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妄杀光所有东夷人,迅速飞身往这边赶,远远就看到姑娘与蒙面人缠斗的身影。
蒙面人抛出利刃逃跑的那一瞬,他抬手对其掷出长剑,一剑穿胸。
细作血洒当场。
随后林中土地颤抖,一只巨大的黑熊从姑娘身后的密林中飞速窜出来。
他脚下生风,心急如焚,直奔姑娘而去,扬声喊她:“苏檀,快让开!”
黑熊被浓烈的血腥味和活人刺激,发了疯的张开熊掌朝苏檀扑去。
苏檀只觉有人声嘶力竭唤她的那一瞬,腰间同时一紧,落入一个温暖安全的怀抱。
浅淡的月麟香蹿入鼻中,激散野兽的腥臭味。
“砰”。
黑熊巨掌重重拍下。
耳边风声呼呼,含着男子忍痛的闷哼声。
浓郁的血腥味霎时冲散月麟香气,苏檀一下子回过神,下意识攀住男子后腰的双手已然浸透濡湿温热的液体。
上方还有暖液不停的往下滴落、流淌。
不用看她也知道那是什么。
沈修妄唇色煞白,强撑着运用内力,抱着姑娘一路轻功飞身出去数米。
直至面前断崖峭壁,水声哗哗,山涧瀑布挡住去路。
苏檀从沈修妄怀中挣脱落地,以身子撑着他勉强站稳。
沈修妄的后背已然血肉模糊,血流成河,她完全不敢再碰。
剧烈疼痛和失血过多,导致沈修妄全身紧绷的肌肉开始颤抖,脸色一寸一寸惨白下去,透明的汗珠子从额头鼻尖密密麻麻往外冒。
俨然,此刻再威赫一方的沈国公,无法再战。
饶是如此,他仍倾身挡在姑娘身前。
气息沉重:“别怕。”
发了疯的黑熊步步紧逼,“咚”、“咚”每走近一步,土地便加重抖动一分。
獠牙森森的巨口张开,它举起新鲜血迹尚未干涸的右爪,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
浓稠涎液顺着嘴角的毛,一滴一滴往下淌。
浑身是血的活人,无疑是它最喜欢的猎物。
两人现下手无寸铁,苏檀紧紧搀扶着沈修妄的手臂,回头往身后的瀑布急流看去。
与此同时,沈修妄亦回眸往后一瞥,两人抬头对视一瞬。
仅一瞬,便无声达成共识。
沈修妄扯了扯惨白的唇角,眉宇间神采恹恹。
他紧紧握住苏檀的手,对她笑道:“幸好,这回我学会了泅水。”
苏檀看向他,深吸一口气:“好,那就都活着。”
活着,胜于一切。
黑熊再按捺不住,原地跳起,张开肥硕锋利的前掌朝二人扑来。
腥风阵阵,骄阳灼灼。
崖边两道青衣人影早已染透血色,衣袂翩飞,紧密纠缠。
短暂相视一瞬,两人执手,毫不犹豫从崖边纵身一跃而下,齐齐坠入湍急的瀑布飞涧。
白练飞流直下,顷刻将二人身影吞噬殆尽。
山花依旧烂漫,点翠层峦巍峨耸立。
九天之水隆隆奔赴幽深远谷,浪声杳杳。
……
不知在混沌中沉浮多久,苏檀艰难地撑开眼皮。
睁眼的一瞬,周身后知后觉的痛感噼里啪啦蔓延开来。
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待眼睛完全睁开,视线汇集,才看清头顶是一幅白色细布床帐,竹制框架撑起四周。
再垂眸,身下躺着的是一张竹床。
她略微动了一下身子,左肩的刀伤已然被人精心包扎过,其余各处擦伤瘀痕也已上过药。
就连身上的衣裳也被换过,一身灰色棉麻布衣,舒适干爽。
苏檀艰难撑着胳膊从竹床上坐起身,疼得龇牙咧嘴,五官皱成一团,她目光警惕打量身处的这间小屋。
占地不大,也并无诸多摆设,桌椅板凳皆是由竹子制成,远处矮凳旁煨着一个褐黄小泥炉。
随着热气喷吐,阵阵药香弥漫开来。
不像土匪窝,也不像贼寇巢。
看来,应是山中农户救了她。
大致判断眼下并无危险,苏檀才勉强喘匀了气。
她挪了挪酸疼肿胀的腿,想下床。
她分明是和沈修妄一起从崖边跳下来的,为何现在只有她一人。
屋外传来平缓脚步声,一位穿着靛蓝粗布裙的中年妇人走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个竹碗。
她抬头一看,发现竹床上的姑娘醒了,忙走上前去。
“姑娘,你可算醒了。”
“躺了整整两天嘞,饿不饿?伤口还疼不疼了?”
苏檀抬眸看向她,妇人约摸四十出头,生得圆脸,皮肤匀净,五官温和。
眉眼弯弯笑着看向她,脸颊边还有两个酒窝。
通身的气度不像坏人,那便是救命恩人了。
苏檀脑中迅速措辞,唤救命恩人大娘不合适,大婶不好听。
她弯了弯唇,礼貌致谢:“多谢大姐相救,我感觉好多了。”
妇人被这漂亮姑娘的一声大姐叫得心花怒放,笑道:“哎哟,叫我大姐作甚,以后唤我穗香婶就好。”
“你先坐着别着急走动,我把药倒给你喝了。”
说着,端着竹碗返身去小泥炉前忙活。
苏檀拍了拍酸疼的腿,才惊觉左腿自小腿往下,直至脚踝处肿了一圈儿。
敷了药,被细布夹竹板缠得紧紧的。
定然是从瀑布高处跳下来受的伤。
只记得落下的那一瞬,沈修妄似乎一把将她搂进怀中,然后便是双双坠入急流失去意识……
现下,她还活着,沈修妄呢?
苏檀看向妇人,忍不住开口问道:“穗香婶,您可曾见过同我一起……”
话未说完,屋外又走来一人,是男子。
与穗香婶穿的是同一种靛蓝色粗布长衫,看模样很年轻,不过二十出头,清瘦秀气。
只是眉宇间隐隐含有不似年轻人的沉稳,气质倒像不惑之年的人。
那男子走进屋内看向里头,稀奇的咦了一声,向苏檀走近,“小丫头,你醒了,比我预料中醒的还要早嘛。”
小丫头?
苏檀蹙眉,他们应当差不多年纪吧,怎的称呼像是隔了辈分。
不等她疑惑完,那男子又说:“你这小丫头命大,隔壁屋那小子就不太行了……”
苏檀心头一颤,那小子,是沈修妄么?
她忙问:“这位公子,隔壁屋那人可是同我一起坠崖的?”
男子撇了撇嘴,随意坐于桌边竹椅上,翘起二郎腿,目光打量她。
“是啊,你俩漂到我们屋前这条河边时,还紧紧抱着嘞。”
“哦不对,是那小子紧紧抱着你。”
男子似笑非笑:“年轻人可真能忍呐,后背被熊掌伤成那样,又垫着你摔下飞涧,伤口再经河水这么一泡……”
他连连啧声摇头:“真是神仙难救……”
“哦,对了,既然你们是对苦命鸳鸯,他若死了你自个儿挖坑埋吧,我总不能管救还得管埋吧。”
听到他说的话,苏檀一颗心怦怦直跳,挣扎着就要站起身,“我……我去看看他。”
穗香婶倒完药,端着竹碗走过来,没好气地瞪男子一眼。
“你这张嘴能消停片刻么?姑娘刚醒,便说这些吓唬人的话。”
男子被骂反而笑的得意,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没吱声。
穗香婶将冒着热气的药碗递给苏檀,温声安抚道:“姑娘别怕,你的夫君定会无事。”
她回眸瞥那男子一眼,“有他在,放一万个心。”
苏檀心头不安,接过药碗放于一边,“穗香婶,他……不是我夫君,我能先去看看他么?”
“行,我陪你去,看完再来喝药。”
男子起身将竹床边的木拐杖递给苏檀,语气不轻不重:“小丫头悠着点,他死了你可不能再瘸,别砸了我的招牌。”
苏檀恭敬垂首致谢,接过拐杖。
穗香婶抬脚踹了一下男子,骂道:“容霄,你再乱说话,信不信老娘现在出门挖坑把你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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