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洛翎思忖了一瞬,怎么想,都觉得此时不是杀了梅茵最好的时机。
又从周娇灵的口中明白了一件事,周娇灵虽然对朱敬忠无爱,却因为朱敬忠为其赎身而感激。
在云裳坊时,周娇灵便展现出诚不可欺的知足模样,故而,周娇灵会因为感激之情,真心为朱敬忠着想的。
林洛翎实话实说地道:“就算你杀了梅茵,你的阑香院不可能没有丫鬟婆子吧?
你再从外面买一个回来,且不说新买的丫鬟,不知你们的性情和习惯,你能保证新买回来的丫鬟就不会因着好处,选择出卖你,甚至害你们吗?
再说,梅茵无缘无故被你寻了错处打死,蓝婉霜能信吗?定然明白你是知道了梅茵给青瑶下药的事儿,才会如此。
那她岂非会变个法子害青瑶,甚至为了自保去害你,那她会再用什么肮脏的手段,咱们就不得知了,你和青瑶若有个疏忽大意,岂不被害?”
林洛翎分析的很是到位,周娇灵跌坐在椅中,“是我一时乱了心绪。”
林洛翎很理解周娇灵,端了一盏茶给她,说道:“这事儿牵扯到青瑶,身为母亲的你,乱了心绪也是合乎情理的。
这样吧……”
林洛翎一撩眼帘道:“我公爹是个什么性子,你最是熟悉不过的了,你一会儿回去做膳食,故意让油烫伤手背,面积无需太大,看着严重就可。
以我公爹的脾气,势必会打梅茵,到时你见我公爹把梅茵打得差不多时,替梅茵求个情,让梅茵十数日下不来床即可。
如此一来,梅茵就无法给你们下药,烫伤估摸会疼上两日,有沉音姐姐在,定不会让你留疤。”
周娇灵左右考量,这个法子的确是最佳的,烫伤的确疼痛,她却不怕,只是这法子适用于短期,并不能让她长久安生过日子。
虽然周娇灵应下,也不得不将心中的不安如实道出。
林洛翎听罢,幽幽道:“周姨娘自被接入永宁侯府的那日起,就已经陷入了沼泽淤泥之中,即便你是进的旁人家,也未必能保证,那就是一片净土。
但凡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明里暗里的争斗,周姨娘自幼便不是在深宅后院成长起来的,有些个手段,未必合适用在深宅之中。
且我说过,永宁侯府我看遍东西两院,唯有你的心中还有一片净土,你虽行了善,却没有给梅茵立下规矩,也不知她心中到底需要什么。”
叹了一声,林洛翎提醒道:“粗略算来,梅茵八九岁时,被你带回永宁侯府,过了十二载,她已然成了老姑娘,焉能不为自己日后做打算?
她常见我公爹打蓝婉霜,我公爹又那般宠你,若能看得上她,早将她纳为妾了,何况梅茵也未必能瞧得上我公爹。
若旁人许诺日后为她置办嫁妆,还会给她说个好人家,她怎会不成为恶人的棋子,去害你?”
周娇灵解释道:“我这两年想过给她说个人家,也同二老爷提过,与二老爷相识的,都是些年纪相仿的,膝下虽有子嗣,却没个合适的。
二老爷提过一个人家,家境很是不错,只不过是让梅茵去做妾。
我自己做妾,深知做妾的不易,便一口给回绝了,让二老爷给梅茵留意着些,哪怕对方家宅不丰,是个勤劳能吃苦的本分人就行。”
林洛翎摇头道:“这只是周姨娘的想法,又没问过梅茵,怎知她不愿给人做妾?”
又问:“何为本分人?”
林洛翎苦涩一笑道:“朱贤之瞧着可本分?伪装的敦厚老实,周姨娘不会看不出来吧?
若你不在永宁侯府,定然不会知晓他的本性到底是什么样。
所以啊!外人不过是瞧个大概,姻缘也要看运气,谁能保证所嫁之人是对的?”
又言三五句,林洛翎安抚周娇灵,让周娇灵先按她说的去做,趁着梅茵卧榻不能起身的日子,她们在合计个好办法。
周娇灵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便带着朱青瑶回了阑香院,先是和梅茵闲话荣淑华和孟嬷嬷被打,后又畅快笑了一场。
净了手,抱着朱青瑶,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梅茵,道:“今日娘亲高兴,娘亲给青瑶做晚膳去,一会儿你爹爹回来了,咱们一起用膳。”
梅茵劝阻道:“怎能让姨娘下厨?姨娘想吃什么,奴婢来做就是。”
周娇灵摆手道:“我让二老爷近日给你留意着人家呢,若是有好的人家,我给你置办了嫁妆,送你出嫁。
你自小就跟着我,先前青瑶年岁太小,我若再寻个贴心的丫鬟,实在是难,故而多留你在我身边两年,眼瞅着你的年岁也不小了,总不好让你这辈子都没个自己的家……”
说着,周娇灵故作动情落了泪,握着梅茵的手颤了颤。
梅茵也真真实实被周娇灵说的话给震惊了,又想到她当年被周娇灵从人贩子手里救下的场景,心中很是矛盾,很是愧疚。
“噗通”一声。
梅茵跪在了地上,哽咽许久不知说什么才好。
周娇灵扶她起身道:“哭得跟个花脸猫似的,快去洗洗吧,一会儿二老爷回来,还以为你犯了什么错,让我训斥了呢。”
见梅茵迟迟不动,周娇灵推了她一把,抱着朱青瑶去了小厨房。
梅茵独自坐在屋中的榻上纠结了许久,才起身抹了眼泪,从箱笼里把永宁侯夫人给她的药包,藏在袖袋中,跑至小厨房门前说道:
“今日姨娘难得下厨,我去府门前找小厮,让小厮去找找二老爷,省得二老爷在外面吃酒,白白辛苦姨娘做菜。”
正在洗菜的周娇灵,应道:“去吧!”
梅茵跑出了阑香院,寻了个僻静之处的树下,把药包埋在树坑下面的泥土里,踩实后,才朝永宁侯府大门跑去。
这一幕周娇灵没看见,却被藏于暗处的碧芷,瞧了个清楚。
梅茵还未到府门口的时候,便见到朱敬忠拎着一坛酒和一只鸡回来了。
梅茵喜色和朱敬忠说:“姨娘今日亲自下厨,说是要给二老爷做菜呢。”
朱敬忠看都没看梅茵,应了一声,快着步子往阑香院走。
尚未推开阑香院的门,便听到朱青瑶哭着喊:“娘亲……娘亲……疼……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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