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街市上还有不少行人,时间还早,沐莹雪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远。
不过一会儿,她便出现在了已经破败的沐家宅院内。
明明才过不久,原本豪奢的屋宇,竟只剩下一具空壳。
家里能用的东西,早就被搬走,连地上的砖石都未放过。
母亲撞死的那块阶石也早已消失不见,古旧的门廊里,阴风阵阵,欢声笑语早已是昨日黄花,她想起了爹娘,也想起总是护着自己的哥哥和听话懂事的弟弟。
她在荒芜的院子里坐了很久,偶尔有小孩儿进来玩捉迷藏,见到秋千上的她,还以为是女鬼,惊呼着跑远。
往事拥堵心间,重来一世,她还是要经受失去亲人的痛楚。
她已经死过一次,为何还是无法拥有父兄的庇护,母亲的宠爱。
胸口的刺痛弥漫到了四肢百骸,让她差点就跌倒在阶前。
“这么难以放下,何苦又要回来这伤心地?”
清冷的声音传来,沐莹雪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低头栽了下去,就在身体将要落地的瞬间,被一双大手稳稳地接住。
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窝在某人温暖的臂弯里,她想要挣脱,却被箍得更紧。
忽然,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祁公子留步。”
是霍重山。
怎么这么倒霉,若是叫他见到此刻自己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恐怕一辈子都解释不清了。
幸而头上的帷帽还在,今日也换了衣裳,沐莹雪赶忙别过脸,紧贴在某人的胸口。
“霍将军,今日我有事,若有什么话,咱们改日再谈。”
沐莹雪的心绷得紧紧的,耳边是沉稳有力的心跳,可她却一直在等那人的回话。
祁唯安还未转身,霍重山却开始打趣道:“都说祁公子素日与人来往甚少,竟不知还有这等闲情雅致,不知这是哪里的姑娘,能入公子的眼。”
“这等私事,就不劳将军费心了,霍将军有这时间,还是先关心关心霍老爷的安危吧。
如今陛下初登大宝,正是想要得民心的时候,大赦天下的事前朝也有旧例,霍老爷一味地劝谏说不可,也不知是为着什么因由。
陛下不计较也就罢了,倘若真的深究起来,将军可想好如何解决了?”
霍重山哑然,平日也未见过这祁唯安那么在乎朝中之事,再说了,他不过是个成忠郎,虽在御前行走,也并未有什么实权,如今敢如此直言不讳,还不是借着六皇子的势。
心里虽然轻蔑,面上却还是恭敬。
无论如何,祁家是望族,就算祁唯安如今的职位在他之下,他也不敢硬来。
许是看出霍重山心里的憋屈,祁唯安凝眸,却是微微一笑:“我只是好心提醒将军而已,将军可别误会。”
霍重山没有回话,目光却开始打量他怀中的女子。
“救人要紧,我不便与你多说,再会。”
祁唯安转身,怎料一阵风吹过,沐莹雪头上的帷帽不小心掉落。
糟了。
“祁公子。”
眼见祁唯安走出去几步,霍重山却从背后唤了一声,似乎还跟了过来。
沐莹雪紧闭双目,一只手攥住袖口,呼吸越来越急促,一颗心仿佛要从胸口跳出。
她无法想象,若是此时被霍重山发现,她该如何自处。
正在这时,祁唯安身边的侍从突然出现,拿起了地上的帷帽,这才让霍重山止了步。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耳边的心跳依旧平稳,似乎方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抬眼看去,高挺的鼻梁,抿紧的嘴唇,坚毅的眼神望着远处,清冷中透着一丝高贵,仿若无瑕美玉流落人间,不忍碰,也不敢碰。
夕阳落下来,柔光将他的眼眸点亮,但似乎,还是没有任何温度。
感受到她的注视,男子低头看了一眼,立马停脚将她放下,又从侍从手中拿过帷帽,亲自给她戴上。
“既然害怕被人发现,又何必非要独自出门,霍重山待你不好?”
“今日之事,多谢公子,来日若有机会,莹雪定当偿还公子的恩情。”
祁唯安只是静静瞧着,知道她有意疏远,未道告辞,转身就走了。
沐莹雪怔在原地,这就生气了?
长得好看也不必这样吧,脾气这么古怪,难怪人家都对他避而远之。
算了,不管怎么样,他也算是救了自己一命。
再怎么讨厌,也不能这么说他。
回到霍府时,天色已然暗下,为了不惊扰到府里的人,必须要从外间的一条小道上绕过去才行。
然而此处太过僻静,天色黑沉,伸手不见五指,沐莹雪心里早就惴惴不安,早知如此,刚才就不在茶楼外坐那么久了。
不远处,门口的灯笼摇摇欲坠,那便是唯一的一抹亮光了。
可是,灯下似乎有一人。
沐莹雪赶忙躲在暗处,原来是打更的。
等到那人离去,再探出身来,可刚走没几步,身后传来一阵诡异的脚步声。
她停下,那声音就消失了,她一走,那脚步声就又出现了。
“谁?”
黑暗中,回应她的,只有青竹相互拍打着的声音。
好不容易爬上墙头,滚进院里,春兰一路小跑,带着哭腔,‘娘子、娘子’地叫着,将她从地上扶起,伸手拿开她头发上的枝叶草屑。
“怎么了?怎么哭了?”
难道被霍重山发现了什么?
“娘子,你还是回去看看吧,大娘子来过了,琴谱,琴谱都没了,咱们的银子也都被她拿走了。”
“什么?”
琴谱拿走也就算了,强占银两算是怎么回事?
“奴婢说是娘子的钱,拼死不愿意给,可她却非要说是咱们偷的,何香还打了我一巴掌,娘子,她是想污蔑咱们动了家里的钱,是奴婢不争气,害了娘子。”
看着满屋子的狼藉,沐莹雪暴怒,狠狠饮下一杯茶,开口竟说道:“睡觉。”
春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沐莹雪有多想要钱,她可是看在眼里的。
怎么现在却不在意了。
“钱丢不了,你放心,我一定让沈琉璃亲自奉上把东西还给我。”
沐莹雪很快换了身衣服,正要就寝,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寒意沁透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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