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树影婆娑,沙沙的声响掩盖住本就不显的脚步声。
鬼魅般的身影快速靠近,轻盈若鸟,所过之处暗卫皆被放倒。
身着夜行衣的少年人目标明确,直奔一个半开窗户的屋子。手起刀落,漆黑如墨间银刃闪烁一瞬,便了结一条性命。
两双颇为相似的凤眸对视一眼,便又隐于暗色。
床榻上酣睡的男人还未来得及瞧见行凶之人,就断了气息。
戮仙楼是凡人与修仙者的交界地带,一个暗杀组织,只要钱给到位,便是修仙之人他们也敢杀。
并非没有失手的时候,不过杀手无穷尽,一波不行,便再派,不死不休。
当然,这其中的价钱自然昂贵无比。
至于失败的杀手,要么当场横死,要么继续任务。
总之,逃不过一死。
擅自离开更无可能,自小种下的蛊会让他们生不如死,三日内直接暴死。
但云朔与宿泱并不在其中,种在他们身上的蛊早就死透。
戮仙楼的毒更不起效,每次都要装出痛苦的模样。
甚至以他们如今的能力,若是想杀了楼主取而代之也不无可能。
但这两个怪人,反倒是最安稳老实的存在。
身后的脚步声渐近,两人施展轻功,足尖一点,腾空而起,掠过密林无数,终是在荒野停下脚步。
薄云遮住月色,更显凄清昏暗。
狂风四起,吹不散两双眼眸中的霜寒,墨色衣袂飘然,猎猎作响。
显然他们的存在还是让楼主不安,竟寻了楼中最厉害之人来暗杀。
明明衣着一致却分为两派,被围在中间的两人背对而站。
宿泱袖口微抬,趁人不注意对准目标,梅花似的暗箭簌簌射出,暗夜流星般落于一片漆黑之上。
蒙住口鼻的杀手们神色一凛,纷纷翻身躲闪。
但数量之多,难免遗漏,湿濡染于薄衫之上,因着都是黑色,并不清晰。
另一位并不给他们喘息机会,手中的短刀挽出花来,白进红出,宛若收割性命的煞神。
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但杀完一批,又来一批,体力逐渐不支,墨色的夜行衣上沾满鲜血,分不清是自己还是对方的。
知晓缠斗没有结果,只会被活活耗死,云朔看了一眼胞弟。
“走。”
宿泱点头,跟随兄长抬脚向前奔去,身后之人依旧穷追不舍。
陡峭的悬崖,细小的落石被风吹的滚落而下,两人同时摸了摸手指上朴素的储物戒,这是那位仙子姐姐留给他们为数不多的东西之一,意念一动,手中瞬间凭空出现一只锋利的钩爪。
戮仙楼的众人刚抵达便眼睁睁看着人物对象没有半分犹豫,一跃而下。
已是半夜,悬崖处的寒风刺骨,却抵不上他们的心冷。
按理来说,从如此高的地方跳下,那两人必死无疑,但不祥的预感还是笼罩着。
等了一夜,依旧不见人上来,无奈于必须按时复命。
侥幸留下性命的几人面色灰败的默默离开。
今日之后,也不知还有几日性命可活。
*
云朔与宿泱的运气不错,悬崖峭壁上竟有一个供人容身的洞穴。
爬上去已是无望,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两人顺着钩爪,慢慢爬过去。
却有一层无形的屏障阻止他们继续前进,“这也许就是修仙者的洞府?”
宿泱声音带着丝颤抖,攥着绳索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那双黝黑发亮的瞳仁也兴奋放大不少。
也许就此契机,他们能离那个地方更近些。
云朔则仔细看了看周围,杂草丛生,几朵小巧的野花随风飘舞,透明的屏障并不影响视线,洞穴表层蛛丝密布,像是许久未曾有人来过。
“但如今显然布置的有禁制,我们没法进去。”
两人相视无奈之下叹了口气,宿泱还是不死心,用手碰了碰那层透明,破损手心滴落的鲜血被吸收,消失不见。
“哥!”
云朔惊讶的同时,将手心磕碰在锋利的石头上,顿时鲜血直流。
强烈的疼痛也仅让他眉头稍皱,不作停留,覆盖在屏障之上。
随着吸收进不少鲜血,两人脸色惨白,因为失血,身上也愈发无力,却都咬牙坚持,若不成功,便只有死路一条。
透明屏障光芒大盛,红光一闪,终于在两人脱力前被吸进洞穴。
“呦,竟然真有魔族的人找到这儿,还是两个少年……”
妩媚的女子一袭张扬红衣,吊儿郎当坐在一旁的木椅上。
好整以暇的瞧着两人狼狈模样,却也不出手帮忙,仅是上下打量。
看到两人手指上模样有些眼熟的储物戒,眼眸一亮,赤足踏于地上,脚腕处的红绳格外惹眼,在两人还未反应过来便抓住他们的手,细细端详。
是个竹节戒指,女人强行取下云朔的戒指,里侧分明有个「w」。
这个奇怪的标志她还曾问过,小姑娘笑眯眯解释,这是「晚」的另一种表示,说什么是她的「商标」。
云里雾里的话她听不明白,不过也知晓女郎向来喜欢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便就草草留下个印象。
少年的反抗被她轻易化解,轻飘飘一个禁锢之术,两人便再动不得分毫。
黑色的面罩掉落在地上,露出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两人被锢在一旁,也不显慌乱,同样低垂着狭长的凤眸,神情淡漠,透着疏离。
但她将戒指拿走的动作却彻底打碎了平静。
“放心,我就看看,一会儿就还你。”
云朔紧张与恨不得吃了她的眼神惹得疏桐咯咯直笑。
对待那个呆瓜的人,她向来多几分耐心。
“她设计储物戒还是和之前半分没差。”
疏桐将戒指还与少年,眼中划过怀念之色,“小家伙们,问你们一个问题。”
瞧清楚东西,她又走了回去,撑着半张脸,“你们知道如今距离应羡仙,或者说落尘仙君诛杀妄兽过了多久吗?”
听到这样的询问,两人神色微变,又立即克制,恢复平静,宿泱垂下眼眸,声音如常,“大约三百年。”
尽管掩饰极好,却依旧逃不过女人的眼睛。
“原以为是误打误撞来的毛头小子,没想到还怪不简单。”
“你们认识应羡仙。”
这是个肯定句,对于女人的笃定,两人惊出一身冷汗,她究竟是什么人,实在过于敏锐了些。
“晚晚呢,总不能被他寻到,两人又搅和在一起了吧。”
瞧着少年迷惑的神情,疏桐努努嘴,指着两人的戒指。
“就是送你们戒指的人,她现在是不是和应羡仙在一起。”
仙子姐姐又与落尘仙君有什么交集,这两个完全独立于他们记忆的人物,在这一刻以一种奇异的方式联系起来。
眼看问不出什么,两个少年呆愣着,显然陷入困惑,跟木头似的连眼睛也不眨了。
女人扶额,怎么和小姑娘扯上关系的人也这么呆。
也不多做纠结,转而换了个问题,“算了,那送你们戒指的人现在在哪你们知道吗?”
“不知道,我们也在找她。”
与其说找,不如说等。
这位前辈虽然奇怪,但能感受到,她对仙子姐姐没有恶意,甚至看到戒指时透着浓浓的欢喜,两人也不做隐瞒。
“行吧,我是走不出去找她喽,但你们可以,记得找到她之后,让她离那个应羡仙远远的。”
“碰到也是种缘分,加上你们与她相识,我还剩些修为,都传给你们吧,然后我也好投胎去,运气好说不定还能与呆瓜重逢。”
猛然想起来都是自己在这说,忘问当事人意见,“你们愿意的吧?”
挥手去除禁锢,她瞧着两人伤痕累累的模样,好心道:“不愿意也没事,我会送你们上去。”
云朔与宿泱哪有不愿意一说,慌忙行礼,却被一道轻柔的力量止住,“道谢就不必了,找到呆瓜替我问声好。”
思绪一转,疏桐轻轻拍了下脑袋,“算了,她肯定不记得我了,无论如何让她远离应羡仙就行。”
虽然前辈对仙子姐姐颇为照顾,但不知为何对落尘仙君颇为不满。
明明落尘仙君也是个品行端正的修仙者,还因违抗仙帝诛杀之令,而受伤被抓关了禁闭,娘亲爹爹也……
一想到那日的惨状,两人心中的仇恨便如岩浆般灼烧着心脏,疼痛难忍。
变强的念头愈发强烈。
疏桐稍稍探查了下两人的修为,扬眉惊诧,他们竟然还没开始修习。
不过两人体内都封印着磅礴的修为,在一方面也阻碍着他们正常修习。
若是有意而为之,用意又在何处?
颇为霸道的魔气顺着女人的手,丝丝缕缕均匀送进两个少年的身体,围绕原本封印着的修为盘旋。
半仙半魔么?
疏桐这时有些了然,封印用意原来在于隐藏他们的气息。
呵,仙界千防万防,不还是有所遗漏。
丰盈的殷红唇瓣微勾,噙着一抹明晃晃恣意浅笑。
她在心底暗自打着小算盘,只可惜看不到了呢……
修为耗尽,两人瞧着那抹艳丽的绯红逐渐变得透明直至消失。
跪下行礼的动作依旧被阻止,“说了不必行礼,真是连固执都一模一样。”
“还有啊,你们两个身上有封印,能隐藏气息,但会阻碍修行。洞穴里有不少修行的玉简,想看便看,不过一旦开始,你们便别想隐藏行踪了,可要想好。
至于离开,旁边有些灵石,置于我做的纸鸢上,便可乘坐它离开。”
“不知前辈可否告知晚辈您的名讳?”
“我叫疏桐,「缺月挂疏桐」里的疏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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