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撞击在车顶,溅起纷乱的水花,霍重山刚从军营回来,正准备去宫里找李承越议事。
“大娘子下手真重,将军这般上殿,恐怕陛下会问起。”
长风正剥开一个熟鸡蛋,就要给霍重山敷一敷。
“都跟你说了,是我自己不小心磕的。”
霍重山心里本就不平静,被长风提到这个,瞬间有点火大,却还是压低了声音,努力解释。
长风可不信。
他只知道霍重山酒醉后说错了什么话,被沈琉璃狠狠揍了一顿。
沈琉璃从来都很温顺,也不知是什么样的事,让霍重山现在连生气都不敢了。
霍重山被迫想起不愿提及的事,只能闭目养神。
从沐莹雪那里回来以后,他一直到后夜都无法入睡,无奈喝了点酒,迷蒙之间毫无意识地晃去了雪阳阁。沈琉璃知道他去找过沐莹雪,本来就满肚子怨气,见他推门进来,转过身未动,故意冷着他。
“怎么?没请沐娘子回来?要不然明日着人备好八抬大轿,再像从前一样,将她抬进你的府门,好让所有人都知道你霍重山心里除了她,再装不下旁人。”
他本想躺下来,双手还在解衣服,听到这话,不自觉地呼出一口浊气,坐在床沿,低头不语。
“从见你的第一天起,我就告诉过你,别将我看的太重。”
霍重山怎会不明白,沈琉璃如此,只是因为太过在意。
就像他再三缠着沐莹雪,也是因为放不下一样。
“我倒也想不在乎,可你,可你······”
她坐起来,满腔的委屈化成热泪,哽咽到说不下去,终是抱着双臂,将头埋进双腿之间,肩膀不停地耸动。
他的确提醒过她,就在他们大婚那日。
霍夫人碍于沈家的压力,逼迫霍重山一定要跟她同房,可那时的他一心扑在沐莹雪身上,眼里根本容不下别的女人,别说碰了,连说话都是极少的。
新婚当夜,红烛高照,他挑起她的盖头,却一眼都未瞧她。
“今日之事,你也见着了。”
“我既已进了你的府门,便是你的人,将军想要收留谁,只要夫人老爷同意,我无话可说。”
她尽力表现的像个极为懂事的妻子,她很清楚,这样即便换不回别人的心,至少也能被人尊重。
他没有碰她,却是坐在桌前看了一夜的书。
见他打起瞌睡,她拿来衣服盖在他的肩上,却很快被躲开了。
良久,她都快要睡着了,他才背过身喃喃自语:“别将我看的太重,或许你想要的,我根本就给不了你。”
经历了这么多,他依旧是从前的那个他,没有丝毫改变,可她却早已遍体鳞伤。
感情的事,就是这么不公平。
大手落在她的肩上,传来一阵温热。
可她心里却只有寒凉。
他又要用这种方式收服她的眼泪,然后下一次再换一种方式伤害她。
“是我的错,我不该在这种时候来见你的。”
果然如此,霍重山又坐近了几分,正要低头看她,沈琉璃气急,以为他正准备起身离开,没看清楚就随手拿起玉枕,照着黑影丢了过去。
“那你现在就走,何必再来寻我。”
回应她的是一阵痛苦的哀叫。
那玉枕恰好划过霍重山左侧的额头,血迹蜿蜒而下,身后桌子上的杯碟落了一地。
“你,你怎么样?”
霍重山躲远了几步,还没来得及站稳,沈琉璃便光着脚从床上跳下来,担心地看着他。
“你亲手砸的,怎么又舍不得了?”
他身上是一股浓烈的酒味,许是如此,才让他的伤口没那么疼,到这种时候还有心思挖苦她。
“霍重山,你到底有没有心,都伤成这样了。”
终究是她扶其坐下,照顾了一整夜,因怕他误了时辰,没有合过眼。
霍重山本来是打算深想一下沐莹雪跟祁唯安之间是从何时开始的,没想到第一个映入脑海的,居然会是沈琉璃的身影。
知道是长风提起的话头,睁开眼就要踢上一脚,却听到几声马的嘶鸣,马车忽然停下,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是李承泽。”
长风探头,见到鹿云。
两辆马车在街角的拐弯处相互碰撞,幸亏马夫熟稔车技,才没造成更大的恐慌。
另一边,康王也得知面前的人是霍重山,立马起身,冒雨下车来见。
“不小心惊扰到霍将军的车驾,实在恕罪,我这就让人挪开。”
“殿下言重了,是我急于赶路,水雾太重,不小心扰了王爷的驾,请王爷恕罪才是。”
两人客气了好一会儿,康王得知霍重山也要进宫,立马察觉到事情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复杂。
留心查看,发现霍重山头上的伤,更觉背后一定有什么大动作,怎么也要跟他一起进宫面圣。
“王爷如此匆忙,是遇上什么事了?”
“还不是调查盐税一案。”
李承泽颇为无奈地摇头叹息。
“此前不久,本王遇上几桩案子,才得知官盐囤积如此之多,这要是时间长了,一定是会出问题的,此次进宫,就是想请陛下拿个主意。”
霍重山神色一凛,却立马表现出淡然的模样。
“怎么?霍将军本就知道?”
“略有所闻,只不过一直没时间去查,王爷要是能将此事查清楚,必是为国为民的大事,想必陛下及朝野也都能见识到王爷秉公执法之魄力。”
“将军,车驾备好了。”
两人拱手相别,一前一后朝着同一个方向驶去。
李承泽怎么都要让霍重山先行不可。
“将军,这是何意,今日康王怎么如此客气?”
“看来接下来他要做的这件事,跟我脱不开干系了。”
霍重山凝眸,雨水击打在车顶,像是战鼓擂声,提醒他应该早做防范,避免来敌。
鹿云一样看不懂自家的王爷,就算客气几分,也不必做到这种地步,觉得有些费解。
可李承泽却仔细思量起霍重山方才的一席话。
他早就知道盐市有问题,那他还会给自己留下把柄吗?
此刻自己手里握着的证据,又该是指向谁的?
江秉烛已在宫里,就意味着江家所行之事,很有可能就是皇帝一手安排的,那这件事背后站着的,不就是皇帝本人了?
追查了这么久,最后竟要前功尽弃,难道一腔热血注定付东流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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