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盯,异象顿生,天地骤然生变。
身周扭曲间泛着幽深之色,脚下也随之虚无,我本能的想运转元气,却发现根本就是徒劳。
弹指间,天地尽归于黑暗,仿佛无穷无尽,也同样寂静无声。
如此情形,猛然回想起当初被困之景,现状与那时竟有八分相似。
“难道…?”
心中刚起疑虑,上方忽有暗光来,一抬头,虚无中漂浮一物,形似圆盘,泛着深深的暗红。
一时不知所以,也不敢轻举妄动,便在心里一边盘算,一边试着呼唤幽玄。
这一晃不知过去几时,只觉得很是漫长,感应不到幽玄,也使不上任何神通,就这般陷入了绝境。
正苦笑着,脚下凭空生出阶梯,一直延伸到那圆盘之上。
“看样子,这是要我登上去啊!”
心里暗自嘀咕着抬起脚,这一步落下,顿感天倾地陷之威自四面八方而来。
半步之别,却好似差了几个时空般,只叫人头晕目眩,气血翻涌难平。
好半天,艰难平复下来,挣扎着仰起头,顺着那泛着诡谲的台阶望去,隐约间有人影在那儿。
“再往前走,即是坟墓…!”
雄浑之声如雷贯耳。
“若往后退,便是深渊…!”
飘渺之声透彻心灵。
“噗!”
音波透过身体,强撑着的肉身终是没能承受住,一口热血喷出,随即而来的无穷威压将我死死的按在台阶之上,丝毫动弹不得。
我能感觉到意识在一点一点的模糊,那种冰冷与轻盈之感,预示着死亡近在咫尺之遥。
“羸弱之辈,即便是巧得造化机缘,也终归是飘零之蚍蜉,如何见得青天…!”
残念将尽,不甘之心仅存一缕执念,恍惚之间,心海有声回荡。
“就算身躯腐朽,意识总还是在的,就此倒下,你真的甘心吗?”
那人虽不知是谁,这话却似是一记震雷,激得我神魂乍醒。
“我不甘心,我还不能倒下!”
本能支撑残躯,意志驱动着手脚开始挣扎。
这时,就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即便骨头在咔咔作响,我也丝毫感受不到丁点的疼痛,艰难的迈动脚步,一步一步的朝着台阶上登去。
“嗯…?”
两道声音略带吃惊。
“有趣…!”
一呼一吸一弹指,一台一阶如登天!
离着顶端越来越近,脚步越发艰难,每一步都伴随着骨裂筋断之声。
最终,躯体不支,再次重重倒下。
但意志依旧支撑着残败的身躯在一点一点的往上爬,此时我已经完全不知道为何要登上那台阶,只是心中有个声音一直在喊。
“别停下,爬上去,一定要爬上去…!”
过了很久很久,当我的手紧紧抓住最后一阶台阶时,左右两旁传来鄙夷之声。
“哼,过江之鲫,也就只能这般了!”
爬上台阶,艰难抬头,血目中映入两尊高大的身影。
周身披着黑甲,泛着幽光,流溢的黑气间,斗篷飒飒而动,腰间的佩剑虽归于鞘中,但凌冽的气息依旧是摄人心魄。
由于身心皆已到了极限,一低头便不停的咳血。
“大胆,竟敢污了吾王的圣殿!”
一声怒喝是当真动了杀念,随即而来的铺天杀意,即便是没见到它动手,我也知晓那剑已是离了鞘。
“咚…!”
一声响很轻盈,却异常的清晰,随即入耳的归鞘之声和铁甲作响,让我顾不得其他,再次抬头。
漆黑之地上,除却我身旁这两位,还有众多身影分列两行,正中央的尽头有座高台,而高台之上有一人端坐。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黑色,深邃,纯粹,虚无,交织在一起铸成的一尊王座,朝着四周扩散的不详之气延伸到极深远之地,看不到尽头。
端坐在上面的人,看不清面容,只能分辨出周身散发着同王座一样的气息。
“咚…咚…咚…!”
王座之上的那人,倚着一只手,另一只手轻轻敲击着王座的扶手处。
周遭静的出奇,只有他敲打的声响在耳边回荡着。
“近前来!”
话音一落,不由我思索,一股力量便将我拉扯过去。
“嗯…,是有些羸弱了!”
我寻声抬头,正好触到对方审视的目光,顷刻之间我好似看到了一尊庞然巨兽,大到无穷无尽一般。
“你是谁?”
我这一问,引来无数视线汇集,顿时就觉着有万千把刀架在了脖子上。
王座之上单手一挥,顿时觉着轻松了。
“吾乃影裔之首!”
“影裔?”我皱眉沉思了片刻说,“恕在下失礼,不知你所说的影裔为何?”
在周围不满的疑问声中,对方轻笑两声。
“吾等生于幽暗,死亦归于幽暗,由来已久,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他忽然停住,身子往前倾了一下,又言:“吾通晓六界诸族,却一眼看不透你的由来,虽说修为是微末了些,不过也算不得什么要紧之事。”
这话听着有些令人不解,不由间开口问:“你讲这些有些令人费解,眼下我只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若是没记错,理应是与尊下没什么仇怨瓜葛才对!”
“哈哈哈!”对方一听,低声笑道:“我们之间的确素无瓜葛!”
“既如此,那为何这般为难于我?”
“为难?”
对方身子往后一靠,仰头沉思着什么,好半天才低下头。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连我也看不清!”
说完,他缓缓站起身来,周遭的幽暗也随之躁动起来,在那些看不分明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吾率影裔一族,纵横六界诸方,万载春秋恍若弹指一梦!”
那人漫步踏阶,每每落足,都显得格外沉重。
“吾之所行虽不被众生所认同,但也使得诸方均衡,正如昼夜有序,黑白有分,万古不曾变更。”
他停住脚步,忽然看我一眼,问道:“你说,是还不是?”
莫来由这一问,我愣了一下,随后答道:“有序才有方圆,有方圆才有规矩,自然是尊下所说有理!”
“哈哈哈,好!”
他听了,朗声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又迈开步子。
“不过,众生有欲,且是无底之渊,若是寻常众生也还罢了,可偏偏着了魔的是个了不得的家伙,为一己之欲不顾一切,以至于生灵涂炭,哀怨丛生…!”
言语未尽,他身后的王座上涌出阵阵不祥之气。
他并没理会,只是静静的站着,像是在思索什么。
许久,他不再言语,迈着坚定不移且沉重无比的步子走到我面前。
那是一张极其冷峻的脸,深邃的眼目中散发着一股难以言明的平静。
只是,这股平静的背后,似乎还埋藏着不为人知的东西。
他缓缓抬起手,冰冷柔滑的气息扑面而来,一身的伤痛与疲惫瞬间荡然无存。
“许多事,单凭嘴说恐难让人信服,况且吾已至灯枯之时,无法与你详尽道来。”
我正疑惑,想着对方这有的没的究竟是什么用意,却被他猛然一掌拍在胸口之上。
掌心之中传出浩瀚之息,滚滚涌向心海深处。
“你…,这是…做…什么…!”
我极为艰难的挤出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平生所有的气力。
“有些事由不得你,即便是吾也奈何不得,宿命之说吾向来不信,直到今日,方才知晓,六界至尊,也不过是囚笼之鸟,他人股掌间的玩物而已!”
肉眼可见他那漆黑的头发变得斑白,面容也急速化为枯槁,我挣扎着想要挣脱,却无济于事。
“不要抗拒,自你越界应运而来,这便是你的宿命,逃不掉的,这些所剩无几的修为,就当是临别的赠礼!”
话尽,他手臂无力垂落,我只觉周身冰凉至极,冷的都觉察不到肉身的存在。
“你…”
话到嘴边,却没能说得出口。
对方身形已是稀薄之态,冷峻的脸上露出几许轻松。
“自今日起,吾之影裔一族,便交于你了!”他手指向高台上的王座说道,“这尊王座,虽由不得你坐与不坐,但往后的路,却可由着你的心走,只愿你莫要让吾之一族万劫不复…”
话似乎是没说完,回音激荡间,身影却已消散得无影无踪,独留我呆在原地茫然无措。
“恭送吾王…!”
周遭众身影齐跪在地,浑厚的悲声交织在一起,令人升起一种说不清的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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