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寂静无声，一个黑影出现在偌大的府院里。
左边是祠堂，右边是供人玩乐的红色小阁楼，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一阵莺莺燕燕的声音。
黑影绕到祠堂后的阴影里，仔细观察着房屋布局。
这里是后院，不似前院那般，一屋紧靠着一屋。
四处的假山和特意栽培的林木，能帮助抵挡视线，黑影也一直在借助这些影子，来寻找自己的庇护。
躲过巡游的家丁，她靠着记忆中的样子，从草丛里抬起头，望向角落里的那扇漆黑的木门。
能看出来，里面似乎还有一丝亮光。
果然在这里。
她缓缓挪过去，从门缝里观察屋内的景象，只见有个人影背过身，正一下一下捣鼓着什么。
这里光线昏暗，只能见到简易的房屋布局，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看起来不过是关押什么犯了事的下人的地方。
有股浓重的恶臭味袭来。
或许不在此处，她刚要离开，抬了下脚，却不小心压垮了一根小树枝，发出轻微的声响。
“刘姨，以后不用悄悄给我送东西，我真不怕饿。”
声音嘶哑，每个音符里，夹杂着沙沙沙的破裂之音，似乎能感觉到气流撕扯声带，如狂风刮过岩壁般的绝苦之境。
他竟不是说不饿，而是说不怕饿。
不知怎的，她心里微微一动，将怀里的两张葱油饼放在门口，轻声离去。
本打算继续在院中搜寻一番，怎料左腿不小心撞到假山石的一角，她不由得闷哼一声，却惊动了不远处的巡逻卫。
“谁在那里？”
沐莹雪闪身躲了进去。
可黑影却越来越近。
她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着他脚下的动静，紧紧握住手里护身的短刃。
“快来人，出事了。”
红色阁楼那边，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女声，众人纷纷抬头。
“快走，老爷在那边。”
身后的人转身回去，徒留沐莹雪一人在黑暗中，强压住心惊肉跳的轻微呼声。
等到周围无声，她才缓缓从逼仄的石洞里钻出来，刚一抬头，有个黑影正俯下身子，阴森森地望着她。
她差点惊呼出声，还好被自己捂住了口鼻。
她想退回去，却被稳稳抓住。
“跟我走。”
还是那个鬼魅般瘆人的嘶吼。
“放开。”
她猜不出来对方是何人，这里毕竟是沈府，她信不过。
那人瞧了眼不远处，一众人举着火把朝这里走过来。
不信也得信了。
她站起身，才发现对方身量略低，比她还矮。
一只脚是拖在地上的。
刚才她只顾着听那家丁的动静，丝毫没有发现他的靠近。
还是那间小矮房，进门之后，他率先吹灭灯烛，这让沐莹雪连他的面都没见到。
他牵着她的手，没说话，拉起角落里的一块木板，微弱的光线照在他的脸上，沐莹雪心凉了半截。
那张面容太过恐怖，纵横着的刀疤，还有被什么东西烫伤之后紧皱成一团的干皮，鼻上的骨节遭受重创，已经严重变形，最令人胆寒的是，他的左眼只剩下一个黑洞，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一丝生气。
感受到沐莹雪僵硬的身子，他将脖子上的围布往上拉了一下，竭力盖住面容。
也就是这一下，让沐莹雪生出一丝希望，觉得对方不是恶人。
她乖乖跟了下去。
她也想知道里面究竟有什么。
只见地窖里四处挂着古色青铜壁灯，墙上有各种兽皮和兽骨，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画像。
地上铺着一堆废纸，旁边则是一沓厚厚的古籍。
她看看身边的人，有些怀疑。
“你是谁？”
这话竟然是她先开口问的。
“巫医。”
怎么会有这么乖巧，这么年轻的巫医？
“你为何要带我进来？”
“你是好人。”
他指了指怀里的油饼。
沐莹雪更加不信他的身份了，她虽只见过一个骷髅般的老婆婆，但也不是一点儿都不曾听说。
与巫相关的医术，也不是谁都能学会的。
既要看时，也要看运，更要看命。
若非超绝的聪颖和过人的灵敏感应，常人若是随意触碰，必定会被毒物侵身，一辈子逃脱不掉。
而且，学巫之人，向来手段狠厉，绝不会像他这般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子温情。
“你被关在这里，出不去，是吗？”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看来脑子坏了。
沐莹雪查看了一番，觉得自己找错了，起身要走。
那人却指着墙角的什么东西，示意她过去。
“什么？”
“来。”
他拖着她。
等她终于看清那是什么，怪人一个用力，扯起她的那只手，绑在了一根木桩上。
“你干什么？”
“吃你。”
他说的很轻，甚至有些温柔，让人更加毛骨悚然。
沐莹雪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往头顶冲，背后一身冷汗。
谁说他不像巫医的，这种变态，比谁都像学巫的。
“为什么？快放我走。”
“因为你是好人，长得也好看。”
“我有病，我有毒，你吃了会死的。”
她赶忙用上另一只手，想解开绳子，可还是被那变态抓住。
“没关系，我不怕，有毒的才有味道。”
沐莹雪再看那张脸，恶心的差点吐出来。
下一秒，他拉起她的手，见到白嫩的肌肤，仅剩的一只眼睛里，似乎有了光亮。
“果然鲜嫩。”
不等沐莹雪反应，他狠狠咬了下去。
刺骨的疼痛传来，沐莹雪无处挣扎，恨不得也回咬他一口，可一见那张皱巴巴的脸，又忍不住干呕。
眼前的人像是只饿久了的野兽，不停地从伤口处吮吸着她的血液。
仿佛那是什么甘泉玉露。
她不该跟下来的。
真是太大意了。
早知如此，就该把霍重山利用尽了才对，这样她就不用不明不白死在这黑黢黢的洞里，被人吃干抹净，连个骨头都不剩。
她忽然觉得一阵晕眩，眼前的黑影开始来回晃动。
下一秒，那人动了一下，突然直起身子，她以为是自己的死期到了，可一睁眼，却发现那怪人竟口吐白沫，倒在地上，不住地抽搐，竟真是被她毒死了吗？
她强打起精神，脚下却无力，站都站不稳。
瞥见一旁的桌上有几块人参，拿起来狠狠咬了一口。
又爬起来解开了手上的绳索。
见到地上的人翻着白眼，双唇发紫，不由得踢了他一脚：“都告诉过你有毒了，还敢吃，吃不死你。”
借此机会，她翻看了所有柜子，想看看有什么能顺走的，却发现那瓶上的字，她竟一个也看不懂。
好在她知道具体位置了。
她扯开衣角，绑好伤口，找到一本翻烂了扉页的医书，塞进怀里，身子恢复了点，便原路返回，从那处狗洞里爬了出去。
早知道当初跟哥哥多学点武术了，不然也不至于这么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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