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州。
上万雁家军整装待发。
这些士兵身经百战,面对强敌从无畏惧,此时,他们脸上的神情比往日更加肃穆。
这队大军由性格火爆的老穆将军率领。
自从雁长空接掌雁家军,两名老将老姚和老穆便成了他的左膀右臂。
老姚心细沉稳,老穆率直勇猛,两人一静一动,与雁长空配合得紧密无间。
今日,老穆一改往日的冲动,目光静静扫过点兵台下的将士。
他一手扶着腰间的刀柄,一手背在身后,身后那只手紧握成拳,因过分用力而颤抖。
“出发!”
一声令下,队伍如流水鱼贯而出。
老穆望着大军行动的身影,眼中掠过一丝决绝。
“梁州就交给你们了。”他对身后两名副将道。
两名副将齐齐抱拳:“穆将军,还是我们代您去吧!”
“不行。”老穆一口回绝,“这是军令。”
两名副将对视一眼,维持着抱拳的姿势,低头不语。
老穆看看他俩,忽地哈哈一笑,抬手往两人肩上各砸了一拳。
“别哭丧着脸,老子是去立功,不是送命。”
他化拳为掌,握住两人肩膀,狠狠摇了摇,又道:“你们给我把梁州守住喽,等我与大将军回来,给你们记头功。”
一名副将眼眶微红,沉声道:“穆将军,您放心,我们一定守好梁州,若有敌人来犯,绝不让他踏进梁州半步。”
“好小子。”老穆拍拍他的胳膊,“记住,以静制动。我们回来之前,宁肯死守,也不可贸然出击。”
“明白。”副将重重点了点头,“穆将军,大将军就拜托您了。”
“放心。”老穆道,“大将军比我聪明,说不准我还没找到地方,他就自个儿跑了出来。”
他尽量让语气显得轻快,两名副将听了,挤挤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行啦。”老穆一挥手,“我该出发了,你们各忙各的去。”
他撵走两名副将,下了点兵台,骑上亲兵牵来的马匹,加入出发的大军。
演兵场外,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段明月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远去的大军。
扬起的烟尘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眼中漾起一抹湿意,又很快收敛。
锦绣跟随在侧,轻声问道:“小姐,你为何不去见穆将军?”
“穆将军出征在即,我此时去见他,不过添乱罢了,”段明月收回视线,“我们走吧。”
她转身之际,脚下踉跄了一步,锦绣扶住她,急道:“小姐明明就很担心,去叮嘱一句也没什么,穆将军不会怪你。”
段明月无声牵了牵嘴角:“叮嘱的话不用多说,穆将军心里和我一样着急,我今日过来,只是送行罢了。”
锦绣见她强作镇定,忍不住道:“那我去找另外几位将军打听,万一他们又得到了新消息呢?”
段明月摇了摇头:“若有新消息,穆将军会第一个让我知道。”
数日前,青州叛军攻打天水城,在此之前,天水城已与梁州结盟,因此战火方起,便向雁长空求救。
雁长空率军前往天水城驰援,没过多久,一个惊天消息传回,雁长空在追击史一志时被青州军所困,就此失去下落,音讯全无。
听到这个消息,段明月状若无事,她亲自去了趟军营,向老穆将军问清后面的计划,随后回到家中。
当天半夜,她再次毒发晕倒。
幸而锦绣担心她的身子,一直陪在她身旁,见她晕倒,赶紧请来雁长空安排的大夫。
大夫为段明月诊后,愁眉不展。
这些日子,他让段明月试了好些方子,却无一样能清除她体内的毒素。
好在段明月心志坚定,她不但不急,反而安慰大夫,让他尽管试药。
大夫自觉愧对雁长空所托,待段明月更是上心。
原本依他推断,段明月离下次毒发至少还有两个月,怎知她这回晕倒后,体内毒素蔓延极快,转眼便令她四肢无力,不能动弹。
大夫使出毕生所学,针灸与药剂齐下,花了两天两夜,总算让段明月的手脚恢复知觉。
段明月能下床后,第一件事便是给雁安宁去信。
锦绣伺候在旁,见状颇为不解:“小姐,为何不等到雁公子的下落确定以后,再给雁姑娘去信?”
雁长空有难,雁安宁远在西南鞭长莫及,段明月给雁安宁去信,除了让对方焦急,没有半点好处。
段明月却道:“长空若有不测,雁家军群龙无首,恐易生变。安宁是雁家的女儿,由她回来主持大局,无论将雁家军交给谁,都能少些冲突。”
“雁公子不会有事。”锦绣安慰道,“他带了那么多人,一定有办法脱险,小姐,你别瞎想。”
段明月笑笑:“不是瞎想,是做好最坏的打算。”
她在宫中什么没见过,生与死,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她当然不希望雁长空出事,但眼下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她提笔蘸墨,对锦绣解释道:“长空失踪的消息,必须尽快让安宁知晓,她才好早做准备。”
雁安宁并非不谙世事的娇娇女,瞒着她不但不是为她好,反而会误事。
锦绣随段明月在宫中待过,见识的阴私不计其数,闻言,心有戚戚地点点头:“是该告诉雁姑娘。”
说着,她担心地看了眼段明月。
段明月执笔的手略显僵硬,写下的字迹不如以往流利,这是毒发后的症状。
大夫说了,她如今的状况不知能支撑多久,也许第二天醒来,会再次变成废人,到那时,大夫之前用过的手段将再难奏效,段明月很可能要在床上躺一辈子。
这还不是最坏的结果,最坏的结果是,段明月会首先失去对肢体的控制,接下来,她会喉咙麻痹,渐渐变得不能发声,到最后,她浑身上下,只有唇舌眼珠还能勉强动弹,只剩一个脑子还能思考。
而这样的思考只会增加她的痛苦。
没有人能接受那样活着,到那时,她连求死都不能。
面对大夫的告诫,段明月的反应很平静。
她给雁安宁发出信后,依然每日往安济堂给孩子们授课,仿佛雁长空的失踪未给她造成任何影响。
只有锦绣知道,刚听说雁长空失踪那日,段明月从军营回来,进门就吐了一口血。
黑色的血。
段明月望着地上的血,露出一个淡而悲伤的笑容。
锦绣听到她喃喃说了句什么,似乎是——
“你不在,谁来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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