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阿善的消散,云嘤的身影也出现在了王羡仙的内心世界。
望着嚎啕大哭的孩童,它的眼神变得异常复杂。
“自斩……他竟然……自斩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善尸……”
善尸的出现是个意外,一个因为她的失误而导致的意外。
云嘤剑与酒仙葫芦的融合,让王羡仙灵魂深处的封印力量受到了冲击。
如果仅仅是灵魂封印受到冲击,那善尸依然没有出现的可能。
只是,兴许是命运使然,王羡仙在面对族人时,内心深处被遗忘的痛苦回忆被唤醒。
而那些回忆本就是残缺的,那残缺的部分,正是被封印的阿善。
种种原因叠加,这才让善尸挣脱封印,重新出现在了少年的身边。
意识到善尸出现的她,不敢将自己传回王羡仙的身边,而是选择第一时间找到了妘仙儿,试图让她帮助王羡仙斩掉善尸,可令她没想到的是,这具善尸竟然,竟然……
自斩了!
“云嘤……”痛哭孩童缓缓起身,然后直勾勾的望着云嘤,“阿善他去哪了?”
望着双目发红的孩童,云嘤陷入了沉默。
许久之后,她轻声开口:“他没有去哪,他一直都在这里。”
“他是三尸之一的善尸,他不是别人,他就是你本身,他……”
话还没说完,便被王羡仙打断。
“可是他已经走了……和妈妈一样……为了我……走了……”
孩童悲伤的泪水不断在眼眶凝聚。
“王羡仙,我们的成长,会伴随着离别。”云嘤慢慢上前,“而你要学会坦然面对。”
“他是善尸,只要他在,你就永远无法成仙……”
云嘤的话并没有安抚王羡仙的悲伤。
“不是善尸……他是阿善……他叫阿善……”孩童紧握双拳。
“我不想再要离别了,与妈妈离别,就够了……”
此时的王羡仙,仿佛天地之间至高无上的君主,一举一动中都带着不可违抗的威严。
“我不需要再从离别中学会任何东西,我也不接受离别……”
“自私也好,无私也罢,我就是我……”
威严的言语,如同雷霆万钧,令人心生敬畏。
望着孩童掌心处静静躺着的那闪耀的心脏,云嘤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目光。
“这……这是……”
黑龙泉秘境。
月光下,少女将少年背在背上,她的双手环绕在少年的双腿之间,肩膀上湿漉漉的衣服扯到了伤口,让她疼出了一身冷汗。
不过,尽管伤口的扯动异常的疼,但这并不妨碍她一步步向前走着。
王羡仙则静静地趴在妘仙儿的背上,少女那有些冰冷的体温和心跳声,终于惊醒了陷入昏迷之中的少年。
缓缓睁开眼,少女雪白的脖颈映入王羡仙的眼帘。
望着少女那有些虚浮的步伐,以及身上的血渍,王羡仙心中的愧疚攀升到了顶峰。
“滴答——”
感受着后颈之上传来的微微冰凉,妘仙儿很快意识到了什么,少女微微一笑,柔声道。
“醒了就不要乱动了,你的骨头断的太多了。”
用手轻轻擦拭着少女身体之上的血迹,王羡仙眼里带满了心疼与自责。
回想起,自己曾经许下的许诺……
明明已经发过誓,要保护好这个女孩了,明明已经发过誓了……
本就伤感的心情,让他的泪水忍不住的从眼眶流下,然后顺着脸颊,滴到少女的后颈之上。
可少年的尊严,又让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啜泣之声。
少年右手捂着双眼,咬紧着牙关,强忍着泪水,但眼角的泪水早已顺着指缝,悄然滑落。
自责,悔恨,愧疚以及恐惧,不断在心头萦绕。
伴随着一颗泪珠顺着少女的后颈滑进了衣衫之中,妘仙儿突然开口。
“我很开心。”
“很开心,很开心。”
开心?王羡仙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言语,止住内心的谴责。
手中紧握着的酒仙葫芦,王羡仙已经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阿善的来历,阿善为什么会这个时候出现,以及殿下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失约了,辜负了灵皇陛下与妖皇陛下的嘱托,违背了自己的誓言。
殿下受伤了,而让她受伤的人,是自己。
回想起当时的无力感,王羡仙的牙不知不觉中紧咬起来。
“我听到了哦~”妘仙儿笑着开口,“没事的,不要自责。”
“我的开心不是假的……”
“你出事的时候,我很害怕,害怕你会离我而去。”
“站在你面前时,我害怕你真的会厌恶我,更害怕你不再属于我。”
“我现在无比庆幸,庆幸我拥有这样的天赋,庆幸我能听到你的声音,庆幸我能带你回家……”
少女的后背紧紧贴着少年的胸膛,感受着少年心脏的律动,少女柔声开口。
“我讨厌聆听别人的心声,因为每一次我都会听到不好的东西,虚情假意,层层算计……”
“唯一不怎么讨厌的,就是爸爸爷爷外公他们的心声,可是他们总是在思考,思考一些我根本读不懂的东西……”
“我厌恶我的天赋,因为从小到大它带给我的只有痛苦与担忧。”
“可自从遇到你的那天起,仿佛一切都变了……”
“谢谢你,谢谢你给我带来的一切变化……”
少女春风化雨般的声音,逐渐抚平了少年的悲伤,为他止住了泪水。
突然,少女仿佛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嘴角的弧度开始扩大。
“对男生来说,被女孩子背着是件很丢人的事情吗?”
“不是……”王羡仙低头看着少女洁白如雪的脖颈,脸颊微微发红,“是哥哥被妹妹背着,很丢人……而且……”
而且,妹妹应该是被哥哥保护的存在。
后面的话,王羡仙并没有说出口,不过,这完全不影响什么。
听到少年的心声,妘仙儿沉默片刻,然后恬然一笑。
“那下一次,就换你来保护我吧……”
闻言,王羡仙愣了一下,消失已久的笑容再度回归。
少年拘谨的双臂轻轻环绕在少女的肩膀上,他轻轻低头,将头埋在少女的背部,贪婪的享受着少女为他带来的安全感。
天边坠落的月亮将最后一丝月光洒在两人的身上。
“下一次,下下次,下下下次……”少年柔声开口,“每一次……我都会……都会保护你的……”
“好呀。”少女扬起玩趣的笑容,“我会好好听话的……我的……哥哥……大人……”
闻言,脸红的少年连忙挺直腰部。
“殿……殿下……太……”
“哼哼,假正经……”
“我没有!”
“某人心里明明已经开心坏了……”
“放我下来!”
“我不!你浑身上下的骨头都骨折了,怎么放你下来?”
“我有酒,这点伤马上就好。”
“哼哼,你太小瞧我了,你尽管试试喝酒疗伤吧。”
“……”
“殿下,我才发现,你的小粉拳还怪厉害得嘞,比巨石人像的拳头还厉害。”
“你会不会夸人,再说把你丢下去。”
“殿下……”
“闭嘴!”
“我是想说,我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忘了什么?”
“不知道,总感觉是很重要的东西,但是现在脑子有点乱,想不起来了。”
“是不是刚刚打到脑袋了?”
“有……有吗……”
“刚刚不确定……现在估计是了……”
“那怎么办?”
“想起来的时候再说吧。”
“那好吧,对了殿下,阿善让我给你说……”
被苦难包裹的少年,总是在被人默默的保护着,而就在今天,两位保护他的人,完成了情感的交接。
妹妹接过了接力棒,背着哥哥,迎着划破天际的晨曦,走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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