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再三确认,自己拴在坚固峭岩上的绳结打的绝对结实后,才敢让张祈灵系上的,可他万万没想到,在张祈灵跃下去后,绳子竟铮然发出一声断裂!
衍卜寸正站在张祈灵跳下去前站的位置,并没有采取任何的行动,只是目光淡然的,低头看着下方,这个平时最紧俏张祈灵的人,在这时候,意外表现出了种极端的冷漠,仿佛他根本无所觉此处的深不见底。
不,也许他也是紧张的,衍卜寸颤抖着压制想要拽住绳子一探究竟的手,疯狂在心里阻止那个想要拯救张祈灵的自己,他现在,需要完成鄢啸南的任务,决不可干涉未来的发展…衍卜寸想。
但黑瞎子却是不可置信的,他站在发愣的衍卜寸的旁边,连看一眼对方的时间都没有,他只有一个念头。
张祈灵摔下去了!必须得救他!!!
黑瞎子紧急用手拽了下晃荡在裂谷壁上的绳子,确认其重量飘轻,完全不像是拴着人的样子。
他心中气愤,救人的急切,让黑瞎子快速地催动了刚才还在嗡鸣的大脑,使他手脚麻利地给自己绑好了新绳,并形成连贯动作,一把推开了碍事又占着坑的衍卜寸,随后没有任何准备任何辅助装备,他就直接想往下跳!
可衍卜寸这时候,却以超脱常人的巨大力量,拽住黑瞎子的羽绒服帽子,将其一把甩在了身后,黑瞎子仰倒在一堆长白山清晨新落下来的雪中,冰凉的温度尽数灌进他的衣领里。
“衍卜寸,你疯了吗?不赶紧下去救祈,你现在拦着我算什么意思,你难道想让他死?”黑瞎子爬起来,完全没有拍落身上雪的意思,可他说完这些,却又迅速反应过来什么,装备是衍卜寸,唯一能动手脚的,只有……
黑瞎子将冰冷的漆黑枪口对准了衍卜寸,“是你,你做的,这又是鄢啸南的命令?还是,这是你一直想做的事?是你想让祈死?”
他觉得,自己是真的看不懂对面的这个男人,衍卜寸将一切顺从都给了张祈灵,却又把一切的乖张都给了自己,而现在,这个人,竟想要置张祈灵于死地?为什么,为什么?他妈到底是为什么?
黑瞎子边想着,边舔掉了唇上刚融出来的水珠,这些得不到答案的问题让黑瞎子气急的够呛,可他的反应,却又不合乎于正常的人类,越是险峻,他越是能在这严肃的处境里笑出声。
他抛掉那不可置信的念头,其实一切都不需要答案,只要自己能够解决对方或者创造下去的契机就可以。
站在崖边的衍卜寸,完全没有紧张感,他眯着眼,好像还在躲避清晨朝阳射到雪地,又反弹回来的光。
就在衍卜寸觉得他莫名其妙的时候,黑瞎子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扣动了扳机!
刚刚还在适应长白山乍起光亮的衍卜寸,只是微微歪头,弹道就险之又险地擦过了他的耳边,并碾断他左侧的碎发,使之有些纤黑,在空气里漫无目地的飘摇。
“想杀我?”衍卜寸虽然这么问,可语气里却全然没有惧意,他更像是被蝼蚁的挠痒攻击,而被搞得不耐烦的捕猎者。
黑瞎子的枪口,因着外部环境过于冷,而在散热过程中蒸腾出层层白雾,当然他也懒得同衍卜寸废话,这一次攻击不成,就只能极速想出下一步策略。
这时候的衍卜寸,正揉着被震的发痛的耳根,他的左手指尖冻的通红,且眸中,尽是无所畏惧:
“想下去?那你有本事就踩着我尸体下去吧。”
衍卜寸说这话的时候,右手食指向下,引向深不见底的崖底,他满眼冷峻,语气里挑衅意味十足。
可惜黑瞎子总归也是活得久,纯纯老油条一个,从不吃激将法这一套,若是站在这里听衍卜寸说话的人是吴峫,估计早就听信谗言,用一身义无反顾的莽气,直冲上去与对方叫嚣了。
于是,黑瞎子只是在墨镜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又是声东击西的开了一枪,可这一次的衍卜寸,却由着黑瞎子的射程‘不经意’的以一种‘恰好’的角度躲避开。
子弹这回带过衍卜寸的右肩膀,外套破口处所涌出来的羽绒,像雪一样飞落,他的重心偏移,向后一脚踏空。
衍卜寸就这么仰倒了下去,坦然的就像要真心赴死一样。
黑瞎子哪能如愿,他飞扑过来,在极速的下坠里一把抓住了衍卜寸的手,两人像失去庇翼的飞鸟,往下落的毫无缓冲可言,连长绳的锁结也撞击在岩壁上,一连砸碎了好几根悬挂着的冰锥。
衍卜寸不过也是放个狠话玩玩,谁知道黑瞎子真给自己当尸体踩了!
在这个身位里,衍卜寸如今不偏不倚,还真是垫在底下的那个!此时此刻,他的右手被黑瞎子拽的生疼,于是他动了下身体,左手用力紧急往黑瞎子的肩膀上够,以此来平衡对方冲自己施加的重量。
不过,在耳边响彻的强劲狂风中,衍卜寸破天荒的笑出了声,他借着黑瞎子的攻击,违背了鄢啸南的命令,就像是一只被囚禁的鸟,终于在一次次的被迫压制中,学会了飞翔。
“你说,张启灵会进青铜门?”衍卜寸在别墅里回避着黑瞎子和张祈灵,接通了电话,他无法去问自己的这个父亲,到底有多么神通广大?竟然知道那么多的事情,甚至属于是,预测未来。
鄢啸南那边的环境安静的吓人,使得他开口的声音突兀的厉害,“嗯,别阻止张启灵,此番行动,你需护好神明,他可能会在那过程中,对张启灵施以帮助,但你知道的,他是我们对抗鄢然的希望,绝不可让他出意外。”
神明是他们对张祈灵称呼的代号。
“那,阻止神明去不就好了吗?”衍卜寸迟疑着问,“你是想让他帮助张启灵,还是不想?”
“想…”鄢啸南思索了一会儿,又说,“命运所规划的轨迹,是无法更改的,我只是想让你,尽一切代价,都必须要保护神明,最好,不要让更多的意外去打搅他。”
“意外,是你派来搅局的黑瞎子吗?”衍卜寸深知鄢啸南不可能在剧本角色既定的情况下,又派遣有所出入的人物,可他为了确认,还是这么问了。
那头没有丝毫犹豫,“不是。”
“是吴峫他们?”衍卜寸一直觉得,鄢啸南让自己跟踪他们三人组,绝对是别有用心。
鄢啸南承认,“差不多吧,他们短暂了解到了衍家外围的事物,并产生追逐的好奇心,可惜,我并不是个会惯孩子玩的人,那种好奇心是会害死猫的,毕竟,他们已经不可避免的,因为神明而发现了那个地方,所以,他们必须和那处一起消亡。”
“你还真是…和当初战场迎敌一样的杀伐果断。”衍卜寸和鄢啸南的关系一直不算好,就连聊了这么久,也没见得他叫一声父亲。
可对面估计是有些满意于儿子对自己的头次夸奖,苍老的声音都朗润了许多,“少见你如此说话。”
“是少见,毕竟你从未将我当过儿子不是吗?”衍卜寸又用平静的语气,将二人的关系推向了冰点,“挂了,神明打算踢门跑了。”
他语速很快,直接将通话挂断,并且轻车熟路的删除了记录,随后,一把抓住了张祈灵的腿。
而衍卜寸所到达长白山后,所提及武器锻造师,并非只是一个简单的角色,他接通着电话,而对面的人,正窝在床里,闷着声回应,“嗯?你让我向九门里传播消息…卧底是很难的差事好不好…”
“加钱。”衍卜寸知道,这人对砸在头上的钱向来来者不拒。
果然,对面那略显鼻音的声音瞬间消失,与之而来的,已经是一派清醒的少年薄荷音,“你让我卧底做什么?不会是什么攻略九门长老卖身的差事吧?那群老不死的能看上我?!”
“不是。”衍卜寸活了这么久,还是完全不懂现在小孩的脑回路,“你匿名向陈家那帮无头苍蝇散播些消息,就说,那个人很可能在长白山。”
“他们不信怎么办?”少年疑虑。
衍卜寸将手机的后置摄像头对准张祈灵,静音照了一张照片,特别像偷拍的角度,他拿出移动笔记本将照片经过多重编写,在改变了其隶属于何种手机出品的情况下,又将地址锁定在了长白山的北部。
随着衍卜寸悦动着,敲打在键盘上的手,一个无法准确追踪何人拍摄,又能准确提供地址的照片新鲜出炉。
衍卜寸将图片传输到和自己通话的少年手机里,才道,“这个发给陈家,我给你的手机做了点东西,照片一发,即刻你的手机就会被销毁。”
“啊?我这是才买不到俩月的手机啊!”少年怨声载道的厉害。
衍卜寸被吵的脑袋嗡嗡,他蹙起眉,有些不耐烦,“给你买新的,而且,你要让吴家的吴峫主动找你,把我刚才给你的消息说给他,注意点话术,还有你会给自己安排个合理的身份吧?”
“那是自然,钱到位了,自然没问题!”对面回答,声音里满是朝气。
于是,这个满是活力的孩子,造就了个贪小便宜又耳听八方的陈十三,每天撺掇在陈家可劲往上爬,最终在获得能够‘听政’的合理位置,也合理化了自己能够听到‘陈家打算在东北地区找人’消息的理由,于是他的任务,就变成了嗑瓜子,等着九门吴家的小三爷吴峫来找自己打探消息。
一个没背景,但是贪财的小孩,自然是最好被打探消息,拿捏的对象。
结果,他没想到,找上自己的人竟是解当家解雨臣,不过,他连解雨臣和吴峫关系密切也都知道了,自然无所畏惧他们对自己的提问。
这番大动干戈的行为,只是衍卜寸为了试探鄢啸南预测能力的底线,可怕的是一连好几天他都没接到对方打来的电话,仿佛自己给吴峫和陈家所推的那把力,在鄢啸南那里根本不存在。
所以衍卜寸想,鄢啸南只能预测原本的命运轨迹,可一旦剧本被另外的执笔者所修改,这剧本的拥有者是没办法意识到的,或许是根本看不见,或许只是推迟,但这点时间里,足够他大闹一场。
于是第二次试探,便是衍卜寸利用黑瞎子,将自己合理化地到达崖底,他表面听从鄢啸南一切安排,却在背地里,做了个绝对抗命的大局。
这一次,衍卜寸在与鄢啸南间的较量中,终于是拔得了头筹。
九门的所有敛财者,真正担忧两位小哥的人,都在往这里赶来,衍卜寸并非是要阻止张启灵的进门,或者是推进张祈灵的帮助进程,只是他想要看看,这番胡闹到如此的命运轨迹,当真能够如鄢啸南所规划的拨乱反正吗?
衍卜寸的头发被风吹的凌乱,挡住了漂亮的眉眼,可下半张脸的轮廓却很是清晰俊逸,他笑的声音依旧朗润,却也如得了…失心疯。
是啊,他是疯了,他那么爱张祈灵的一个人,竟然在此时此刻,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将周围的一切,都当成了一场同鄢啸南与衍光善的三人赌局。
被衍卜寸挂着的黑瞎子则烦死这人此时的一惊一乍,他敢保证,只要衍卜寸还不停下来,或者再吐出一个音节,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将人松开,甚至是一脚踹出去,爱死哪死哪,死远点最好!
可刚有这想法的时候,黑瞎子却单手绷紧登山绳,用腿来了个极限刹车。
“你们…干嘛呢?”黑瞎子被衍卜寸抱着的场景别提多尴尬了,可他面前的两位小哥,是真心上演了个更炸裂的冥场面!!!
衍卜寸从黑瞎子的怀里转了个头,眼见着…
两位小哥,正在旁若无人的脱、衣、服?!
而其中一个穿着衍卜落提供的白色羽绒服,另一个被长白山的冷空气冻的全身都粉红着,而且,这个小哥已经将裤子褪到了脚踝,露出两条笔直的大腿。
他似乎没预料到黑瞎子带人下来的这么快,甚至现在,这位小哥还保持着,接对方给他递小黄鸡内裤的动作,那平角裤看起来倒像是刚拆封的,
起码是新的。
不过不重要,黑瞎子直接落地,将怀里的衍卜寸一推,大声命令,“我去,你们把衣服穿上!!!”
衍卜寸则呆愣了一下,然后耳根泛出了不同于冻伤的红,估计是羞了,他快速将自己的外套扒拉下来,一把罩在了那个脱的最快的小哥身上。
“祈灵哥哥…你在干什么?”衍卜寸准确无误认出了人。
张祈灵大约是真的觉得冷了,他下意识地拢着衍卜寸套在自己身上的外套,整个人快速蹲了下去,将自己缩成了个小蘑菇,并非常有隐私地,拨弄着脚踝和自己较劲褪不下去裤子。
他好像依旧旁若无人的,
打算继续……
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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