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小哥,你这是养了个双胞胎兄弟吗?!”
“路上小心……”
“我是假的。”
“我想…回…家……回家……”
“阿祈,清醒一点!!!”
张祈灵的脊背,因梦境的跌宕起伏,而如惊弓之鸟般紧绷,他侧躺着,闭着眼,攥紧被子,骨节都开始泛白也未停,那呼吸越来越重,像是从水里被捞上来后,疯狂吞食氧气的贪婪。
而衍卜寸,则坐在床头旁的椅子上,虔诚地俯身,用双手去包住张祈灵的手背,可大抵,因为身体变小,又缩水了,还有自身体温骤降,导致,他哪怕将自己的手合拢到严丝合缝的地步,也只能令张祈灵变得更加难耐。
国王的骑士,哪怕脱掉了所有掩饰真面目的盔甲,却还是抵不住战场厮杀后沾染的寒凉,他的血腥气,他的情爱,无法给予国王一分一毫的舒适……
“拿热水袋来。”衍卜寸交代着清如,便准备抽出手,他知道,自己从张祈灵紧皱的眉头中,并没有看到一点儿缓和。
可张祈灵,却像是料算到了他的脱离,竟下意识将这人当作救命稻草般,将其反扣住了衍卜寸的手腕。
衍卜寸心中诧异,但面上,却死盯着张祈灵未睁开的双眼,他眼含希冀,想要对方的瞳眸中,看到属于自己的倒影,起码这能让他知道,对方眼里有自己。
可当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真正睁开时,衍卜寸却偏偏怕到移开了目光,他情愿张祈灵仅仅只是苏醒过来,而非理智回归,来向自己兴师问罪,现在所谓的双手紧扣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同时,他既希望对方能够戳破自己隐晦的爱意,也想要自己将这份心思永远的掩埋,永远只止步于最忠实的信徒这一步。
衍卜寸难耐的抿唇,惴惴不安地问,“阿祈…你想起来多少了?”
这时候的张祈灵,已经强撑着坐了起来,衍卜寸见此,眼疾手快的在他的腰后垫了软枕,但似乎,张祈灵也还未想好如何措辞解释,或者只是仍未理清头绪而已。
不过,当张祈灵意识到自己掌心里还勾着一股寒凉后,他便骤松开了衍卜寸的手。
而衍卜寸识相的收回,将冰凉的手揪拧着衣角,庆幸着对方什么也没问。
“不知道。”张祈灵回着话,感觉脑袋一阵刺痛,说完就闭上了眼,但却没有晕过去,只是平静等待着这种疼痛自行消散,最后,他迷茫的盯着衍卜寸,说出自己现今最需要的诉求,“饿。”
他口腹之欲不强,但胃里空了,那胃酸止不住上顶的感觉,总归是不好受的。
衍卜寸听了张祈灵这句话,哪还有空计较什么拉不拉手的,他利索的站起,将椅子的边角往旁边侧了侧,防止张祈灵起床活动会撞上。
他很绅士,而这种行为,也让张祈灵拥有了更多观察他的时间。
衍卜寸很瘦,比张祈灵所想象的同龄人还要瘦,那样子,就像是穿着一件天蓝色卫衣行走的骨架,他的肌肉含量极低,一切的血肉与脂肪都不翼而飞,除去一张尚能看的脸,和让人印象深刻的眼睛外,似乎没什么其他特色,若说最奇特的,也只能是那极其有韧性的皮,还在紧紧扒着全身上下的骨头,让他不至于散架。
“好,我去给你做点吃的。”衍卜寸步伐极快,像是让张祈灵填饱肚子,就是于他而言最幸福的事。
而张祈灵并没有从他的行动中,悟出这澄澈的快乐,他空有一副,能够看穿人心的眼睛,却无法从自己这双眼睛里,看到他人的饱含深情。
明辨是非,知其善恶,已然是张祈灵的极限。
他垂眸,仔细看着自己的滞留针已经换了一处不那么疼痛的地方,于是在衍卜寸未完全走出房门的那一刻,他轻声说,“谢谢。”
“不客气。”衍卜寸回话的速度极快,像是一直留有一只耳朵,从始至终都注意着这里的情况。
张祈灵也不管他能不能看没看到,只是自顾自点了点头,紧接着,转头看向了自己右侧的窗外,那些被风吹到直乱飞的雪花,扑的欢快,而屋子里很是暖和,被子里并没有消毒水的味道,反而全是一种竹叶香。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衍卜寸亲自操刀,很快,每个空间里都充斥了食物的香气,估计是在熬汤,张祈灵想,
这有点不现实,
但是…这里很像一个幸福的家。
霍道夫并不知道,为什么车上有那么多能够吃的食物,而陈金水却只盯着肉罐头,而且还那么有胃口,如果说陈金水是为了钱而卖命,可为什么在没有抓到人后却又觉得无所谓呢,这帮弟兄们的雇佣钱又该怎么解决?一切都没有答案,却仿佛被顺水推舟的进行下去。
“我敢确认,他们的定位就在霍爷您找到的车库里,但是现在那个信号却彻底消失了,估计他们弄了定时系统,所以才会自毁的这么迅速……”条狗回话的速度很快,但是声音却是战战兢兢的。
霍道夫将背部贴紧在椅背上,然后拧了拧眉心,多日以来的追逐和疲劳,让他这个军师也无法再动弹那个一直在轮转的大脑,“我猜到了,但是我至今没能想到他们究竟是用什么手法,导致我出现幻觉。”
“霍爷,您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清?”条狗似乎在移动,霍道夫能听到他清晰的脚步声,或许是在找信号。
这种一旦触及重要事件,却无法接收的情况,让霍道夫觉得莫名熟悉,于是他偏头,朝正在吃罐头的陈金水看了一眼,“兄弟们自相残杀的事情,你不记得了吗?”
“你在说什么?”陈金水这回,矜持的用纸擦了擦嘴边留有的油渍,“你张口说话怎么乌龙乌龙的,像是老火车碾过似的,以前也没见你说话这么别扭啊。”
霍道夫抿紧了嘴,不知在想什么,直至他再次被条狗那边的声音唤了过去,“霍爷…那我这个尾款能不能结?”
“打给你了,不用再联系了。”霍道夫挂了电话,并与丝毫不在意后续金钱分配的陈金水交流,“你打算怎么补兄弟们的窟窿,拿你在那个人身上赚的钱吗?”
“霍道夫,说到这点,你这就是不懂我了,那可是我的养老金,我咋可能动啊?!”陈金水像个护食的小狗,死咬着自己那肉骨头不撒嘴,紧接着他白眼一翻,开口说的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反正陈家倒几次斗,油水就都赚回来了,而且,这些个九门里空有武力的门外汉,估计连墓在哪都找不到呢,你到时候随便带他们去咱盘口转转,拿几个故意卖低价,但不咋地的小物件,骗骗他们,让他们觉得占便宜就得了。”
“嗯。”霍道夫知道陈金水连陈家上下的账簿流水都算不清楚,最终没有再问,只是心中有了自己的打算,如果他的战场不是在霍家,那么赚钱,就是很容易的一件事了。
外头的风雪肆虐,霍道夫看了眼,一直在外面打不着打火机的陈三,雪已经快要积到对方鞋跟高了,他索性降下车窗,冲人喊,“陈三,开车回陈家吧,这里的雪下的太大了,估计待会该封山了。”
与此同时,黑瞎子被钻进来的风搞的缩了缩脖,他起身关拢了那扇窗户,而解雨臣和胖子已经吃完了饭,礼貌的敲着病房门。
“进。”黑瞎子并不觉得,现在需要推拒他们出去,毕竟话都说完了,在这么和吴峫单独相处下去,又不让外头那俩人进来,搞得像自己想和吴峫发生点隐秘的事情不得见似的。
黑瞎子瞧见胖子,凭借灵活的身位,头一个挤进来,当这人看到吴峫苏醒的那一刻,原本已经贫瘠的泪腺,硬是又被润湿了,他高喊,“天真!你终于醒了,你真是让我好等……不过,你刚才要是还没醒,我可就真把你的那份炸酱面给吃了!”
他这话,吴峫可是不信的,毕竟胖子是一个哪怕自己吃不饱,也会在大街小巷乞讨后,再用唯一一个钢蹦给兄弟换个馍馍的人。
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行为?纯属是紧俏自己到了极点,想寻安慰过个嘴瘾罢了。
“我这不是醒了吗,而且,你把面吃完了,小花也会跟在后面续碗不是吗?”吴峫张开双臂,将胖子宽大的身躯搂进自己瘦削的怀里,并且,他还在给哭的不成样子的胖子顺着气。
解雨臣提着尚还温热的吃食进了屋,虽未有胖子那么发达的泪腺,但终是眼眶红了红,将保温的汤给打开了,“吴峫说的对,续多少碗,我都买单,难不成你们还担心吃空我的银行卡吗?”
“不是,你们在这演情深深雨蒙蒙呢,能不能顾及一下我的感受!我的饭呢,我的菜呢,我的汤呢,我的面呢?!你们不能当饱腹人,让我当饿死鬼啊!”黑瞎子的肚子适时发出一阵咕噜声。
这迎来解雨臣的一记白眼,“你不是叫我在外面待着,不让其他人进吗?我还以为你准备喝西北风呢。”
“老板你不能这样啊…”黑瞎子开启赖皮模式,就差扒着人大腿哀求了,可他这人是真的不老实,说着说着,便快速从解雨臣手里,将那开好的汤给捞了过来,并直接仰头喝了一口,还适时发出砸吧嘴的响声,“不愧是花爷买的,就是香!”
解雨臣并没有回答黑瞎子的捧哏,他带着无奈,适时打开新的汤盒,甚至还精致的拿出了勺子,用帕子擦的直亮,才来到了吴峫的床边。
“你现在需要好好吃饭睡觉休息,胖子也是。”解雨臣一勺一勺的喂着,亦如当时堵住胖子的嘴一样,让吴峫也吞掉了所有的疑问。
直至最后的勺子,再舀不出来新的汤时,解雨臣才落了一滴泪出来,并融进那不锈钢的饭盒里,“我不能失去你们任何一个人,好好休息,疗养好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可我们还需要去找…”吴峫刚说一半,别人感觉嘴里进了东西。
他竟是又被黑瞎子趁乱投喂的炸酱面,给堵住了嘴,“现在你什么都不需要想,我会把他们带到你身边。”
吴峫嚼着炸酱面,可目光却有一些涣散,黑瞎子紧盯住他的反应,当对方咕噜咽下食物时,他投喂的动作也顿住了,他期望着吴峫这时候会表露出异常来,好让自己看清这个人身上究竟存在着怎样的问题。
“什么他们,我们要找的不就只有小哥吗?”
吴峫理所当然的,忘掉了前面他们刚刚说完的张祈灵。
用筷子搅起来的炸酱面,好像因为吴峫的话,而瞬间坨掉了,反正黑瞎子是这么认为,偏偏这个屋子里,除了自己之外,解雨臣和胖子都对吴峫的话,表示了高度的认同。
他们点着头,仿佛吴峫所说的是至理之言,神圣之词……
这个世界疯了,只有自己清醒,
还是只有自己疯了,这个世界清醒?
黑瞎子简直头脑风暴,为什么他们能够轻而易举的忘记一个人的存在?就像这个人从未出现过,从未见到过,也从未同甘共苦过,难不成这就是他们所期望的,还是其他人所设下的诅咒,一切不得而知,他只能眯起眼,怨怼的盯着吴峫的脖颈。
他深刻记得,那里有一个青铜铃铛,
或许,自己需要去秦岭一趟了。
“这么快就手酸了,看来对于黑爷而言,伺候人这种事,如果没有金钱作为动力,那就是一件没有一点快乐的苦差事了?”解雨臣打趣着,将黑瞎子手中的炸酱面盒接过。
而黑瞎子也没有丝毫矜持的松了手,“是啊,我只认钱,以咱们的交情,喂个两口也差不多了,你们歇着,我现在有事,估计得先走了。”
“去哪里?”好奇心旺盛的吴峫赶紧追问。
黑瞎子的身体微微绷紧,他猜不透那青铜铃中究竟有什么洪水猛兽,竟让自己觉得,吴峫如今的样子变得可怖起来。
但随即,他就收敛住了那种颤栗的情绪,转而肆意勾着笑,呲出一口白牙,极其潇洒又满副浪子的风流样,“去赚钱,赚大钱,然后再耍一把。”
“没正形,别教坏我们家天真。”胖子像一只护住自家孩崽的母鸡,振翅令羽毛飘飞的乱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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