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来此上香,是每一任任州官员上任后都要做的事情。
但历任官员里,坚持每天都带队来上香的,只有程咬京一人。
上完了香,他当众宣读了一个手谕。
手谕是皇上给的。
皇上说,东晋派到我国的使者,定于今日通过任州回国。
出于礼节,从任州到东晋这个区域的保护工作是由我国负责,要送到东晋国的虎口关安全移交给东晋人。
但是,从任州城门到东晋的虎口关,共有五十里地,中间是国境线。
这五十里的平时就容易出一点小状况,一些小毛贼喜欢在这一带活动。
此刻双方关系微妙,不可预测的复杂情况越发多。
加上皇上在殿上羞辱殴打过使者,不确定因素就更多了。
反正大家心里有数,东晋人不可能善罢甘休。
那么护送的人选就得讲究了。
程咬京问谁愿意去?
没有人举手。
敏感时候,这个差事本来就吃力不讨好,尺度不太好把握。
程咬京的目光就落在孤零零的站在后面的少年伍召身上。
伍召如梦初醒,应道:“末将愿往。”
旁边的几个偏将们心照不宣地笑。
程咬京心里苦笑。
他明白这些偏将们在笑什么。
在笑皇上变成了傻子。
这些偏将在五年前开战之前是程咬京的平级,都是秦书宝的部下。
战时,程咬京成了秦书宝的先锋官,勉强比其他人高出半个身位。
虽然程咬京的本领大家多少有些不太服,因为黄金三斧之后,他的整体能力就未必比别的人强甚至还落在下风。
但是毕竟靠着这黄金三斧,他是立了不少汗马功劳的,这是实打实的战绩,战后论功行赏,其他人都是八品七品不等,唯独他和王柏当都成了从五品。
是有人不服,但最终不服也得服,战功决定的。
而且程咬京还有个特点,他的马上功夫是只有黄金三斧,但脱掉了盔甲,赤手空拳打架,可就不得了,基本上没人敢说能赢他。
这次皇上一下子将他由从五品到三品,大家虽然眼红,但都能接受。
怎么说也曾经是同赴过生死的战友,眼红是人之常情,作为男人,哪一个不渴望出类拔萃拿到头功,青云直上,光宗耀祖?
不过,对于老程来当太守,众将的心里是不太接受的,老程战功是有,但太粗莽了,大字不识几个。
隋国的太守并不是只有守土之责,而是连同治安管理和民计民生一把抓的。他要负责保卫城池的同时,还要负责让这一区域的老百姓安居乐业。
就算战时以守土为主吧,老程也只适合冲锋陷阵,而中军主将的主要功能却不是这个,而是运筹帷幄,老程干这个,有点让人不放心。
但是,如果能指派一个合格的副将给他,或者配一个好的先锋官给他,多少辅佐一下,大家也还多放心一点。
结果,没有副将,皇上亲自任命的先锋官,是出身于书香门第的丞相儿子,十七岁的伍召。
这下子,大家都炸锅了。
一向在用人方面非常厉害的皇上,这回却这么离谱,这让大家很难心服。
真希望他们早点出错,好让皇上收回成命,果断换人。
这时,伍召愿去接这个吃力不讨好的任务,正中众将下怀,所以心照不宣地笑。
这么复杂的形势下,十七岁的伍召去执行这个任务,失败的概率有多大可想而知。
程咬京道:“喂,大家说说看,让不让他去?”
大家齐声道:“让。”
伍召倒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受欢迎和鼓励,顿时信心百倍,喜笑颜开,对众将发出非常友好且感激的微笑。
程咬京道:“你们不是有人嫌他太年轻,没有经验吗?”
偏将陈七答道:“正是因为年轻没有经验,这次出行,就可以挣足经验了。”
程咬京道:“那也是。好,就依大家,任务给伍召了。大家退下吧,我有话要单独嘱咐一下伍召。”
众将心里暗笑,这任务复杂,嘱咐肯定是要嘱咐的,毕竟需要小心着意,处处考虑周全,但嘱咐对于这么个小年轻来说基本上是没有用的,经验跟不上,一到事情复杂化之后,除了手忙脚乱还能做什么?
祠内只剩下程咬京和伍召。
程咬京看看伍召,心里苦笑。
伍召一脸傻笑,想必还在为自己如此深受欢迎和信任而意外,而开心。
这孩子,还真是不懂人情世故啊。
难怪被人三言两语就刺激到要造反,这心思真的太单纯了。
都怪老相国,扼杀人家习武天性,硬逼他学文,生生把人给学傻了。
“伍召,知道你的任务是什么吗?”
“保护东晋使者安全回到东晋人手中。”伍召响亮回答。
背得倒是挺熟的。
“这是明面上的任务,另外,皇上另有一个暗面上的任务……”
“还有暗面任务?”伍召有些吃惊。
“对,暗面任务就是负责把接触到东晋人气个鼻歪眼斜,并且杀个人仰马翻后回来。”
“那我怎么才能让他们气得鼻歪眼斜?”伍召觉得有点头疼。
“一,多吹牛,比如说,拳打南山猛虎……不对,俺老程才需要吹牛,你好像都不用吹牛,你实话实说不那么谦虚就够了。”
“二,到虎口关里闹一场,闹得越大越好,要让留在那里受苦的隋国遗民知道,国家没有忘记他们。如此一来,就有可能逼得他们把兵力释放出来寻求跟我们决战。”
原来,杨晋的基本算盘是把程咬京调到前线来,可以刺激到东晋把兵力释放出来。
东晋百万大军,就算三十万大军被击溃了,后面还有七十万,后期的麻烦还是一样不小。
让他们尽量投入更多的兵力,后期的麻烦就会减少。
可是东晋人这一回,竟然没有变化,依然只集结三十万大军到东线,没有任何增兵的企图。
所以,杨晋就把伍召这颗棋子拿出来,让他去刺激一下对方的神经。
于是伍召就骑着他的白马,穿上银盔银甲,手执亮银枪,一个人前往驿馆去跟东晋使者的返程队伍会合。
这一去有分教,怎见得?有诗为证,诗曰:“错把少年当小虫,谁知入海便成龙。一时插得无心柳,取就惊天第一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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