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终南,浩浩太乙,这里是道家的祖脉。
道家素来讲究与世无争,遗世而独立。
便在这崇山峻岭,银装素裹之中,建成这处修炼秘境。
秘境之中有一处天然形成的大广场,道家称之为观妙台。
观妙台上宣德炉飘出阵阵香烟。
香烟朦胧之中,人影幢幢,似有数百人。
这是道家天宗、人宗再次聚首。
自三百年前,道家因理念分歧分成了天、人二宗以后,就约定每五年进行一次论剑。论剑的获胜方,可以拥有镇派之宝“雪霁剑”五年使用权。
五年之约再次到来,天人二宗的掌门上台比剑。
台下,两家弟子各站一方,都紧张的看着自家掌门。
无人不希望自家掌门能争气一些,给力一些,给对面那些“叛徒”一点颜色瞧瞧。
除了台下这些弟子们外,还有一些道家宿老坐在不远处见证。
这些人,有的神龙见首不见尾,有的闭关多年。
更离谱的是,还有一位皇帝夫人。
“北冥大师,您更看好下面哪一位掌门?”人宗前任掌门逍遥子抚了抚雪白的胡须,有些得意和自信。
“这两人的实力都在我之上,我可判断不了。”北冥大师瞥了他一眼,淡淡回道。
北冥大师曾经有三高。
即在整个道家辈分最高,修为最高,地位最高。
可现在的北冥大师,只剩下辈分最高了。
要说地位,如今地位最高的是北冥大师的关门弟子——晓梦大师。晓梦大师曾是天宗上上上一任掌门,可在二十多年前就被秦二世玷污了,被迫成为帝国夫人。
要说修为,尽管北冥大师这些年修为大进,返老还童,可是如今的道家,最少有三个人修为在他之上。
这三人便是帝国夫人晓梦大师,天宗掌门子高,人宗掌门子婴。
子高掌门和子婴掌门年龄相仿,先后拜入天人二宗,两人的成长过程几乎一致。都是年幼之时,就被人扔在山门口。
一进入山门,就被道家掌门、长老视为天赐佳徒。开始修炼以后,就一路开挂,很快就将同辈、前辈抛在身后。如今,又先后成为掌门。
“早就听说子高师侄的大名,希望他能给我那不成器的弟子一个教训,免得让他小瞧了天下人。”逍遥子故作谦逊的说。
他作为子婴的师傅,又岂能不知子婴的厉害。
“口是心非之辈。”晓梦一脸不屑。
晓梦这么直白的针对,让在场道家宿老全部瞪大了眼睛。
他们想要看热闹,尤其是顶层大佬的热闹。
这些宿老纷纷望向逍遥子,希望他能给出一个像样的反击。
逍遥子当然也想怼回去。
可他敢吗?
他不敢!
他看着晓梦那与众不同的画风以后,立刻低头认错:
“晓梦夫人教训的是,我一定好好改正。”
晓梦觉得无趣,只是嗯了一声,就继续观看观妙台上越发激烈的比剑。
那些想看热闹的宿老们满脸失望。他们对软弱得像一个脓包的逍遥子,那是一边摇头鄙视,一边理解同情。
谁让逍遥子碰到硬茬了呢?
这些宿老可以鄙视的看着逍遥子,可他们却不敢用任何异样的眼光看晓梦。
因为晓梦已经达到了此世道家的最高境界——和光同尘。
此时的晓梦,就像随时随地要融入天地一般。
所有人,包括北冥大师其实心里都很惊悚。
因为他们的视线和灵觉总是告诉他们,晓梦不在那里。
可他们的记忆和理智,又确确实实在提醒他们,晓梦就坐在那里。
比如此时,晓梦不再说话以后,众人又感知不到她的存在了。
太强了!
只能说太强了!
道家宿老敬畏之心拉满。
他们也没搞懂。
二十多年未曾出宫的晓梦,为什么要突然来见证这场天人之争?
其中缘由,在场可能只有北冥大师,猜到了一二。
“这下面两人,应该有一个是她的儿子吧。”北冥大师心想。
北冥大师只猜对了一半,确实有一个是晓梦的儿子。
完整的答案是,底下两个都是晓梦的儿子。
二十五年前,晓梦生了一对双胞胎。
这对双胞胎跟他们的兄弟姐妹一样,也被丢到江湖上,像野草一样茁壮成长。
跟其他兄弟姐妹不同的是,这对双胞胎不是王陈安排到道家的。
而是他们的母亲晓梦,主动扔到道家天人二宗门口的。
晓梦之所以如此做,便是为了掌握主动权。
她在怀孕期间,就听说了王陈不当人的行径。
她听说王陈将丽姬、东君的孩子抢走以后,就扔到了江湖上,还不说两个孩子的具体去向。
接下来两年,这种事情越来越多。
晓梦预感到,她生下的这对双胞胎很快也要被送走。
她痛定思痛,决定先下手为强。
在子高和子婴四岁生日那天,偷偷送走了两个孩子。
为了报复,晓梦也没有告诉王陈两个孩子的去向。
但王陈在乎吗?
他根本不在乎!
孩子妈不见了,他可能还会关心一下下。
孩子不见了,王陈连问都不问一下。
晓梦见此,表示彻底服了这个人渣。
晓梦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子高和子婴,看似面色淡然,可眼神深处却是浓浓的紧张。
“这两傻小子修为相当。比试的结果显而易见,要么两败俱伤,要么有人谦让一步。”晓梦有些头大,不知道该劝谁让一步。
这两小子的性格随了她这个母亲,好强的很,绝不轻言失败。
让他们主动认输的难度,不亚于打死他们。
此时,子高和子婴已经打出了真火。
子高手持秋骊,大喝一声“天地失色”。
霎时,一股绝强的力场瞬间笼罩整个观妙台。
在这个场域之中,万事万物都失去了颜色,所有运动的事物全部陷入静止状态。
弟子们满脸恐惧。
他们发现自己连转动眼球都做不到,更别说体内的真气运行都被停滞了。
子婴见状也不客气。
“好!那我就用人宗的“万物回春”,一敬子高师兄的天地失色。”
他手中雪霁一横,一股同样强大的力场出现,周围又开始变得五颜六色起来。
天地失色和万物回春各据一方,互不相让。
强大的力场碰撞,让周遭气流不稳,光线忽明忽暗。
“子高的《和光同尘》和子婴的《心若止水》都达到了进无可进的地步,他们两人之间的胜负已经不重要了。”北冥大师十分感叹。
“对我们而言胜负是不重要,因为无论怎样,都是整个道家的胜利。”
“可对他们两人而言,今天势必会争个输赢的。这样下去难免会出现损伤。为了以防万一,我会在合适的时候介入。”
晓梦突然开口,为自己接下来的行动,提前打好招呼。
其他人感觉奇奇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此法甚好。”
北冥大师嘴角微微翘起,很快又隐去了。
他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自己这个徒儿想要护短,可又不愿被他人发现,也是煞费苦心了。
这时候,子高、子婴也发现问题所在。
都是同样的水平,谁也奈何不了谁。
“要不,算我们平手如何?”子高试探性的提出建议。
“那你同意雪霁继续归人宗执掌?”
“不同意!既然是平手,雪霁当然不能由人宗执掌。”
“你不都有秋骊了吗?”
“这是一回事吗?啊,要是雪霁还在你手上,别人还以为是我输了呢?”
“那怎么办?”
“继续打,直到分出胜负。”
“我们兄弟之间,何不你让一步。”
“你在想屁吃吗?为什么不是你让一步?”
“这也就是母亲在边上看着,不然,我一定要把弟弟你打出屎来。”
“你莫不是在搞笑?你就比我早出生一刻钟,就真把自己当哥哥了?你也不问问自己配吗?”
“那你别怪我下狠手了。”
“别吹牛了,你会的,我都会。”
两人手上动作不停,同时还使用语言攻击对方。
兄弟之间的对话,外人根本听不到,只有晓梦能听到一点。
晓梦白眼不断,这两个傻儿子太年轻了,也太好斗了。
为了一点虚荣,都能对自己亲兄弟大打出手。
场上,突然安静了下来。
天地失色和万物回春也消失不见。
子高和子婴都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呃……两位掌门怎么打着打着打睡着了?”一名弟子疑惑的问。
“不清楚,可能是太累了吧。两位掌门拼尽全力的打半天了。”
其实,不仅这些弟子们不懂,就连北冥大师、逍遥子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情况。
只有晓梦一脸惊慌和愤怒。
“不好,是灵魂之力!”
“这两个臭小子……竟然……竟然连我这个母亲的话都不听了吗?”
子高和子婴的根本功法是王陈的《阴符篇》。
王陈早已将自创的《阳火篇》《元气篇》《阴符篇》誊录在册,放在自己的书房之中,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可以自行誊抄修炼。
在心情好的时候,王陈也可以免费答疑解惑。这一方面,他还是很大方的。
绝大部分都选择了《元气篇》,比较适合这个世界。《阴符篇》是炼神之法,选择这个的很少。而晓梦母子三人,却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阴符篇》。
在这个位面,很少有人了解灵魂力。
现在子高、子婴两人适用灵魂力进行对战,其他人察觉不出来实属正常。
可同修《阴符篇》的晓梦,深知灵魂攻击的凶险,而且一旦损伤很难救治。
真要是两个孩子灵魂出现损伤,晓梦除了求助王陈,都找不到别的方法了。
晓梦不敢耽搁,同样使出灵魂力,闯入兄弟之间的精神战场。可贸然闯入别人的战场,是很不明智的行为。
果不其然,晓梦的灵魂力一参与进来,立刻就被兄弟两同时针对。
打得正酣的兄弟两,正在互相灵魂冲击。这时,“看”到有个异常进来,两人所有的灵魂冲击全部迎了过去。
晓梦就算有所准备,也防不住兄弟两人的合力打击。
这两兄弟从小就开始修炼《阴符篇》,跟晓梦这个长大以后才开始修炼的人,还不一样。
仅从灵魂质量和强度而言,兄弟两人都要强于晓梦。
本来就弱势的晓梦,再遭到两人合力攻击,所有防御手段于顷刻间告破。
晓梦重伤!
只来得及匆匆留下一句:“都给老娘住手。”
晓梦重伤的灵魂力回归识海后,识海立刻反馈给身体。
灵魂被损,晓梦的身体立刻有了应激反应。
首先是丹田气海不稳,气脉紊乱,进而导致五脏运转失调。
晓梦当场一口鲜血喷出,昏迷过去。
这一幕,惊得道家宿老们全部立正站好。
“这是怎么了?”
“晓梦大师!!!”
道家宿老们,一个个的全都惊慌失措。
他们什么都没做,就看到晓梦大师吐血昏迷。
这可如何是好?
该怎么跟帝国解释,跟皇帝解释?
还有,他们现在该怎么办?
此时,子高、子婴两人也睁开眼睛,惊骇欲绝的看向昏迷的晓梦。
两人顾不得许多,立刻飞到晓梦旁边,将晓梦扶了起来,查探情况。
看到他两人飞过来,不过是台下的众多长老弟子,还是这边的道家宿老,全都一脸懵逼。
“这是不比了吗?”有位宿老喃喃自语。
“他们两这么紧张晓梦大师是做什么?”这是另一位宿老。
北冥大师人老成精,这个时候立刻反应过来。
他心里不断惊呼:
好样的!
我这个晓梦徒儿真是好样的。
原以为只有子高是她儿子,没想到这两个都是。
好家伙!
真是好家伙!
先辈们用了三百年都没解决道家合二为一的事情。
晓梦居然别出心裁,妄图用两个儿子一统道家天人二宗。
关键是,她居然成功了。
她的两个儿子,一个是天宗掌门,一个是人宗掌门。
也即是说,晓梦以一人之力,已经实际上统一了天人二宗。
虽然只有几个人知道,可不妨碍事实成为事实。
北冥大师当机立断:“天人之约取消,择日再论。”
现场一片哗然。
“凭什么?我家掌门武功盖世,明明都要赢了。”
“你放屁。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人宗是这样教你的吗?”
“诶诶诶,你注意言辞啊,个人行为不要上升到宗门。”
……
这些道家弟子,平时都在师门下清修。好不容易有点热闹看,哪里愿意草草结束。
再者说,师门给他们的任务是观摩学习。
学习必须有始有终的,草草收场当然不服。
他们对自家掌门抱着很大的希望,也接受不了这种不明不白的结果。
“够了!”
“禁止吵闹!”
子高、子婴两人误伤生母,本就心烦意乱,哪里还能忍这群人的叫嚣。一声怒喝,现场为之一静。
“你们有没有办法?”北冥大师深深看了这两人一眼。
“暂时没有。”
“还在想。”
“我建议将晓梦送回咸阳,皇帝陛下或许可以。”
兄弟两愣住了。
皇帝陛下,那个传说中的父亲吗?
他们流落江湖之时,才刚满四岁,对那个男人的印象几乎为零。
两人对视一眼,渐渐坚定下来。
自己的母亲,还是自己打伤的,无论如何都要救治。
“我们现在就走。”
子高立刻将晓梦背在背上,施展身法,很快就消失在了此处。
“等等我诶。”子婴也跟了上去。
天人之争的主角都走了,只留下观众在风中凌乱。
“他们两跟晓梦大师是什么关系?”这是在场所有人的疑惑。
有些人甚至已经猜到了,比如逍遥子。
逍遥子也没想到,自己一介反贼,居然收了一个皇子为徒。
“好了,不要凭空揣测,还是以修行道学为要。”北冥大师见大家神思不属,那还能不知道这些人已经想远了。
……
又是十年过去。
帝国已经走过四十年了。
咸阳城一建再建,已经成了百万人口的超级大城。
行人摩肩接踵,商贩往来不绝。
渭水彻底成了城内河,河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跨河大桥连接两岸。
河面之上,不仅仅有运送物资的大船,还有不少精致华丽的游船。
此时,一条游船靠岸。
舱门打开,竟然全是俊男靓女,个个气质非凡。
这些人互相道别之后,立刻消失在人群之中。
只剩下一个灰色头发的男子,继续在船上小酌。
除了那头特别的灰色长发外,此人的瞳孔也比较奇怪。
左边瞳孔是蓝色,右边瞳孔是黄色。
灰发男子正是胡亥,是王子和月神生的儿子。
胡亥一边喝酒,一边想着刚才的聚会。
刚才离开的那些人,全是他的兄弟姐妹。
最近几年,他们这些兄弟姐妹联系愈发紧密。
不过像这样的聚会,还是第一次。
“我的这些兄弟姐妹,哪一个不是人中龙凤。”
“要是没有父皇这个奇葩,我都不敢想象,我们这些人会内斗成什么样。”
“父皇啊父皇,正是有了你这这个奇葩,大家才能精诚合作,团结友善。”
胡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狠狠摔在地上,恶狠狠的说:“团结起来……干掉你!”
“大人!”
一条小舟靠近,船上之人穿着阴阳家的服饰。
“说!”
“云中君长老来信,说蜃楼已经建造完毕。”
胡亥眼睛一亮:“如此说来,万事俱备了。”
“听着:最近这段时间,会有墨家、农家、道家的人进入蜃楼,还有许多装置也会进入蜃楼,你去肃清蜃楼附近居民,不要让无关人等靠近蜃楼。”
“诺!”
……
万象神宫。
“父皇,蜃楼已经修建完毕,就等着扶桑神木移植过去。”
胡亥跪在地上。
“甚好,移植扶桑神木这件事情,继续由你和阴阳家负责。有什么需要,要么直接去找天工院,要么去找军机处。我都打好招呼了。”
“谢父皇。”
“退下吧。”
胡亥慢慢退下。
他从始至终都没抬起过头来,对王陈恭敬到了极致。
胡亥刚离开,就有一道身影出现。
“陛下。”
“是你啊,伍六七,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伍六七已经很老了,这个时候应该在颐养天年的。
“陛下还记得当年,你让我在诸子百家布置暗子吗?”
“有些印象,怎么了?”
“那些年,我收了十六个义子义女,这些人都姓伍,名字也是按照陛下所做《千字文》第一句,各取一字。”
“你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臣已经老了,请陛下看在我这些年的苦劳上面,能够对这些人网开一面。”
王陈轻笑着说:“无缘无故说这个干什么?”
伍六七有些心累,他也没想到这把年纪了,还要为义子义女们奔波。
“陛下,这些人已经跟着公子公主们太久了,您也知道公子公主们的情况,我担心他们不得不跟着做傻事。”
“嘿,我还以为什么事情。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一个准话。跟着我那些不孝子女做的事情,我一概不追究责任。”
“多谢陛下。”
“伍六七,你年纪大了,罗网统领这个岗位交给别人来做。”
“遵旨。可我交给谁呢,陛下。”
“我过两天把高月叫回来,你跟她交接。”
伍六七吓得整个人跳了起来。
“陛下,怎么可以交给月公主,她可是……她可是……”
“头号反贼?”
“这可不是我说的。”
“我知道,高月是天下公认的头号反贼。”
“那我还跟她交接吗?”
“让你跟她交接,你去做就行了。”
“诺。”
伍六七欲言又止,一副身体排不干净的模样。
“你别这幅鬼样子,有话就说,没话就走。”
“陛下,您的那些公子公主最近不太安生。”
“小孩子叛逆起来是这样子的,找个机会打一顿就好。”
“昨天,诸位公子公主在渭河之上聚会,组织者就是胡亥公子,我担心这里面……”
“有阴谋?”
“这可是陛下您自己说的。”
“伍六七,你怎么越老越胆小?”
“陛下,我也不想啊,可您和您的子女太吓人了,我是真的怕了。”
“我无敌,你安心退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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