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药,三碗水,煎出半碗浓浓的褐色苦药汁。
虽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奈何根本入不了口,病如何能好。
沈修妄尝试两回,一勺药送到苏檀嘴边,半滴都没能喂进去,顺着嘴角尽数吐了出来。
虽然头脑昏沉,但苏檀味觉还在,皱着眉头喊苦。
沈修妄无计可施,只得暂且为她擦干净嘴角残留的药汁,垂首盯着药碗发呆。
总得喂进去才是。
他抬眸,目光上移最后落到苏檀的嘴唇上面。
因着病中发热,她的唇色较往常更嫣红了些,似甜蜜多汁的红樱桃。
沈修妄清冷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两下,薄唇张了张。
似是下定某种决心。
他低头饮下一大口苦药含在嘴里,放下药碗,俯身靠近苏檀。
厚重药味刺激舌尖味觉,姑娘一张毫不设防的小脸近在眼前。
沈修妄心跳加快,屏气凝神,一手捏着苏檀的下巴,轻轻掰开一点嘴巴——
低头吻了上去。
唇瓣紧密相接,软得不像话。
这个吻,阔别多年,比记忆中反复咀嚼品味的还要温软百倍。
沈修妄顾不得心猿意马,轻启薄唇,将口中汤药缓缓渡进去。
一分苦,两人尝。
苦涩沾唇,苏檀轻轻唔了一声,眉头紧蹙。奈何沈修妄嘴上喂药的功夫实在强势,她的舌头推拒两下又被他的挡了回去。
舌战不过,最后索性齿关失守,喉头滚动,汤药咕嘟咕嘟尽数吞入腹中。
口中苦涩味渐淡,沈修妄松了一口气,总算喂进去了。
他直起腰暂且离了她的唇,端起碗又将剩余的汤药饮下。
如法炮制,以口渡药,重复三回,终于碗中一滴不剩。
唇舌相交,苦中带甜。
沈修妄按耐满腔情动打算功成身退,再次蜻蜓点水般碰了碰苏檀的唇,微微往后撤。
却不料身前的人被“强行”灌下满肚子苦药,心中正不快着呢,忽的不肯罢休,纵使昏睡着也得凶回去。
苏檀红唇上下开合,一口咬住他的下唇,成功袭住软肉,叼在齿间重重碾了碾。
这是什么勺子,如此软。
沈修妄当即怔住,唇被她死死咬住,似乎命门也一并交代了。
他僵着半边身子近也不是,退也不是。
只觉浑身热血都往头上涌。
这算不算是檀儿主动吻他?
他凝眸看向面前放大的娇美小脸,姑娘双眼紧闭,睫毛纤长如蝶翼,脸颊粉白,颊上细细的绒毛尽收眼底。
几息之间,口鼻内呼出的热气尽数喷散于沈修妄脸上。
又软又热,激得他方寸大乱,额头颈间青筋暴起。
姑娘似乎咬啮上瘾,吮着他的唇瓣不松口,细细的牙齿每碾磨一下唇肉,就对沈修妄造成天雷勾地火的灭顶之灾。
沈修妄急促喘息,喉结滚动,脑中空白一大半。
他不敢回吻,怕自己忍不住趁人之危,做出“禽兽不如”之事。
更不舍推开,这番温存,莫说咬疼了嘴唇,纵使咬死他也甘之如饴。
进退两难,呼吸交缠。
沈修妄张开手臂环住她的肩,含糊不清轻声唤她:“檀儿。”
苏檀正和“软勺”较着劲,该死的勺子,就是它把药通通塞进她肚子里去的。
忽的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她下意识抿紧唇,牙齿咬得更紧了。
软肉被磕破,腥甜的血腥味瞬间涌入口中,冲散苦味,拨动她仅存清醒的某根神经。
恍惚间,似乎又重回五载前,京城晏河画舫。
画舫软榻之上,沈修妄勾着她的腰,女子在上男子在下,她俯身一口吻住他的唇,牙齿磕破了他的下嘴唇。
当时那股腥甜味道,与今日丝毫不差。
神回旧时旧景,苏檀不禁伸手往身前探了探,抵住他的胸膛,松开口,下意识嗫嚅:“沈修妄,你别欺负我……”
沈修妄唇上一松,胸口又被一双小手胡乱上下横摸,越是毫无章法,越是要人命。
但她在意识模糊中还能唤出他的名字,又叫沈修妄心底泛起甜蜜的水浪。
至少在苏檀的潜意识里,吻的人是他。
沈修妄一把握住姑娘作乱的手腕,眼尾泛红垂眸紧盯着她。
姑娘身上的绸料寝衣紧贴胴体,月白软滑,领口因为动作微微敞开,一小块雪肤跃出来,深深沟壑隐隐藏于其下。
披散于肩头的秀发欲撩还拒,蹭着他的手背,细微触碰有如过电,叫他后脊处窜起一阵接一阵的酥麻。
沈修妄咬紧后槽牙,心底突然冒出一句阿弥陀佛。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檀儿还在病中,他怎么能想这些……简直,简直禽兽不如、纨绔浪荡。
沈修妄正了正心神,扶着苏檀的肩把她小心放躺下去,盖上被子遮去蛊人春色。
哑着嗓子轻声安抚:“不欺负你,安心睡吧。”
似是得到保证,苏檀侧过身子面朝里榻,低声嘟囔:“好苦,我想吃糖水枇杷……”
沈修妄为她掖好被角,又把她散于枕上的长发拨到一旁捋顺放好。
听到她说想吃糖水枇杷,轻声答应:“好,我去做。”
趁着屋里有小丫鬟伺候,沈修妄去往外间廊下,命人摘来一篮新鲜枇杷,并一干炉子等用具。
红泥炉燃着文火,上头摆着一个紫陶罐,罐内水尚未煮沸,细密的水波纹缓缓漾开。
沈修妄坐在廊下长条桌前,拈起篮子里的白玉枇杷细细剥皮去核。
他垂眸剥得认真,眼睫偶尔眨动一下,又追求完美,尽量去核后保持整颗圆润完整。
不多时便剥出来小半碟。
长风和远泾奉命协同魏知府整饬城内战后事务,两人轮番来请示。
沈修妄边干着细活儿,边筹谋吩咐:“战亡的军兵和民兵,若有亲人收殓尸首,便按例拨抚恤银。”
“若没有亲人的,找个风水先生挑块好地方,将他们一起下葬,立碑刻字。”
“至于受伤的人,按程度给予银钱补贴,总不能叫他们躺在家里养伤连饭都吃不饱。”
长风点头应是,略有愁容:“公子说的极是,奈何青州府库不丰,城楼城门破损严重,城中各处也需休整,处处都要用银子。”
“魏知府上奏朝廷,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拨下抚恤银……”
沈修妄眸色暗了暗,要让赵贤拨这笔银子,无异于老虎嘴上拔毛。
他还要征下南梁城池,哪有多余饷银给战亡亲属?
不再强征税收,已然算好的了。
那些伤兵亡兵家人的死活,又与他的皇位何干。
沈修妄剥完手里的枇杷,放入碟中,“这样吧,你去告诉魏知府,一干抚恤银和亡兵入殓银钱我出了,府衙的银子留作休整城楼。”
“是。”
长风得到示下,脚步匆匆先行出去,远泾仍旧站在廊下。
沈修妄抬眸瞥他一眼,“怎么,还有事?”
远泾盯着他的下唇憋住笑意,问道:“公子,您嘴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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