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莹雪夜里无眠,想找芷兮说话。
她们的房屋经过一番修缮,二人单独住在房屋的两侧,芷兮搬去了客房住。
很多事情缠绕在一起,令她揪着一颗心。
她看了一晚上那医书,上头有些图画,似乎是写专用的药材。
奈何这古瘦修长的文字,她是一个字也猜不出来。
唯有书页背后,写着一句话:“长夜安然,莱瑶莫念,细水长流,相逢有时。”
似是男女间的情话。
莫非拿错了?
她在灯烛下皱着眉毛思量许久,笔头戳在脸上,也忘记了疼。
时兰舒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他走过那么多地方,知道的肯定比别人多。
走到窗前一看,清冷的月光洒下来,照得满院清晖。
竟是个圆月。
少时发病以来,每次见到圆月,她都要在心里算算下一次发病的时间。
掰着手指头算了一圈,她才长舒一口气,视线又落回那本书上。
她记得时兰舒有对月独饮,整夜不眠的习惯。
心念一动,立马行动。
半刻钟后,她换上简易的衣物,见芷兮那里暗着灯,悄声出了门。
此时不算太迟,沿街过去,通向长街的小道里,偶尔能听到热闹喧哗的场景。
光影和喧闹离她很远,那仿佛属于另外一个世界。
她只低着头,偶尔抬头看看月,行着自己的路。
忽而又经过一处小道,有人声音急切,似乎在和人争吵:“你若不肯多说,那我便自己去见他。”
“姑娘,你这又是何苦,再等几日,一切安稳下来,有的是时间。”
“谁知道他能不能活到那时候,若真有意外,我总得见他最后一面吧。”
“呸呸呸!这说的什么话。”
片刻之后,那男子似乎妥协:“你想去也行,拿着这个,有人会带你进去。”
沐莹雪屏住呼吸,躲在阴暗处,细听脚步声渐远,心里乱成一锅粥。
芷兮想去见谁?
没错,她以为芷兮在院中,却不想她早就溜出来了。
她说的这般急切,那个她非见不可的人,究竟会是谁?
沐莹雪思索再三,还是跟了过去。
不管怎么样,芷兮不可能对她动手。
许是太过担心,芷兮来不及绕远路,沿着长街,穿过人潮,一路而去,脚步急切万分。
这也不像是去青鱼巷的路。
沐莹雪跟的累了,靠在一处摊贩前,微微喘着气。
那本书被她塞进了怀里,硌得人难受,她下意识用袖口挡住身子,用手扶了扶。
可她并不知道,一旁的摊贩,正瞪直了双目,看着她的动作。
等她走后,摊贩向后扬了一下头,身后有个人影,悄无声息随同她一起消失在了人潮中。
不知走了多久,沐莹雪感觉自己身子都麻了,芷兮走得越来越远,越来越偏,街上人影,一个没有。
偶尔路过一些还算大一些的府院,才能见到府门前挂着的零星几点灯烛。
大概走了一个时辰左右,沐莹雪才在巷尾见到芷兮进了一处院内。
这里太过偏僻,面前的主楼似乎是嵌在崖壁里的。
除了两侧遍布的住房,院落的正前方便是祁家的后院。
而这里像是故意单独分割出去的一般。
对于这楼,沐莹雪略有所闻,但却从未来过。
沉吟片刻,她想起今日在街上看到的那驾马车,一切都能说的通了。
祁唯安回来了。
她转身要走,走出去没几步,忽然瞥见有个人影闪过,躲进了左前侧的屋檐背后。
胸口传来一丝凉意,遍布全身,将她裹在那里,僵硬得一步都跨不出去。
难道是霍重山?
她摇摇头,觉得不可能。
现在逃,能逃到哪里去?
片刻之后,她闪身躲进黑影里,沿着墙壁,一寸寸移到一旁长歪了的古树下。
爬树这种事,早就是她玩剩下的了。
可爬上去后,她就后悔了。
那黑影果然跟了过来,绕着古树转了好几圈。
古树已经很老了,根系粗长,上头没有几片树叶,她躲在树杈里,竭力掩饰着自己的身子。
可一旦那人离得远一些,很可能抬眼就会发现她。
既然到了这一步,只能翻墙了。
她沿着树枝爬了过去,双脚刚刚踏上墙头,细微的石子滚落地下,底下的人发觉,抬手就要拿弩箭射她。
千钧一发之刻,她闭着眼睛,放开手,重重落在地上。
“啊···屁股···”
幸而桃树挡了一下,不过屁股砸在石头上,差点开了花。
想起这是在人家院里,赶忙噤声,好不容易爬起来,回头找那石头报仇,狠狠踢了一下才罢。
忽然,阁楼上似乎有人推开窗户查看,沐莹雪躲在暗中,一步也不敢动。
今日事出突然,可这院里太过冷清,门口连个小厮也没有。
祁唯安病着,只有楼上的房间才透出一点光亮。
沐莹雪沉思片刻,挪步到一侧的窗前,毫不犹豫翻了进去。
芷兮是祁唯安的人,留在她身边这么久,她却没有一丝觉察。
这也就意味着,别人对她了如指掌,可她却对人家一无所知。
无论对方是出于什么目的,她心里总归是不安的。
如今既有如此机会,打探一下虚实,总不会有错,至少他动手杀了她。
楼上的芷兮见到祁唯安躺在病床上,双颊消瘦,眼色乌青,唇角泛着淡淡的紫色,一颗心像是提挂在半空,难受得紧。
“公子,我是雨雁,你快醒醒,我回来看你了。”
她很自然地握住祁唯安的手,趴在他身前,泪流不止。
京墨在旁看着,露出惊异的神色。
雨雁是个弃婴,是祁唯安从路上捡回来的,从小到大,无论受伤多严重,她从未掉过一滴眼泪。
他曾无数次觉得,这丫头是没有眼泪的。
乔二姐未曾离开过半步,见此情形,眼波流转中,有种掩饰不住的尴尬。
“好了雨雁,公子无碍,夫子来看过了,他不会有事,你让他安心休息吧。”
京墨又劝了几句,雨雁才止住了哭。
“公子什么时候会醒?”
“夫子说就在这几日,别担心了。”
乔二姐放下手里用来擦身的巾布,默默起身移到了屋外的堂厅里。
忽而传来扑通一声,她开窗往外瞧了瞧,没发现什么,便坐在祁唯安常坐的竹椅上,望着空中的一轮明月,静默无语。
她在想,他坐在这里看天的时候,会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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