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海还活着。”
沈酒告诉了约翰森博士双海还活着的事实。
在一阵长长的沉默过后,约翰森博士慢慢摘下眼镜,转过身去,动作机械地把眼镜放在了身后的台面上,他没有再转过身来,一只手掌撑着台面,低下白发苍苍的脑袋,用另一只眼捂住了通红的眼睛,压抑着哭泣声。
二阶森博士默默看着伤心不已的老友,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走出了实验室,把空间留给约翰森博士和沈酒两个人。
沈酒沉静的目光落在博士抖动的双肩上,悲伤的背影愈发显得沧桑跟苍老。在沈酒的心里,不知不觉地流淌过一丝心酸。
那个时候,刚经历剖腹产手术的沈酒气息奄奄地躺在手术台上,即将被推入焚化炉销毁,是约翰森博士先一步将她带了出来,把她从死神那里夺了回去。
她永远都忘不了博士那时候坚定又心痛的眼神在她头顶晃动,用着很低的声音告诉她:“不要说话。我会救你出去的……你一定要活下来。你是最后的希望。”
战争机器最后的希望……
沈酒当时已经活不下去了,是博士这句话烙印在她脑子里,千万遍地提醒自己,她是最后的希望,是她自己最后的希望,也是所有战争机器最后的希望。她不能死,她的同伴们不能白白地牺牲。
沈酒明白约翰森博士的心情,双海还活着的事实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身为战争机器之父,他把自己这辈子最杰出最优秀的两个成就——双海和沈酒,献给了两位帝国的最高统治者,埃尔伍德君主和爱迪莱德王爵。
这代表着战争机器不仅可以保护星际,可以保护王室,也证明着科技的所向披靡和不可战胜。
约翰森博士当时有多风光,就有多骄傲。
可是战争一结束,清算到来了,为星际和平做出最伟大贡献的科学家和他的战争机器,成为了危害星际的巨大威胁。那时候约翰森被从天堂打落到地狱,他才恍然惊觉,自己什么也不是,连自己最珍视的东西也保护不了。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们被一个接一个地推入焚化炉,约翰森博士比自己死了一千次还要难受。
最后,他把保留希望的火种放在了沈酒身上,他选择了拯救沈酒,而不是拯救双海。那时候双海被全帝国通缉,传来死讯的那一刻,约翰森博士对帝国失望透顶,他不相信双海杀害了他的主人斯嘉丽王后。
从始至终,约翰森博士都相信自己的“孩子”,可是即便相信他也无能为力,只能看着他去送死,坠入一望无际的地狱之海。
他觉得自己愧对双海。
如果一个父亲不能保护自己的孩子,那还算什么父亲!
过了不知道多久,约翰森博士缓缓转过身来,把擦眼泪鼻涕的手帕塞回到上衣衬衫的口袋里,然后重新戴上了眼镜。
他看着沈酒,眼神里流露出诚恳的祈求:“我想见他,可以吗?”
说完后,他觉得并不妥,又补充了一句:“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见我。要不你先替我问一下他?也不知道他恨不恨我。应该是有怨恨的吧。”
约翰森博士自顾自地说道,语气里满是遗憾和愧疚。
沈酒开口道:“博士,双海对其他事情并不在意,他只在意是谁害死了斯嘉丽王后。”
约翰森博士深深地望了一眼沈酒,点头,表示明白了她的意思。
沈酒忽然问道:“双海和斯嘉丽王后的事情,他跟你说过吗?”
约翰森博士无力地摇摇头,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他和你一样,离开了实验室后,你们都走上了各自的道路。我和他私底下并没有联系。当初,我把他送到埃尔伍德君主面前,君主并不待见他,他来找过我一次,希望回来。在我给到他答复之前,他又来告诉我,他想留在宫里,不回去了。那时候我才知道,君主派他保护斯嘉丽王后,成为了王后的侍卫。”
沈酒听完博士怀念语气的讲述后,冷静的神情中扩散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也许是那时候他爱上了斯嘉丽,决定留在她身边。”
约翰森博士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战争机器爱上人类本身就是禁忌,更别提那个人还是君主的妻子。要是被君主发现了,双海的下场无法想象。
在这一点上,沈酒无法嘲笑双海。
她和他同时承受着世俗对战争机器的偏见和歧视,将他们看做非人类的怪物,这不是他们的错。但是,她又不得不承认,爱上不该爱上的人,是她的罪。
双海那时候想必也饱受着内心无比的煎熬。
“自从那件事情以后,双海分裂出来了另一个人格,他现在叫单天。”沈酒兀自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不说这些了,我先联系到他,问他愿不愿意出来见你。”
约翰森博士殷切期盼地点点头:“好。”
沈酒朝开了一半的门口望去,口吻讽刺,“你站在那里偷听多久了?”
爱迪莱德从阴影里走出来,摊开手道:“伊莉雅醒了想见你,我来这里找你。”他看向约翰森博士,抬抬嘴角:“博士,抱歉,我无意偷听你们的对话。但既然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某些重要信息还是共享的比较好。”
他这句话的意味,分明是在暗暗指责沈酒再次隐瞒了他一个重大的秘密。
沈酒哼了声,走出了实验室。
爱迪莱德跟在她身后,慢慢踱步,两人间隔两三米,基地底色冰冷的走廊上,两人的脚步声幽幽地回荡着,除此以外,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起初因为西斯闹得不愉快还没有解决,现在又多了一个新的不稳定因素。
关系紧张又尴尬的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拉扯竞赛,在比谁先投降,谁先沉不住气,暴露自己的在意。
当然,结果很明显。
一切都跟以前倒过来了,以前是沈酒无底线地放弃自我臣服于这个男人,现在轮到爱迪莱德揭开自己虚假高贵的伪装,将丑陋的嫉妒和自私撕开来,很不体面地展现给沈酒,供她观赏,为她献上属于她的战利品。
“你站住。”
银发男人命令道。
尽管他已经低下了贵族的头颅,面色罕见的阴沉,那一双愤怒中的眸色深不可测:“你那时候主动来找我想重启斯嘉丽之死的真相调查,是为了他?那个叫双海的男人,让你值得放下仇恨来找最不愿意见到的我,他在你心里的份量到底是有多重要?”
说完,从喉咙里传出一道讽刺的低笑声。
沈酒蹙起眉,盯着爱迪莱德伤神落寞的脸庞,“双海只是我的战友。”
爱迪莱德眼神锋利:“仅此而已?如果他是你的情人,告诉我无妨,反正多一个情敌,和多三个情敌,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沈酒的眉头更紧了,“你是在威胁我,还是在吃醋?”
爱迪莱德嗤笑了声,整理着袖子上的皱褶,那里被伊莉雅枕着睡皱了的,“如果我说,两种都有呢。”
沈酒大步上前,一把揪住爱迪莱德的衣领,笑容里恶意满满:“在我看来,你应该庆幸我没有去勾引埃尔伍德,否则你就要背上弑君弑兄的罪名了。我的王爵大人,我不再是你的私人物品了。你要是心里不舒服,就给我忍着,像我以前一样。现在我没工夫来哄你开心。”
爱迪莱德的后背撞上墙面,他攥住沈酒的手臂,将她一道拉了回来,顺势扣住她的腰,两人的身体紧密贴合在一起,薄热的气息无形之中凑近沈酒,“你还打过埃尔伍德的主意?”
尾音上扬,带着不可置信的语气。
沈酒撑着他的胸膛,为自己刚才的一时口快懊悔:“我只是说说而已!”
埃尔伍德那个晦气的男人,送她她都不要。
只不过她刚才说那句话,完全是被爱迪莱德逼的,过去她和埃尔伍德之间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竞争关系,竞争的就是爱迪莱德。虽然承认这一点很羞耻,但这是事实,埃尔伍德对这个弟弟的占有欲不是一点两点,而那时候沈酒又对爱迪莱德鬼迷心窍上了头。
她和埃尔伍德之间吃彼此的醋,爱迪莱德这么机敏聪明的人会不知道吗?
要是他真不知道,那就是他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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