端坐于她的对面,一柄湛庐剑轻按石桌。
“现在,公主该明白人情冷暖了吧?假若你当初明说你是逃回來的,她们又该如何数落你?如何埋汰你?你该想象得出來?所以,别像在路上一样,和卑职争辩了好吗?既然回到了西魏,就安心在这里住下來,就是住一辈子,卑职也会尽心尽力伺候好公主,像从前一样,为公主鞍前马后,护卫周全。公主要相信宇文泰的能力!”
他说得那样轻描淡写,却又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胡小蛮闻言,突然气不打一处來,她莫名其妙发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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