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腾的人不是桃花也不是六月,而是宿醉刚醒的宫老酒。
兴许是酒劲还在,宫老酒一听郁贞进城做绣娘的消息,登时就摔凳子砸碗瓢,将院子弄得是乌烟瘴气、鸡飞狗跳。
“你这毒婆娘!俺一觉醒来,你就将俺的三闺女给卖了!”
卿绾踏进院里时,宫老酒正站在炊屋前,一边捶门一边大骂。
炊屋里静悄悄的,就如没有人似的。
此时桃花也出来了,她哭着去拉宫老酒,却被宫老酒甩开老远。
桃花摔坐在地上,捂着脸大哭起来。
卿绾正想去拉桃花,却见六月一个人站在墙角,小脸面朝墙里,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卿绾走过去,将六月的身子扳过来,只瞧六月的脸上挂满了泪条条,小家伙还不断抽泣着,教人看了心疼。
知道她是舍不得郁贞,卿绾用衣袖将她脸上的泪拭去,安慰道:“只要你不哭,过不了多久,你三姐姐就会回来了。”
六月不听,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突然,只听院子里爆发出一声巨响,她一缩脑袋,吓得都忘了哭了。
卿绾朝声音源头看过去。宫老酒真是疯了,他高举铁锹,往炊屋的门上砸去。
撞击声一下高过一下,震得人头皮发麻。
突然,门突然开了。
无盐氏蓬头走了出来,道:“劈死俺吧,劈死俺,你就好受了!”
门开得很突然,差一点儿,宫老酒手里的铁锹就落到了无盐氏的头上。
“要不是你没用,没法子让俺们一家过得好些,俺们会受孔家那口子的气?要不是你没用,俺们会拿不出五两银子?要不是你没用,俺会将丁长石赶走?要不是你没用,俺……会舍得让郁贞进京做活?”
无盐氏一步步逼近宫老酒,眼里射出的道道感光直戳宫老酒心底。宫老酒的气势顿时消失无踪,他扔下铁锹,整个人软绵绵地瘫坐在地上,抱着头低声呜咽起来。
“没出息!”无盐氏骂了一声,转头朝院里扫视一圈,“你们三个愣着做啥,还不进来吃饭。郁贞是进京做活,又不是去了就回不来了。哭哭哭,就知道哭,惹得俺心烦!”
卿绾瞧无盐氏恢复了精神,便放心了很多。她拉着六月,又叫上桃花进到炊屋里。
至于宫老酒,仍旧在院子里闷头黯然伤心。
炊屋里,卿绾就着甘露子,喝着清淡的粥,突然想念起郁贞来了。
再是平常的菜,只要有郁贞的一双巧手,都可以变成美味佳肴。可是现在……看着桌上寥寥几道菜,卿绾认命地轻叹了一声,端起碗喝了一口粥。
几个人正沉默地吃着饭,阿瑛回来了,她“哗”地推开门,喘着气道:“爹咋一个人坐在外面哩!”
“你莫管他。”无盐氏将最后一口粥倒进嘴里,用衣袖抹了一下嘴角道:“你三姐进京做绣娘了。”
“噢。”阿瑛瞧着饭桌上是少了郁贞,目光呆滞了一下,忽地笑道:“俺今儿就不该去桃园的,俺应该给三姐准备几把刀、几件暗器,让她带上防身用的。”
不知怎地,饭桌上沉闷的气氛突然被阿瑛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打破了。
卿绾放下碗,笑着道:“你放心,我已经交代三姐凡事要小心了。再说了,很多时候刀剑并不管用。”
“是,就你有理。”自从村会卿绾落水后,阿瑛对卿绾的疑心就消除了。她坐了下来,像是饿极了,对着桌上的菜狼吞虎咽一番,这才道:“娘,俺们家的桃该摘了吧。今儿俺去移栽桃树时,好些婶婶都已经收完桃了。”
“差不多是该收桃了。”无盐氏道,“俺们家那一亩五分地的桃树,已经被那恶妇毁去了大半,趁她还没什么新的毒计,俺们得快些将桃果给收了。”
“傻姑,你去叫外面那人,让他明儿跟俺们去桃园收桃。”
“诶。”卿绾应了一声,暗想这无盐氏还挺记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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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家桃园统共有二亩三分地。八分种植冬桃,其余的一亩五分地种的是蟠桃。蟠桃在七月中旬左右成熟,如今中旬都过了几日,害怕桃果受虫害,或是突然来场暴雨什么的,收桃自然是最为急迫的事了。
而且二十颗要移栽到孔家分来的三分地上的冬桃,几日来宫老酒和阿瑛仅移了十颗不到。一时间,又要移栽又要收桃,宫家的活计可谓是前所未有的繁重前来。
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宫老酒又犯了胃疾,也不知这病是因为郁贞的离开引发的,还是因为他不加节制的饮酒得来的。
当然,在看到窖穴里的酒坛已经见底后,原因不用说也知道了。
无盐氏气归气,还是命卿绾去刘瞎子那里讨了些安抚肠胃的药回来。
卿绾去时,还特意让刘神医给她瞧了下身子。不知为何,自从送走了郁贞,她的胸臆突然疼痛难忍,虽然一觉醒来后好些了,但那样的疼痛还是让她心悸。
刘瞎子替她把了脉,只说她身子无碍,但需多加休息,养养元气。
听了刘瞎子的话,卿绾便将悬着的心放下了一些。自从来到这桃源村,成了宫家的傻姑,她确实休息得不是很好,每晚不是被傻姑的声音折磨,就是梦到前世的种种人事。
不过,近几日这样的情况少了很多,她的梦变得安宁许多。
将药带回宫家,交给桃花熬煮好,服侍宫老酒喝下后,她和桃花两个人就去到桃园,帮着家里人干活。
对于卿绾来说,“干活”……是非常新鲜的一件事。
在桃园里帮忙时,她不是被混在土里的石子硌到脚,就是被树上掉下来的桃果砸中头。
总的来说,她在桃园里忙活一天,可谓是包揽了所有的倒霉事。
不过,虽说她对于干农活还很陌生,但有她跟着,一天下来,冬桃移栽了五颗,蟠桃收了三四十颗。又红又大的蟠桃装了十多只篮子有余,卿绾她们没法拿回去,只得去向姜大平借了牛车来,才将蟠桃运回家。
回到家后,卿绾连吃饭的力气都没了。
七月的太阳很辣,用六月的话来说,那是“大公鸡的红冠子”。在桃园里干了一天活,卿绾的两只手臂晒得又黑又红,轻轻一碰,就觉得火辣辣的疼。
不仅如此,她总觉得背上很痒,怀疑是落进了小虫,她探进手去,却摸到了滑腻腻的东西。
滑腻腻的东西……
她想了半天才想明白那是什么。
吃饭时,她憋了好半天才碰了一下桃花的手肘,小声问道:“二姐,这儿可有香汤?”
桃花正在喝汤,一听这话,便将碗凑到她嘴边:“这汤香着呢,看你今儿辛苦了,俺让给你喝。”
卿绾的嘴角抽了抽。
她说的香汤,是沐浴用的水。见桃花压根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她换了一种说法:“二姐,我想洗一下……”感觉有些难堪,她指了指自己的身子。
在这样形象的暗示下,桃花总算明白了,她嘿嘿一笑,两只眼睛顿时弯成了小月牙。
“这个好说。吃完饭,俺就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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