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子。”沐莹雪微拜,躬身唤道。
沈琉璃转过头,来到石凳上坐下,缓缓抬头:“看你这样子,是想出门?”
“正是,大娘子有何吩咐?”
“沐娘子说笑了,我哪儿敢吩咐你什么,将军那样护着你,这阖府上下,谁人敢对你指手画脚?”
又是这拈酸吃醋的样子,嘴上说着不敢惹,却处处都想用大娘子的身份压她一头。
时机未到,沐莹雪不想这么快就和她起冲突。
“大娘子此话,当真是折煞我了,我只不过是个妾室,生死全由主君做主。
将军护着我,是出于恩义,而我受恩于将军,必然会谨记这府里的规矩,不会让他为难。
大娘子乃将军嫡妻,有什么话,不妨当面告知于我,我自当奉行。”
沐莹雪还不确定自己当前所行之事是否能够如意,若是此时留了把柄,恐怕不好收场。
“你记得就好。
这将军府门,与如今的你而言,是高不可攀之处,可对我来说,只不过是不得已才嫁入的低门。
你若得主君欢心,安分守己,我必然不会为难你,哪个男人没几个妾室。
可你若胆敢借此生事,甚至与旁人纠缠不清,累及我和将军的名声,就别怪我不客气。”
真是好大的口气,确有几分当家主母的样子,只不过这些话说的还太早了些。
“是。”
见她如此恭敬,沈琉璃有些意外,起身道:
“我见你从正院门前经过,是去找大夫人了?”
“回大娘子的话,大夫人现下似乎分不开身,恐有什么要紧的事,我并未上前打扰。”
“是吗,可大夫人方才还派人来寻我,特意要我过去看看,想来的确是大事。怎么,她没唤你?”
沐莹雪心里直翻白眼,表面上却又乖乖称道:
“那大娘子还是快去看看吧,方才有个不相识的妇人径直冲进了正院,不知是何来头,恐怕对大夫人不利。”
沈琉璃听此,嗤笑一声,打量着沐莹雪:
“我还真当你有颗七窍玲珑心,如今看来,竟是我高估你了。”
沐莹雪低下头来,脸颊微红,沈琉璃见了,愈加得意,竟真的以为沐莹雪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转身带着人走了。
“娘子,大娘子这话分明在说咱们是外人,拿话编排我们。”
春兰见自家娘子受了委屈,心里很不舒服,嘟着嘴低声说着,又回头张望了一下。
“不要紧,让她说。”
沐莹雪见过霍重山才知道,除了新婚那日,这几日他并未留宿新房,沈琉璃由此怨恨自己,也情有可原。
最要紧的是,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沐莹雪刚刚从角门离开,有个小厮换上便服,也悄声跟了出去。
“娘子,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将军要是知道我们就这样跑出来了,会不会生气?”
“你就别担心这些了,将军公务那么忙,哪里有时间管这种事。”
路边的商贩越来越多,没走几步,就入了闹市,主仆俩很快就消失在了摩肩接踵的人潮里。
大约一刻钟左右,二人来到桥边的一处阁楼里。
“店家。”
沐莹雪站在古旧的牌匾下,朝内张望,身旁的春兰连忙提醒道:
“娘子,咱们只剩这点银子了,要是想买琴,怕是不够。”
沐莹雪连忙握紧春兰伸出的手,做了个‘嘘’的手势。
此时店家正好从内出来:“这位姑娘看着倒眼熟,可是要买琴?”
此处是琴房,沐莹雪曾来过不少次,这店家年过半百,两鬓斑白,没想到竟对她还有印象。
只见他正佝偻着身子,指了指挂在壁上的琴囊:“是要上等杉木的,还是桐木的,姑娘尽可挑选。”
“老人家,我来是想与你谈一笔生意,不知你可有兴趣?”
沐莹雪来前,早就打好了算盘,要想赚钱谋生路,必须得做点前世不敢做的事才行。
“姑娘一介女子,我又一老叟,你我何能有什么生意要做?姑娘怕是在说笑吧。”
“店家莫要急着推辞,做生意原不在乎什么年龄,只要供需皆足,何愁没有买卖,你我也只是其中的推手而已,若你老愿意,咱们可慢慢闲谈。
当然,若是你听完觉得不愿,大可拒绝,我想做的也是正经生意,绝非强买强卖。
只是我有个条件,无论何时,都不可向任何人透露我的消息。
怎么样,店家可有兴致?”
那老者端详着眼前的女子,带着些许欣赏又有点不解的眼神,嘿嘿笑道:
“看姑娘这谈吐,也不像是寻常女子,如此,老夫就信你这一回,请。”
店家伸手作出请的动作,将其引至屋内,二人闲谈许久,等到夜幕低垂,沐莹雪才告辞沿街回去了。
身后的店家看出去老远,见她们消失在街角,才咧着嘴回身,竟然当即关门,早早歇业了。
来到一处摊贩前,沐莹雪盯着一只烧鸡走不动路。
“娘子,咱们真的没钱了,要不改日再来。”
春兰知道自己怀里的就是沐莹雪的全部家当,从小被要求省吃俭用的她,早就觉得危机四伏。
姑母从小教导她,只有银子才是最可靠的,身上不带着点盘缠,何以立足。
可沐莹雪从不在意这些,若不向将军要钱,也应该省着点才是,这会儿用尽了,明日又该如何自处。
霍夫人对她尚且心存不满,进府这些日子,也没见她关照过分毫,各房的例银昨日就已送去了,只有她们院子里,还冷清的跟之前没住人时一样。
春兰也因此没了往日的俸银,现下心里正愁着呢。
“你就拿出来吧,快,听我的。”
沐莹雪要不容易抽出春兰手里的钱,尽数都递给了商贩,嘴角含笑:
“我们要两只。”
春兰近乎流出泪来,下个月就是上巳节,她还想穿上新衣和华生哥哥出去,这下子又要落空了。
沐莹雪见她低着头一脸委屈,拿起烧鸡放在她鼻下:“你看,香不香?”
只见面前的鸡肉滋滋作响,焦黄的皮肉冒着热气,瞬间香味扑鼻。
小姑娘见此,也忘记了心里的委屈,双眼冒着光。
“快拿着。”
沐莹雪将手里的吃食和剩下的两文钱一并交到她的手中,春兰欲哭无泪:
“娘子,只剩这了。”
沐莹雪也不回话,反而被不远处的一行蓝色衣裙的姑娘们吸引住了,径直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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